解放時期我黨對北平的城市接管述略:改造和重塑

□曹海霞 李京樺

一、北平城市接管的背景

1948年底，中國人民解放軍發動了平津戰役，先后解放了張家口和天津，百萬大軍緊緊包圍北平城。在大兵壓境之際，在中國共產黨人努力爭取和北平各界愛國人士的敦促下，傅作義終于順從人民的意志，簽署了《關于北平和平解決問題的協議書》，北平得以和平解放。北平的和平解放，不僅是中國共產黨政治斗爭和軍事斗爭巧妙結合的結果，也是采取靈活斗爭策略的結果。和平解放使北平城得以完整保存，高等教育系統完整保留，工廠企業沒有受到破壞，得以迅速恢復生產和運營，社會秩序井然有序，對國民經濟的恢復和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和平解放保全了北平，也樹立了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解放軍在北平人民心中的良好形象，它使人們對中國共產黨及其路線、方針、政策有了全新的認識，為和平接管北平打下了基礎。

隨著解放戰爭的深入發展，我軍解放的城市越來越多，如何接管和建設這些城市，對于長期從事農村工作的中國共產黨來說，是一項新課題。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對如何接管和建設城市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探索，其中陳云和毛澤東尤其具有代表性。劉少奇長期在國統區城市從事地下工作，有著比較豐富的城市工作經驗。后來，他又在接管石家莊過程中總結了一系列經驗:比如入城部隊必須保護新收復的城市，恢復經濟、發展生產是接管城市的中心任務，共產黨的干部要學會管理城市，把打碎國民黨舊政權機關和改造舊職員改造區別開來，逐步改造國民黨文化教育機構。劉少奇關于城市接管的經驗和理論，為中國共產黨以后接管城市提供了初步經驗。東北解放區是我黨最早開始系統接管城市的地區。所以，東北的城市接管對北平的接管有重要的啟示。沈陽解放后，陳云被任命為沈陽市軍事管制委員會主任，負責接管沈陽及其周邊幾個大城市。陳云在領導接管沈陽等大城市的過程中，通過探索，制定了“各按系統，自上而下，原封不動，先接后分”的接管方針。事實證明，這種方法是成功的，它保證了接管城市的系統完整，對北平的接管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同時，毛澤東也逐步提出了一系列接管城市應遵循的方針和政策，比如，規定嚴格區分官僚資本和民族資本的界限，從而采取不同的接管措施，即沒收官僚資本，保護民族資本。并且制定了城市接管的基本政策措施，城市接管初期實行軍管制度，為以后和平接管北平提供了政策和機構上的保障。明確規定了城市接管應該“將黨的注意力不偏重于戰爭與農村工作，而引導到注意城市工作”的工作原則。毛澤東關于城市接管的思想和方針直接指導了北平接管后的重塑工作，為建立一個穩定、強大、繁榮的北平產生深遠的影響。

二、北平城市接管的機構、特色

(一)軍管會建立。接管的開端。為了更好地接管北平，1948年12月中共中央下達了《中共北平市委關于如何進行接管北平工作的通告》。規定了解放軍進入北平后，立即實行軍事管制，成立軍事管制委員會，作為北平市統一的軍政權力機關。并且明確了軍管會的中心任務主要有:迅速消滅混亂現象，安定社會秩序;系統地進行接管工作;肅清反革命殘余;動員各種地方力量，向城市輸送各種生活必需品，保障對城市人民生活的基本需要。軍管會包括市政府、武裝部隊、物資接管委員會、文化接管委員會等機構。軍管會制定了詳細的接管計劃，設立了新的接管辦事機構、制定了接管的具體方針和接管的主要任務。北平城的接管就是在這一機構的部署下自上而下地有序進行，這就為北平城的接管提供了制度上的有效保障。

(二)獨具創造的和平接管。北平聯合辦事處。北平聯合辦事處不是政權機構，不是國家常設性的政權機構，而是接管城市的一個公共咨詢機構，具有臨時性協調機構，其主要任務就是協調北平政府對國民黨軍隊的改編工作，北平聯合辦事處的設立成為北平城市接管過程中的一大特點，聯合辦事機構由7 人組成，解放軍方面4 人，職務是主任，參加者有葉劍英、陶鑄、戎子和、徐冰。傅作義方面3 人，職務是副主任，人員由傅作義先生指定。在北平聯合辦事處的協調之下，按照既有的規章制度，原封不動地對北平城進行接管。北平城市接管中，最迫切的問題就是如何解決駐守在北平的幾十萬國民黨軍隊，為了和諧解決這一問題，北平聯合辦事處召開數次會議，制定了合理的解決方案:“在北平周圍改編的原國民黨軍隊，軍以上各指揮機關即行結束，其所屬各師以師為單位改編為人民解放軍獨立師，規定各師改編后的番號”。聯合辦事處還及時合理解決了接管國民黨行政機關和處理原行政人員方案，北平聯合辦事處作為接管的過渡形式，由軍管會、物管會和市政府負責全面接管。這一機構縮短了新舊交替中的無政府狀態，安定了大多數舊人員的情緒，減少了雙方的矛盾和摩擦，這對北平在解放初期社會秩序的穩定、生產的恢復和發展起到重要的作用。實踐證明，北平聯合辦事處這一過渡工作機構的設置，是和平接管城市的一種非常有效的方式，體現了“北平式”的善后特色。1949年4月中旬，北平聯合辦事處完成了歷史使命，宣告結束。

