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建
(重慶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400047)
愛爾蘭語言政策的多因分析
張榮建
(重慶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重慶400047)
本文討論愛爾蘭語言政策的得失。文章簡述了愛爾蘭的語言狀況,追溯了在教育、家庭和社會環境等領域的語言政策和規劃的過程,然后從社會經濟因素、語言本體規劃、語言態度和語言生態等不同層面對語言復興的實踐和結果進行了分析。本文認為,愛爾蘭語的復興既要考慮愛爾蘭語的地位,民族象征和身份標志,也要考慮英語作為日常交流工具的現實和移民語言帶來的多語現象。
愛爾蘭語言復興;語言政策與規劃;多因分析
愛爾蘭語言復興已近百年,對其得失是當今語言政策與規劃中的一個研究熱點。愛爾蘭的語言狀況如何,其語言復興實踐得出了什么樣的結果,在當今全球化環境中,有哪些地方值得語言的保護和維系并努力去思考和借鑒,這是本文的要旨。
愛爾蘭語屬印-歐語系凱爾特語支,凱爾特語于公元前500年到300年間進入愛爾蘭,成為愛爾蘭主要語言。10世紀后稱作中期愛爾蘭語,16世紀后是現代愛爾蘭語。1170年,盎格魯諾曼人入侵并控制了愛爾蘭大部分地區,從此,城市主要使用英語,鄉下地區使用愛爾蘭語。17世紀初,講英語的移民來到愛爾蘭,使用愛爾蘭語的本地人被迫遷移到邊遠地方。而1780前后的工業革命導致了人口從鄉村向城市流動的社會結構變化,英語是城市和新技術的語言,也是教育和工作的語言,代替了愛爾蘭語作為日常交際媒介語的作用。19世紀的大饑荒和移民使講愛爾蘭語的人口數量大幅下降。據統計,1845年前,有一半的人使用愛爾蘭語,到1901年下降到14%。到1911年,僅17.6%的人使用愛爾蘭語,82.4%的人使用的是英語。[1]251-308據2006年對愛爾蘭語區(Gaeltacht area)的統計,有70.8%的人說愛爾蘭語,但僅60%的人日常使用。
絕大多數的愛爾蘭人都是雙語,完全的或功能性單語多在邊緣地區或學年齡前兒童。當幾乎整整一代人都用英語時,愛爾蘭語的生存便出現了問題,因為,“愛爾蘭語不再是政治、社會和經濟的語言,它地位低,被英語代替,英語成為權勢和機會的象征。愛爾蘭語是落后的,低等的,是社會和經濟進步的障礙”。[2]25–31
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爭取獨立的政治運動的,是1893年Douglas Hyde為首的蓋爾語聯盟(Conradh na Gaeilge),它的成立,標志著旨在拯救和復興愛爾蘭語的現代愛爾蘭語復興運動的開始。1922年,愛爾蘭獨立后,憲法規定愛爾蘭語為愛爾蘭的國語,英語也被確定為官方語言。1937年,愛爾蘭憲法第8條規定,愛爾蘭語是愛爾蘭共和國的國語和第一官方語,英語是第二官方語。2005年,愛爾蘭語成為歐盟官方語。
愛爾蘭政府于1920年代起就開始了語言規劃,包括通過教育來復興和推廣愛爾蘭語;在愛爾蘭語區維護愛爾蘭語;為復興愛爾蘭語提供必要的基礎設施或社會環境。
(一)教育中的語言復興規劃及措施
1922年獨立后到1960年間,愛爾蘭語言規劃是要扭轉語言向英語轉換的局面,政府在愛爾蘭語區采取了一系列優惠的政策,在該地區進行語言,特別是口語的維護,在其他地方則通過學校開展不同類型的雙語教育,希望通過學校教育復興民族語言,最終實現愛爾蘭語的主導。政府規定在小學和中學使用愛爾蘭語,將其作為一門課程或者作為其它課程的媒介語,規定學生每天至少接受一個小時的愛爾蘭語的學習或者接觸,并為此縮減了其它課程的內容。
