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發展家庭農場的困境及對策

胡熙　邵法煥

摘 要：家庭農場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中國新型農業經營組織的構建起著重大的作用，弄清家庭農場在中國的內涵，分析中國家庭農場在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對推進中國家庭農場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家庭農場；問題；政策建議

中圖分類號：F3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5）04-0042-04

一、中國家庭農場的內涵

早在20世紀80年代為了改變國營農場“一死二窮”的局面，當時就提出了發展職工家庭農場的概念，現如今，伴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體制轉型和結構轉化，農業生產經營環境發生了重大的轉變，農業經營主體的兼業化、低質化趨勢愈發嚴重，農業生產規模化引致的土地短缺與農村勞動力外流引致的土地撂荒的矛盾凸顯，農業用地非農化趨勢不斷加劇，消費者對農產品質量及食品安全的要求不斷提升，農業生產面臨的國際農產品市場的沖擊更為嚴峻，這些變化對中國農業生產經營組織方式提出了新的要求，黨的十八大報告和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指出，要培育新型經營主體，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鼓勵和支持承包土地向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流轉，構建集約化、專業化、組織化、社會化相結合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家庭農場作為一種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被視為未來中國農業經營組織方式完善與創新的重要形式之一，將會成為實現農業規模化經營和推動農業現代化的重要載體。

中國對家庭農場的實踐探索早于對家庭農場的理論研究，不同的學者在不同的時期對家庭農場的內涵作過界定，早期的研究者對家庭農場的界定主要集中在家庭農場的規模經濟效應和市場化趨勢上，顧建洲（1995）將家庭農場視為“農業由自給經濟形態向市場經濟形態過渡的一種主要形式”；胡書東（1996）認為“家庭農場是農地規模經營的又一種形式”[1]；房慧玲（1999）認為所謂家庭農場，就是適應現有生產力水平與市場要求進行專業化生產，進而形成適度規模經營的農業種養的農戶企業[2]。黎東升（2000）等認為家庭農場是以農戶家庭為基本組織單位，面向市場、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從事適度規模的農林牧漁的生產、加工和銷售，實行自主經營、自我積累、自我發展、自負盈虧和科學管理的企業化經濟實體[3]。隨著對家庭農場實踐探索和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化，當前對家庭農場的界定更為具體和有針對性，比如肖斌（2013）認為要特別關注生產方式的前置性制度安排差異，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家庭農場是以堅持土地集體所有制為前提的[4]；高帆（2013）從家庭農場的組織形態出發，認為家庭農場本質上是介于單個農戶和農業企業兩者之間的中間型經營組織方式[5]；高強等（2013）從資源配置的角度出發認為家庭農場是以家庭經營為基礎，融合科技、信息、農業機械、金融等現代生產因素和現代經營理念，實行專業化生產、社會化協作和規模化經營的新型微觀經濟組織[6]。家庭農場在中國是一個新生事物，對這一新概念難免存在理解上的偏差與誤讀，并影響到家庭農場的培育。因此，明確家庭農場的含義對促進家庭農場的健康發展，準確執行各項農業政策具有重要理論意義。

1.家庭農場在要素配置上的特殊性

農業經營組織方式是構成生產要素組合和配置的載體，家庭農場同時也是中國農業經營組織方式適應性調整的重要產物。從生產要素的配置方式出發，家庭農場與傳統的生產經營方式有著顯著的區別，家庭農場是以家庭經營為基礎，充分利用土地、勞動力等傳統的生產要素，融合了科技、金融、信息、企業家才能等現代生產因素和經營理念，擁有完善的組織管理制度的新型微觀經濟組織。具體而言，與傳統的農業經營主體相比，一方面，家庭農場在生產經營活動中所涉及的生產要素更多，不僅包括不可或缺的傳統生產要素，還包括金融、信息、企業家才能等現代生產因素和經營理念；另一方面在生產要素的組合比例上，家庭農場將更多的采用科技、信息等現代生產要素，降低對土地、勞動力等傳統生產要素的使用，以此來提高土地產出率和勞動生產效率。