(三)原封原樣，整套接收，體現了北平城市接管快速、有序和完整的特點。所謂“原封原樣，原樣不動”接管的辦法，就是不打亂企業原來的組織機構和政權建設，一切原封不動，繼續使用企業原來的員工，保持原有的職位。這樣，接管工作既做到了快，又防止了亂，有利于社會安定、和諧的生產。中共制定了接管的核心內容就是“城市接收工作主要是接收官僚資本，對民族工商業要好好保護，接收工作要原封原樣，原樣不動，讓他們開工恢復生產，以后再慢慢來”。按照原封原樣接收的方針，中國共產黨對官僚資本企業采取了靈活的接管措施，按照企業原來的組織機構和生產系統，在維護企業原有的政政權組織結構的基礎上，采用了“保持原職、原薪、原制度”的具體措施。然后由軍管會全面的接收，實行監督生產，然后逐步進行改革，把官僚資本主義企逐漸納入到國家管理層面。但是對國民黨的政府機構接管的原則是打亂、解散，決不是原職原薪，最大限度地保留有利于人民政權的組織機構和人員。這種區別對待原有的政府機構和經濟組織的辦法，差序有別的接管方針，既符合當時實際情況，又充分體現了接管政策的靈活性和有效性。

由于提前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設立了合理的辦事機構，制定了嚴明的紀律，北平和平接管工作開展得有條不紊，秩序井然，在平穩安定之中完成了北平的接管。據資料記載，接管工作從1949年1月31日進城開始到4月底基本完成，共接管舊政府人員5，121 人，接收了國民黨在北平城內設立的各地流亡政府和流亡辦事處，接管財經類單位799個，人員8 萬余人。接管文化類單位61 個，員工2．3 萬余人。北平的接管工作贏得了中外輿論的稱贊。國民黨《新聞天地》報道說:“葉劍英領導的中共干部，為了打穩中共未來首都的基礎，接管是審慎、周到、仔細、嚴密。幾乎做到了盡善盡美的程度。”

三、改造、重塑和建設北平的新舉措

(一)恢復和發展生產。和平接管北平時，舊北平經濟瀕臨崩潰的邊緣，社會經濟狀況千瘡百孔，商品經濟極其落后，是一個專門以消費為主的城市，經濟依賴性大，要消滅這種現象，就必須有計劃地、有步驟地迅速恢復和發展生產。為此，北京市委采取了如下措施:

1．在國營企業方面。成立企業局，財經委員會，進行計劃和價格方面的指導。

2．扶持和改造私營企業。北平市委為發展私營企業，積極為私營企業提供資金的支持，發放貸款、減少稅收、政策傾斜等措施，幫助其恢復和發展。

3．在手工業生產方面。有計劃、有步驟地幫助獨立手工業者、幫助有能力的私營手工業者組織成立合作社，加強集體指導意識;積極幫助私營手工業產品尋找銷路，促使其健康快速發展。到1950年1月國營企業職工由解放前的8，845 人增加到12，351 人，增加了39．6%。在私營企業方面，各個行業發生了較大的變化，各行業的生產份額大幅度提高，比如面粉業提高67%，金屬冶煉提高95%，織染業提高55%;私營企業的數量較解放時增加51%，職工增加47% 。

(二)城市設施建設及社會生活的變革。北平解放時，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接收的是一個社會秩序混亂、民不聊生的爛攤子。為建設一個新北平，市政府做了大量的努力。

1．疏通河湖、清運垃圾、改善交通。北平城內原先的河湖水系十分發達，但由于缺乏維護，河湖淤塞嚴重。另一方面整修下水道，消滅了城市內的所有臭水溝，大大改善了生活環境。整修道路，不僅對原有柏油路進行了翻修，還新修了140 公里的新柏油路，道路狀況得到很大改善，大大方便了居民出行，改善了群眾的生產生活條件。