教育領域的語言規劃屬于語言習得規劃。從愛爾蘭獨立起,愛爾蘭語就出現在學校課程中:1924年,政府規定在中等教育中使用愛爾蘭語授課的老師將獲得政府的特殊薪金,1926年,在小學一二年級教授的語言只能是愛爾蘭語。在中學,鼓勵使用愛爾蘭語作教學語言,學生畢業考試選擇愛爾蘭語的試題將得到加分,從1928年起,愛爾蘭語成為獲得初中畢業證書的必修課,從1934年起,愛爾蘭語是獲得高中畢業證書的必修課。[3]125-128學校使用愛爾蘭語將獲得特別經費。1930到1940年間,愛爾蘭語學校從228所增加到632所。此外,政府還實施了廣泛的教師愛爾蘭語培訓。
盡管如此,1960年代初發現,愛爾蘭語區外使用愛爾蘭語的人數有所增加,但愛爾蘭語區內的母語者人數減少。盡管愛爾蘭語是文化身份的認同,但英語是是商貿、教育、行政和日常交際的語言。
從1950年代末起,愛爾蘭經濟得到快速增長,人們對政府的愛爾蘭語政策提出了改革的呼聲。1966年的《雙語主義與小學教育》報告引起了社會極大關注,報告說,與英國相比,愛爾蘭孩子在英語理解力和算術能力上落后了兩年。1971年,愛爾蘭小學開始了改革,但由于愛爾蘭語是獲取各種畢業證書的必考科目,中學階段用愛爾蘭語授課的狀況直到1973年才有所變化,政府廢除了愛爾蘭語義務教育政策。
1996年的調查發現有143萬人認為自己是愛爾蘭語使用者,2002年的調查發現愛爾蘭語言人口增加到157萬。2003年的調查發現,人們的愛爾蘭語言能力得到增加,但是,這種語言能力多是接受能力而非產出能力,并多是通過11年的學校教育獲得的。這些使用愛爾蘭語的人中有很多是在校學生,真正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愛爾蘭語的人僅占全國人口的3%到5%之間。
(二)家庭與語言復興
語言是社會化的重要工具,家庭,特別是父母的態度在語言傳播中非常重要。愛爾蘭通過教育實現語言復興的規劃沒有充分考慮愛爾蘭語在家庭中的代際傳播和社會的平行傳播。盡管在學校有11年的愛爾蘭語學習,大多數愛爾蘭人還是不能流利地使用愛爾蘭語,因為自19世紀起,英語實際上就成為了大多數愛爾蘭人的母語,而愛爾蘭語則成為了外語。如果沒有大多數人的使用,或者大多數人語言熟練程度低,那么,只要幾代人后,該語言就會無可挽回地衰落消失。
Fishman認為,學校教育只有與家庭和社會結合,才能在語言復興中發揮作用,瀕危語言的復興需要家長和子女之間的傳遞。他認為,來自家庭和社區的語言復興“比呆板的,昂貴的,集中控制的和全國性的措施更能夠取得突破”。[4]1421960年代,愛爾蘭政府認識到學校教育的局限,開始強調社會層面的規劃。此時,民間大量出現了家長辦的“浸入法”愛爾蘭語學校。1970年代以來,這種“浸入法”學校越來越多。到1999年達到134所。不過,很多學生家長是因為在工作中需要使用愛爾蘭語,看到了學習愛爾蘭語的好處,而非是出自語言和文化因素。[5]54–77但民眾的需求和父母的參與,對于這類學校的建立和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到1996年的幾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表明,全國范圍內能說愛爾蘭語的人的人數占全國總人口的百分比一直在緩慢增加,政府教育政策,家庭和父母的支持及倡導愛爾蘭語媒介語教育都是重要的促成因素,盡管在全社會復興愛爾蘭語并取代英語成為人們的日常用語的原初目標沒有實現。
(三)社會環境與語言復興
早在1925,愛爾蘭語就是報考政府公務員的要求。1931年起還進行口頭和書面測試。1936年,成立了專門委員會促進公務員的愛爾蘭語,這些措施確實使公務員愛爾蘭語水平的下降趨勢有所遏制。
