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志
歷史視域下的城市傳播變遷與多元文化融合
楊志
人類社會的發展,伴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尤其是在工業革命之后,這種進程被極大地加速了。與城市化轟轟烈烈的進程相對應的是,人類的傳播技術也逐漸地發生著歷史性的變遷。在時代的變遷中,社會的城市化與人類的傳播力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締造了不同時代獨特的文化氣質。本文以歷史視域為視角,選取農耕時代、工業時代和信息技術時代為窗口,探討分析人類社會的城市傳播變遷與多元文化的融合。
城市化;傳播;多元文化
[作者]楊志,中國傳媒大學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
是城市締造了文明,還是文明締造了城市?按照現有的城市聚落觀點,城市是人類聚落隨著時間發展的產物,農村聚落與城市聚落有著迥然不同的區別。所以《史記·五帝本紀》中說:“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①陳立旭:《論城市聚落與城市文化的特征》,《中共杭州市委黨校學報》,2002年第2期。在“聚、邑、都”三個層面上,文化構成和城市的傳播能力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也就是說,人類聚落的層次發展了,才能在日后搭建出相應層次的文明。隨著城市的出現和發展,村莊里的村規變成了典章制度,簡陋的建筑向莊嚴大氣演化,口頭傳播逐漸被書面傳播取代。因此,城市是文明的基礎。并不是說有城市就一定會有多么好的文明,而是說高級文明的產生一定要以一定規模的城市為基礎。芒福德曾指出,城市是文明的容器。②黃欣榮:《論芒福德的技術哲學》,《自然辯證法研究》,2003年第2期。在這一點上來看,確實是城市締造了文明。
在人類的“農耕時代”,一切社會系統的運行更多的是依靠肉體的力量。無論是春種秋收還是行軍作戰,都是人類改造自然的初級階段。雖然偶爾會使用一些木質的或鐵制的工具,可是這些工具的動力來源依舊是人力。以人力作為社會秩序和生活生產的動力來源就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人力的效果是有邊界的,并且這個邊界很容易被觸及,因而也就為一切事物的發展畫上了一條制約線。農耕時代遇旱澇則無收,兵日行不過百里,正是這種限制的真實寫照。因此,“農耕時代”的城市傳播也是初級而有邊界的,蘊含著其獨特的特質。
“農耕時代”的城市信息傳播主要依靠兩種方式,一種是口耳相傳,另一種是政府的文書布告。這些傳播手段雖然原始,但卻十分有效,這一點在史書中屢見不鮮。陳勝、吳廣起義時行使“篝火狐鳴”之術,為的就是在群體之中利用口語傳播的方式打造輿論基礎。張角在籌辦黃巾起義之前,暗地使人散播“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讖謠,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接受他的主張。除此之外,紅巾軍的“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各個王朝視若珍寶的祥瑞等,無不是借助了口語傳播的形式。
但是,“農耕時代”的城市傳播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口語傳播的范圍局限性和地域局限性。“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則他人就不知道信息源究竟是怎么說的,一傳十、十傳百大都是在同一村或同一縣間傳播信息。倘若及其遙遠的地方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則無法立刻引起地方的注意。對一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情,這種地域輿論的分立性就會表現得更加明顯。
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在“農耕時代”的城市傳播中,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地域性。全國各個地方有著數不清的輿論場,限于人力的局限無法及時聆聽對方的聲音。即使是針對同一件事情,全國各地也會有不同的版本。信息的傳播宛如七巧板一樣,形狀不同,顏色不同,卻又有機地聯合在一起。并且這種板塊的區分一般都是以城市為單位的,一座城市就是一座獨立的文化單元。七巧板式的景觀帶來的是多元文化的分立共存,雖然彼此之間有所交流,但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一方同化另一方。基于此,農耕時代的文化之多元、百家之爭鳴也就不難理解了。