2.家庭農場面臨的前置性制度安排

如果將家庭農場看作一種制度安排，那么其產生和發展必然受制于特定的制度環境，而這些制度環境也是由一些特定的制度安排所組成的，因此在理解家庭農場內涵的時候，一定要將其建立在一些前置性且在當前環境下無法改變的制度安排之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是中國農村基本的經營制度，與全球大多數國家建立在土地私有制基礎上的家庭農場不同，中國的家庭農場是建立在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基礎上的，農民所擁有的只是土地的承包權和使用權，而沒有土地的所有權。國外發展家庭農場的大量事實表明，家庭農場這種偏重家庭式的經營方式要靠一系列的農業合作組織才能實現與市場的良好對接，而在中國社會化服務組織不健全，基于農戶自愿基礎上所組建的農業合作社所發揮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這一職能完全依靠集體經營層來履行和實現，更多的是通過大力發展集體經濟性質的供銷合作社、信貸合作社以及綜合服務社等農業合作經濟形式，加強對家庭農場產前、產中和產后的全流程協調與控制。這也說明家庭農場這種農業經營組織形式并不僅限于和私有制實現結合，土地集體所有制也可以為其發展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

3.家庭農場與其他農業經營組織

事物的界定包括內涵與外延兩個方面，內涵就是指該事物區別于其他事物所特有的屬性。家庭農場、農業專業合作社、農業企業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必將成為構建中國新型農業經營體系的重要力量。理清三者的差異性，將有助于對家庭農場內涵的理解。從農業生產經營的階段性的角度，家庭農場側重于農業生產，而農業專業合作社、農業企業更專注于農業服務的提供以及與市場對接上；從生產資料來源的角度，家庭農場主要是利用自有土地、勞動力、資本從事農業生產活動，而農業企業主要是依靠自有資本，租賃土地和雇傭勞動力從事農業生產活動，合作社主要是農業生產資料的聯合；從生產決策的角度，家庭農場的生產決策是統一的，而合作社與農業企業是相分離的，合作社一般由社員代表大會或理事會作出決策，社員按照組織決策負責具體的農業生產，農業企業更是由管理層作出決策，由雇傭農業工人負責具體的農業生產活動；雖然三者都屬于規模化經營，但實現規模化經濟的途徑也存在差異，農業合作社是在維持現有單個農戶經營的基礎上，通過強化小農之間的橫向“組織化”來實現農戶之間的自愿聯合，農業企業主要是憑借自己雄厚的資金實力，通過產業鏈的整合與延伸來實現生產的規模經濟，而“家庭農場”試圖在小農戶生產與農業企業兩者之間發育出適合于當前農村經濟實踐的中間形態。endprint

4.家庭農場的國際比較

黃宗智（2010）指出中國農業的未來將不同于歐美國家的機械化大規模農場，而在于小規模的資本—勞動雙密集型農場，中國的農場規模不可能達到美國式的勞均九百畝的農場，而將長時期徘徊于十到二十畝的小家庭農場的規模[7]。這是由中國現階段的國情所決定的，雖然中國人均耕地面積僅為0.09公頃，比大多數國家人均耕地面積都要少，但比家庭農場發展比較好的韓國（0.03）和日本（0.03）大得多，與英國（0.10）和意大利（0.11）差不多。但是目前，中國還有1.2億農業勞動力需要轉移到非農業部門。如果按照勞均耕地占有量來看，無論與哪個國家相比，中國每個農業勞動者平均耕種的農地是最少的，僅0.4公頃，相當于人均耕地面積與中國相仿的英國 12.4公頃的3% ，相當于人均耕地面積比中國小得多的日本 2.5公頃的16%，韓國1.1公頃的36%[8]。然而土地的經濟社會雙重功能與農民身份職業的雙重屬性決定中國土地的大規模流轉和農民市民化進程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根據國際發展家庭農場的經驗及中國農業發展的特點，中國今后家庭農場發展的方向應是具有種植業、養殖業或小型農產品加工業的適度規模的綜合性家庭農場。

二、發展家庭農場的重要意義

1.家庭農場是中國新型職業農民最為理想的載體

改革開放以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不斷向城市轉移，農村人口發生了結構性的分化，老、弱、病、殘等農村留守人群成為農業生產的主體，農業生產者兼業化、低質化的趨勢明顯。農業是一種依賴豐富經驗和需要高度責任感的活動，僅僅依靠這一群體從事農業生產活動將會極大地制約中國農業生產效率的提高和產出的增加。與普通農戶不同，新型職業農民具有高度的穩定性，把務農作為終身職業，且是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市場主體，新型職業農民規模的擴大將不僅有助于農業的可持續發展還有助于農業文化的傳承。新型職業農民培育和存在需要特定載體，最理想的載體就是家庭農場。家庭農場規模化、市場化的經營方式需要有文化、懂技術、會經營的新型職業農民的參與。新型職業農民與家庭農場相互依存，沒有家庭農場就沒有新型職業農民存在的基礎，沒有新型職業農民家庭農場也難以形成活力。