在法律上,1937年的憲法規定了愛爾蘭語是民族語和第一官方語。2003的《官方語言法》明確了在公務員系統中促進使用愛爾蘭語,明確了愛爾蘭語是愛爾蘭的民族語和第一官方語,英語是第二官方語。
語言的傳播和興盛與人口數量密切相關,大量的移民外遷對于愛爾蘭語言復興一直是個負面問題。愛爾蘭語區經濟落后,地理位置偏遠,失業率高,許多年輕人遷往說英語的大城市或者北美和澳大利亞等地,而英語是讓他們獲得經濟利益的工具。與此同時,新的經濟政策使得講英語的人向該區反向遷入,他們多是享有較高社會地位的管理和科技人員,在這樣的環境下,愛爾蘭語區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多地使用英語作為了交際用語。
愛爾蘭語區風景優美,大量講英語的旅游者來此旅游,當地人也用英語與之交流。在語言態度上,部分人將愛爾蘭語視為落后的語言。在語言環境中,愛爾蘭語區地理位置分散,存在有三種主要方言,這進一步限制了愛爾蘭語在愛爾蘭語區的傳播和發展。
(四)政策的轉向
從1950年代中期起,隨愛爾蘭語區人口外遷,為發展就業造成更多講英語的人遷入,工業化對愛爾蘭語造成了負面影響。隨著經濟變化,愛爾蘭語言政策也開始了轉向。
從國家獨立到1950年代,教育政策是在學校教育中推行義務愛爾蘭語教育,這種語言政策的目的是要把愛爾蘭語作為一門必修課,并逐步取代英語,成為學校里所有科目的教學語言。但是,到了60年代,這個目標隨社會經濟環境的改變并沒有實現。例如,1980年代,所有科目以愛爾蘭語為教學語言的小學從40年代的632所降到161所,部分科目以愛爾蘭語為教學語言的小學從40年代的2192所降到21所。愛爾蘭語媒介語小學從1960年的420所下降到1979的160所。[6]9-10更多學校的教學語言向英語轉變。
愛爾蘭語言政策的轉折點出現在1960年代。成立不久的愛爾蘭語復興委員會(the Commission on the Restoration of the Irish Language)的報告指出,愛爾蘭社會人口的變化,愛爾蘭語區衰落,外出移民的增加,英語的社會經濟吸引力,政府缺乏協調政策和英語媒體的擴展,這些都是現實。該報告呼吁政府除加大教育投入來促進語言復興,還應該關注語言使用的環境。語言規劃的重點需重視教育和社會、文化、媒體和娛樂等社會層面使用。
因此,1960年代起的愛爾蘭語言規劃開始在社會經濟的宏觀層面考慮愛爾蘭語和英語的雙語制。首先是鼓勵愛爾蘭語口語,其次是書面語的學習,采取措施扭轉愛爾蘭語區社會、經濟和語言的衰退。政府要求報紙用愛爾蘭語報道政府文件,政府各部門要用愛爾蘭語,并加強了公務員的愛爾蘭語培訓,以保持語言使用的環境。
糖尿病對中樞神經系統的損害也表現在神經遞質上。在糖尿病動物實驗模型中,神經遞質特別是單胺類神經遞質的結合和代謝是異常的。大腦中多巴胺受體數量顯著增加,而多巴胺的親和力降低,遞質傳遞受到抑制,導致多巴胺能神經活動降低。而且在胰島素治療后,多巴胺受體數量盡管恢復正常,但多巴胺代謝仍不能完全恢復正常[9]。
此時,語言政策變成是在愛爾蘭語和英語共存的雙語環境中促進愛爾蘭語的交際語言地位,而非愛爾蘭語的單語環境。[1]267政府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1973年,宣布愛爾蘭語不再是中學畢業考試的必考科目,1974年,政府宣布公務員考試廢除愛爾蘭語。1983年,愛爾蘭語委員會(Bord na Gaeilge)在《愛爾蘭語十年行動計劃》(An Action Plan For Irish)中強調愛爾蘭語在21世紀作為雙語中一種功能語言的作用。