2．對社會游民的收容改造。所謂游民，是指沒有正當職業，連續依靠不正當的方法如以偷竊、搶劫、欺騙、乞食、賭博、賣淫等作為主要生活來源者。為了收容和改造社會游民，市政府頒布了《城市處理乞丐等暫行辦法》，決定對乞丐等游民一方面收容，一方面組織勞動，注重改造其思想，促使其脫離寄生生活，自謀生計，使他們都有新的生活出路。

3．改造社會生活，凈化社會風氣。解放前的北平市是國民黨反動派統治華北的大本營，社會秩序極端混亂，各種社會陋習猖獗，賭博現象盛行，販毒、吸毒屢禁不止，娼妓現象盛行。地痞流氓擾亂社會治安，欺壓貧民百姓，各種反動勢力毒害社會空氣。為此政府開始整治和根除這些丑惡的現象。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開展，鎮壓反革命;封閉妓院，取締娼妓;肅清毒患等方面給予整治，經過整治，基本肅清了北平城內的地痞惡霸，關閉了賭場、煙管、妓院等黑暗叢生的丑惡之地，北京人民朝著文明、進步的方向大踏步前進。

4．文物古跡的保護。為保護北平的文物古跡，在北平解放前夕，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解放軍主動聯系建筑學家梁思成等，請梁先生在北平軍事地圖上標出古建筑的位置，以免在和平解放北平失敗的情況下強行攻城對北平文物古跡造成重大破壞。最后北平和平解放，梁思成圈點的北平文物古跡沒有受到破壞，而梁思成圈點的北平文物古跡圖則為以后和平接管文物古跡提供了指南。北平的文物古跡接管有序進行。一是人民解放軍對重要文物古跡派兵進行保護，以免被敵特分子所破壞;二是軍管會發布命令，原有文物古跡的工作人員照舊供職，并負責保護文物古跡、檔案等;三是軍管會派軍事代表去接收，軍事代表只是負責監督，而不直接插手管理。

四、北平城市接管的經驗和啟示

(一)充分的準備、嚴格的紀律是順利接管的前提和保障。一是戰略策略準備。平津戰役打響后，毛澤東就要求注意保護好北平的教育機關和文物古跡，為接管制定了嚴格的紀律，北平市委規定“我軍全體干部戰士，對北平城內的一切工商業市政文化、名勝古跡、國家倉庫、財產物資及一切公共設施，只準看管，不得動用;只準保護，不得損壞;空手進，空手出，切實做到秋毫不犯”。為了更好地接管北平制定了“政策點名”的方法，加強紀律教育，當時121 師規定:“點一個名字念一條紀律，要求被點到的戰士對答如流，從師長、政委、到炊事員，一個一個評，誰不夠條件就不能入城。”解放軍進入北平城后嚴格遵守各項組織紀律，不得違反，真正做到“秋毫不犯”，給北平市民乃至全國、全世界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二是對接管干部進行培訓教育。1948年12月下旬至1949年1月中旬，北平市委將全體接管干部集中到良鄉，進行學習和教育培訓，重點強調接管北平的形式、任務和紀律要求。通過教育，統一了思想，為北平的和平接管做好了思想上的準備。

(二)接管和建設并行是重塑新北平的重要手段。接管和重建同時并舉，是北平和平接管的特色，同時也為以后城市接管提供了一個新的模式。正如1949年1月彭真所說的那樣:“我們進城以后，除了推翻舊的政權建立新的政權之外，必須抓工商業”，“無產階級先鋒隊的任務就是解放生產力，使城市為農民服務”。在發展生產的同時，北平市委從改善城市面貌、市政建設、文教衛生、保護文物古跡、摒棄社會陋習等幾個方面對北平進行改造和建設。從此，北京煥發了新的生機和活力，這是現代城市建設史上破天荒的成就。

(三)北平的和平接管有重要的啟示。實踐證明，北平的和平接管是完全成功的，它保證了接管城市的完整無損和有序運行，和平接管使得這座古老的城市避免了混亂，使之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這種做法一方面為即將誕生的新中國建都北京提供了理想的城市環境，另一方面也為以后北京城市建設和管理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北平的和平接管和重新建設，證明了中國共產黨人不僅能夠做好農村工作，也能夠做好城市工作，打碎了那些認為中國共產黨只擅長軍事和農村工作而不擅長政治、經濟和城市工作的謠言，大大提高了中國共產黨的威信。

［1］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陳云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第1 卷

［2］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撰，逢先知主編．毛澤東年譜(1893～1949 下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3］葉劍英傳編寫組．葉劍英傳［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1995:415

［4］莫文驊《回憶解放北平前后》［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