2.家庭農場有助于農業科技的推廣與應用

小面積的分散農戶經營以及農業的短期行為是制約農業科技轉化為生產力的重要因素。家庭農場作為規模化且相對穩定的生產經營主體，基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目的，對于新技術、新產品等外界信息反應敏感，并且規模的擴大往往需要科學技術的進步和農業機械化水平、物質裝備水平的提高，因此家庭農場更有助于刺激對農業科技的需求與轉化。

3.家庭農場兼有家庭經營和企業經營的優勢

家庭農場不僅擁有家庭成員特有的生產積極性，還可以發揮企業的市場經營性，是一種融合家庭經營與企業經營雙重優勢的新型生產經營形態。農業是自然再生產與經濟再生產相交織的過程，農業生產過程的季節性、周期性、不確定性要求生產者受益與農業生產的各個環節直接相關。而家庭不僅作為農業生產全過程的直接參與者也作為最終產品的唯一所有者，具有其他經營主體無法比擬的優越性。另一方面，農業生產的各個環節緊密相連，不易通過分工提高生產的效率，而家庭的利他主義原則可以極大地減少交易費用和組織成本。并且，家庭農場作為以家庭經營為基礎的規模化新型生產經營主體也可以充分發揮企業化經營的優勢，相比較傳統小農生產方式，家庭農場的建立需要工商部門的登記許可，這將有助于減少因信息不對稱所造成的成本損失，便于國家相應政策的扶持，監督與管理，更利于進入資金、技術、土地等生產要素市場，增強市場競爭性，擺脫了傳統農戶的生存經濟特征和高風險規避傾向，增加長期投資和技術的運用。

4.家庭農場適應了時代發展的要求

在過去的三十多年間，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基礎的小農生產經營模式對保障中國糧食安全及推動工業化進程起了重要的作用，隨著中國城鎮化進程的迅速推進，大量的農村人口不斷向城市轉移，農村人口數量和結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原有分散化、粗放式的小農生產方式已經不能夠適應當前城鄉一體化與發展現代農業的目標，家庭農場作為實現農業規模化經營的重要組織形式，其是對中國小農為基礎的農業生產經營模式的重要替代與完善。其規模化的經營方式和以市場為導向的生產模式克服了小農生產經營模式的缺陷，有助于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和重要農產品供應。并且，雖然當前對家庭農場企業實體的身份認同還存在爭議，但是伴隨著消費者對產品質量和食品安全要求的不斷提高，家庭農場作為今后農產品的主要生產者，標準化生產和產業鏈的延伸將成為家庭農場的內在要求。與此同時，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需求層次也將不斷提高，消費者不僅會關注農產品的物質滿足感，也將關注農業生產所帶來的精神享受，家庭農場在今后也將成為農業多功能性發揮的重要載體，不僅從事農業生產活動，還將提供休閑農業、觀光農業和農事體驗等農業服務。

三、發展家庭農場的現實困境

規模化經營需要生產要素的大規模投入，但是在中國農業生產要素的大規模投入還存在很多的困難，首先，由于中國缺乏土地流轉的市場化體制與機制，土地的大規模流轉一方面以政府主導進行，農民“被動擠出”農業生產，另一方面，基于信任基礎之上親朋好友、鄉里鄉親之間少量的土地流轉。以政府主導的土地流轉更傾向于農業龍頭企業，以推動農業的產業化，因此對家庭農場的作用有限。并且，由于當前中國農村人口市民化進程依舊舉步維艱，土地對農民的社會保障功能在長期內還會存在，因此僅僅依靠親朋好友、鄉里鄉親之間的土地流轉具有極大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很難滿足家庭農場對土地規模化的要求。其次，融資困難，由于中國農業基礎薄弱，家庭農場在成立初期及發展過程中往往需要大額的資金投入，中國農村金融發展相對滯后，現行土地產權制度的限制又難做抵押申請貸款，金融機構考慮到農業風險而普遍缺乏針對家庭農場融資服務，嚴重制約了家庭農場的發展。再次，政府干預不當，構建現代農業園區成了許多地方政府推進農業現代化的首選，因此大量的資金被安排到了現代農業園區的建設上，從而導致政府對家庭農場的財政支持與補貼不足，降低了家庭農場在市場的競爭力；并且政府的一些政策也存在著不合理，比如糧食補貼政策所針對的是土地的承包戶而不是真正種糧的農戶，這不僅導致大量外出務工的農戶不愿將田地轉出，也影響到真正種糧者的生產積極性。endprint