1980年代末開始的語言課程改革強調口語交際能力,希望從“學校的愛爾蘭語”進入日常使用的愛爾蘭語。但“學校的愛爾蘭語”和日常生活聯系少,學生的口語和愛爾蘭語區外的人們的雙語能力都未提高。如果所學的語言用處不多,無論何種教學法都難以有實際效果。決定語言使用的是社會經濟因素,而不是人們的語言能力,學哪種語言和學習方法。在1980和90年代,愛爾蘭語浸入式學校增加,教學法和大綱有了變化,課時增加,但投入和結果并不相配,許多學生在10多年的學習后依然不具備基本的交際能力。愛爾蘭語是愛爾蘭民族認同的標記,但發展雙語能力和在雙語環境中使用必須考慮社會經濟變化的背景。要保持愛爾蘭語的語言地位和實用作用,需保持愛爾蘭語區人口的增長,而人口又與社會經濟發展相關。從1990年代中期起,移民人口遷入超過人口外出,越來越多其他語言背景的兒童入學,形成了新的多語局面,這就需要綜合的國家語言政策,包括民眾的需求和社會經濟發展。語言教育不但能幫助學習者掌握一門語言,而且能提高勞動力在國際市場中的競爭力,為國家經濟戰略服務。社會經濟的發展影響著語言政策,而語言政策也是經濟發展的動力。[3]125-128
對此,皇家愛爾蘭現代語言、文學和文化研究院委員會在2006年的報告中呼吁培育多元語言社會會帶來經濟利益的意識,并指出了教育、媒體、網絡和劇場等應多提供愛爾蘭語的環境。報告認為,語言政策和經濟關系密切,文化能力和語言技能同等重要。
愛爾蘭政府不乏復興和維護愛爾蘭語的努力,2006年,愛爾蘭政府制定了促進愛爾蘭成為雙語國家的20年計劃。2007年,教育部宣布加強愛爾蘭語口語教學,從2012起,在畢業證書的愛爾蘭語考試中,口語從25%提高到40%。2010年,愛爾蘭企業,貿易和創新部根據《2003語言法》制定了《2010-2013的愛爾蘭語言計劃》,該計劃提出“高質量顧客服務”原則,承諾顧客可以選擇不同語言的使用。ó Laoire認為,愛爾蘭語言規劃的目標是保護和復興愛爾蘭語,但現狀是需要一個包含愛爾蘭語的多語語言政策,因此,需要根據愛爾蘭目前和未來的語言需求分析,制定面向多元化的語言政策。[1]251
獨立以來,愛爾蘭的語言政策經歷了從復興愛爾蘭語到面向雙語的變化。盡管愛爾蘭語是學校必修課,但大多數學生在10多年的學習后結果并不理想,使用愛爾蘭語的人很少,就連歐洲議會中的30名愛爾蘭代表也僅有4人流利使用愛爾蘭語。愛爾蘭的語言規劃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一)社會經濟因素的影響
愛爾蘭獨立后的語言規劃主要是在愛爾蘭語區復興語言和擴大使用。而根據2003年的《語言法案》和2006年的《愛爾蘭語言20年策略》,其目標已經轉換為語言平等,人們已經認識到愛爾蘭語并非是日常使用的語言,而是身份和文化象征,也認識到影響語言規劃和發展的社會經濟因素。
語言經濟學是近年來語言政策研究中的一個重要方法。它用經濟學的概念和方法研究語言和經濟之間的關聯,關注受經濟變化影響的問題。語言經濟學認為,語言的經濟價值主要取決于該語言的使用程度,勞動力市場的急需程度、交易市場的應用多寡、消費心理取向、人際交往的頻率等諸多因素。因此,語言政策是一個基于多種層面的規劃,必須要考慮經濟領域的特殊要求。[7]13-20
語言經濟學認為,語言反過來也可影響社會經濟發展。語言是一種用來補充和取代其他類型資本的人力資本,是獲得其他人力資本的工具性資本,[7]13-20在愛爾蘭,有能力的雙語者的雙語能力促進了人力資本的發展。經濟發展不僅要求經濟投入,更是社會文化的發展。1990年代中期愛爾蘭引進了大量勞工而出現多語現象,種族和文化的多元化。因此,語言政策還必須涉及到多元語言,而決定語言使用的主要因素是社會經濟環境,而不是愛爾蘭語水平的高低。
(二)愛爾蘭語的規劃
與上述語言地位規劃相比,愛爾蘭語的本體規劃取得更多的成就。