工業革命的到來,為人類的城市傳播帶來巨大的變化。如果說“農耕時代”的城市傳播造就了人類七巧板式的文化景觀,那么“工業時代”的城間傳播則是基于擴散吞噬的基礎上,使人類文化走向了一條同化的道路。
工業革命開始于18世紀,以機器的力量代替人力為顯著標志。在工業革命發生后的數百年,鐵路、電話、蒸汽機等以其勢不可擋的力量將人類從自然社會帶進了工業社會。工業時代里,人們對自己的力量迷戀到一種近乎癡狂的地步。確實,機器所依賴的各種能源,煤炭、太陽能、電力、核能等,任何一種都能爆發出原始人不可想象的力量。這些力量在古代是被人們奉若神明的,于是在工業時代人們仿佛自己成為自己的神明。但是機器的力量雖然強大,卻還是有著一個顯著的問題,那就是再強大的力量也不能直接作用于人類的內心。人類在有了更大的能力后,究竟該想什么、該怎樣做事,在這些方面,人們反而暫時變得迷茫了。整個工業革命時期伴隨著人類的戰爭和血與火,正是這種迷茫的注腳。
“工業時代”城間的信息傳播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鐵路運輸,另一種是電話、電報。科學技術的發展把蒸汽機帶入人間,于是大規模的鐵路建設成為可能。一條又一條鐵路仿佛是神經通路一樣,將整個國家真正結合在了一起。在這種結合之下,貨物的運輸暢通無阻,極大豐富了人類的物質生活。與此同時,電話、電報的出現也使得點對點、點對群傳播成為可能。這種傳播方式又在精神上人類聯結在了一起。當很遙遠的地方的一個人對某件事情有很重要的見解的時候,電話所及之處都能夠瞬間得知,并且人們的反饋也可以傳遞回去。就這樣,在物質上和精神上,人們彼此間信息的即時傳播第一次走出了城市,而到達了城間的層次。
“工業時代”的城間傳播,有著兩個顯著的特點,一個是擴散性,另一個是同化性。工業技術帶來的交通和交流的便利為信息傳播的擴散性奠定了基礎。每當一座城市有了新發明、每當一座城市有了一批待售的有用物資,都會被迅速地傳遞出去。從第一盞電燈的發明到電燈的普及并沒有經歷多少時間,所有有用的創新都會迅速擴散。這種擴散性在互補城間有無的同時,也在漸漸壯大著人類本身。技術和思想的迅速擴散,帶來的另一個時代特質就是同化,無論是在思想上還是在社會生活上。我們看到,在工業體系建立之后,基本所有的工人都在從事著單一的、枯燥的工作。并且這種模式無限傳遞,將人變成了原子化的人。“工業時代”城間傳播擴散、同化的范式,使得世界上不同的城市都在向同一種城市的方向發展,人類社會的差異性變小了。但是,此時的文化還談不上真正的融合,有的時候甚至出現了東風壓倒西風的情況,這并不是人類文化前進的正確目標。
隨著現代信息技術革命的發生與發展,信息化時代到來了。曾有許多學者在工業時代擔心人類作為一個物種將走向被機器所奴役的地步,信息時代的獨特的城際傳播模式則帶來了多元化的福音。在“信息時代”的城際傳播過程中,城市與傳播相互依賴,雖五光十色如七巧板卻不分立,雖廣受影響卻不同化。
“信息時代”的城際傳播,最主要的手段是依賴于網絡。各種社交軟件和新聞發布平臺交織在一起,成為這一時代最顯著的特色。互聯網的出現使人類真正聯系在了一起,給人類文化帶來了巨大的改變。互聯網去中心化的模式,強有力地扭轉了工業社會下人被同化的局面。小眾化與大眾化交織在一起,每一個人都有發聲的渠道。這樣一種組織方式,使城際間的傳播活動更加有序、更加和諧。
“信息時代”城際傳播依然有兩個最顯著的特點:一個是人的互動,另一個是去中心化的話語表達。基于O2O、P2P等理念的社交軟件,幾乎全部都致力于人的互動。這里面又有兩層含義,一層含義是以人為本,人不再是機器和技術的附庸,用戶體驗和用戶互動成為技術通向人們心靈的通道。另一層含義是互動使人真正聯結為不同的一體。這是機器時代的電話、電報無法實現的目標,從微觀看每個人依舊有其獨立的思想,但是從宏觀看網絡上的人類,又確確實實是一個整體。此外,去中心化的話語表達,消解了長久以來的威權主義思想。每一類人都能找到其所從屬的群體,活躍了人們的思想、增強了人類的創造力。
在“信息時代”的城市中,信息來源異常豐富,人們的發聲也異常豐富。很難出現所有人的思想都整齊劃一或者處于弱勢的思想被完全取代的場面,多元化的信息傳遞造就了多元化的社會生活方式。城市與城市之間真正找到了溝通的通道,文化與文化之間在保持彼此獨立性的同時也認可對方的存在,多元文化在信息時代下實現了一定的融合。多元共存,逐漸進步,是人類文化正確的發展方向。
回到開篇的問題,進一步思考城市與文明的關系。我們可以看到“農耕時代”的傳播方式帶來了彼此分立不同的文化,“工業時代”的傳播方式以力量同化著較弱的文化,“信息時代”的傳播方式帶來了多元共存的文化模式。海德格爾指出,一切偉大的文化都是城市創造的。①江傳月等:《論海德格爾后期對技術的反思》,湖北大學學報,1999年3月。城市作為人類聚落的高級形式,擔當起這份責任是實至名歸的。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看出一點,依托于城市和時代的傳播方式,也在創造文明的進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