此外，家庭農場的發展還面臨著農業基礎設施投入不足、農場缺乏認定標準、社會服務不健全、農村人力資源匱乏、農業保險保障水平低等一系列障礙。

四、擺脫家庭農場發展困境的政策建議

1.完善土地制度，提高土地流轉的效率和質量

通過土地的確權登記頒證，明晰農民土地權益，理清土地流轉雙方的權責，減少因土地流轉而產生的糾紛；各地根據實際情況，完善土地流轉的規章制度，使土地流轉建立在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的基礎之上；建立基層土地信托服務中心，加強土地流轉服務和管理，發揮其在土地流轉信息收集與傳遞上的優勢作用，不斷提升土地流轉的效率；完善利益分配機制，通過探索建立穩定合理的利益聯結機制，推廣實物計租、貨幣結算，租金動態調整，土地入股保底分紅等新的利益分配辦法，穩定土地流轉關系，保護雙方合法權益；解決農業生產性建設用地問題，農業生產性建設用地要盡可能利用集體建設用地，村莊廢棄地、“四荒地”等非耕地資源，盡可能不占或少占耕地，提高農村可耕作土地的利用價值。

2.推動金融創新，加大對新型農業主體的扶持力度

加快發展農村中小金融體系，把重點放到培育農村內生的金融組織上來，規范發展農村資金互助組織，建立政策激勵與監管強制并重的辦法，特別是加強指標考核，強化縣域金融機構的支農責任，改變農村資金外流的不利局面；加強金融產品和服務創新，推出更多適合家庭農場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金融產品和服務，探索出新的金融幫扶措施，如針對產業鏈的金融扶持，加強產業鏈上各個環節的聯系，更好地實現各部分的功能互補與分工協作；發展創新家庭農場貸款擔保，簡化擔保手續，可采取一戶多保、土地反擔保、、抵（質）押等方式，確保信貸資金到位；支持家庭農場利用大型農機具、農村居民房屋產權、林權和土地承包經營權抵押貸款；加快推進農業政策性保險試點建設，通過財政補貼、減免相關稅收等方式引導、鼓勵商業性保險機構開展農業保險業務，吸引更多的家庭農場參與到農業保險中來。

3.加快構建新型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

家庭農場的經營規模和集約經營的水平受制于社會化服務體系。要加快構建以公共服務機構為依托、合作經濟組織為基礎、龍頭企業為骨干、其他社會力量為補充，公益性服務和經營性服務相結合、專項服務和綜合服務相協調的新型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采取政府訂購、定向委托、獎勵補助、招投標等方式，引導經營性組織參與公益性服務，大力開展農技推廣、農機作業、抗旱排澇、統防統治、產品營銷、農資配送、信息提供等各項生產性服務，滿足家庭農場對社會化服務的需求。要積極引導和扶持家庭農場組建農業合作社，為家庭農場提供產前、產中、產后服務，使其成為家庭農場連接市場的紐帶。大力培育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為家庭農場提供良種、農機、植保，以及農產品加工、儲運、銷售等一體化服務。

4.充分發揮農戶社會資本在發展家庭農場中的作用

農戶社會資本是指農戶在生產經營活動中工具性動員嵌入農村社會結構中的資源，以及由此形成的獲取稀缺資源的能力，具體表現為農戶在生產經營活動中形成的人際關系網絡、相互信任和農村社區成員共同遵循的行為規范或范式。研究已經表明，農戶社會資本在家庭農場等新型經營主體的成立與發展過程中有著重要的作用，適時引導農戶原始社會資本的使用，積極培育更高類型的社會資本形式，發揮社會資本在土地流轉、資金融通、人員規制中的作用，充分利用其在掃除家庭農場發展中的障礙中的作用。

5.積極培育新型職業農業農民

家庭農場作為新型經營主體需要新型職業農民來經營管理，加強農業人才隊伍的建設也是中國家庭農場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證。充分利用各類培訓資源，加大對農民的職業教育，尤其要針對其中的種養大戶，農民合作社理事長，種田能人等農村精英，充分發揮他們在農業生產活動中的示范帶頭作用；政府相關部門要通過政策引導涉農專業的大學生到農村基層就業，鼓勵他們從事農業生產，設立專項資金吸引具有務農經驗的農民工返鄉務農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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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As a new agricultural business entity，Family farm has a major role in understanding the establishment of new agricultural business organization.Clarifying the connotation of family farms in our country，analysing the problems in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family farms and proposing appropriate policy recommendations，which will have an important significance in the development of family farms in the future.

Key words：family farm；problems；policy recommendation[責任編輯 吳高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