6世紀時,愛爾蘭語是拉丁語拼寫方式,但拼寫與讀音的不對引起了正字法的問題。從1600年起,愛爾蘭語用蓋爾語書寫方式,后改為羅馬書寫以簡化和現代化語言。但在19世紀末拼寫問題又出現。1913年后,愛爾蘭語成為很多中學規定的課程,這時出現了語言,特別是書面語的標準化問題。當時有兩個選擇:存在于豐富的文學中的新古典愛爾蘭語,和存在于愛爾蘭語區的口語相應的形式,后來確定的書面語是后者,這種選擇反映了愛爾蘭語區的現實。但愛爾蘭語區又存在三個不同的方言,這就給語言的標準化和規范造成了困難,導致了不同的拼寫方式。但愛爾蘭語要成為民族語言,書面語又必須規范。1922年,政府出臺拼寫和語法標準化方案,到1957年確定了規范。1958年,《愛爾蘭語法和正字法:官方標準》出版。1963年公布了學校的官方標準。1959年,Tomas de Bhaldraithe的《標準英語愛爾蘭語字典》和1977年Niall DnailPs Focloir Gaeilge-Bearlay的《愛爾蘭語英語字典》的出版,使詞匯規范得到了穩固。本體規劃的成就與問題說明,語言的規劃要在忠實于歷史語言同時,還要適應現代社會的需求。
(三)語言態度與語言意識的影響
語言態度涉及對語言政策的支持和對語言的使用,并影響語言行為,但一個人使用語言的主要動機是因為社會經濟環境和特定的言語社區等促成的。愛爾蘭人對愛爾蘭語的積極態度并不能必然地促使個人使用該語言。很大部分愛爾蘭人支持在愛爾蘭語區維護愛爾蘭語的政策和措施,包括媒體、公共標識、政府服務等方面,父母們發起的愛爾蘭語媒介語教育和他們的態度對愛爾蘭的雙語教育也做出了很大貢獻。不過,民眾對其民族語言的態度,終究要受到經濟的影響。愛爾蘭的主流語言是英語,學校教育并不能使愛爾蘭語真正在社會上流行,少數民族語言保存和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發展是個兩難選擇。這個情況在愛爾蘭語區的雙語教育中表現得非常明顯。
愛爾蘭目前逐漸面臨多語局面。多語國家語言政策的成功與失敗會出現三種結果:雙語,語言維護和語言轉換。雙語現象會導致優勢的通用語流行,如拉美的西班牙語,世界的英語等。語言維護和語言轉換的社會環境是語言復興的關鍵。語言是族群的象征和符號,也是身份基礎,人們會根據特定需求確定語言使用策略,即從自己的最大利益考慮。當民族語言對本人和孩子有利,民族語言教育便不會出現問題。新加坡有四種官方語言和三種宗教,但新加坡的經濟發展和競爭是個人素質而非種族背景。
愛爾蘭語與身份密切,對其象征性使用的意義不僅是作為交際手段,還是通過有意的語碼轉換進行的文化和政治表達。在對愛爾蘭語的態度上,大多數愛爾蘭人珍惜愛爾蘭語言的特殊價值,贊同促進愛爾蘭語言,態度是偏向象征意義而非實際使用,但語言復興的目標是其實用價值,矛盾就在于此。
學校語言教育是語言復興的重要手段,[8]335–357但愛爾蘭學校語言教育卻沒有產生理想的效果,這是因為語言被看作是規則和能力的集合,將掌握了語音、語法和詞匯的人數作為衡量復興語言的標準,認為語言能力會帶來語言使用而忽略了社會經濟因素。語言意識是語言能力和語言使用的重要紐帶。語言意識幫助我們理解語言活力、語言特征和語言使用者。許多人是愛爾蘭語和英語雙語者,他們沒有交際上的迫切需要來復興愛爾蘭語。語言行為的社會規范是不能強迫的,但行為又“很少是自由選擇的結果”。[9]160
Fishman區別了兩種理論:“扭轉某種語言的轉換”(即語言復興)和“語言維護”。[10]101-141語言復興的目標是增加說話人,擴大使用面,改變態度;語言維護的目標是對依然重要并受到外來負面影響的語言給予支持,兩者同樣重要。語言有家庭中的代際傳播,還有在家庭外和學校的平行傳播。要提高對弱勢語言的意識,需提高弱勢語言的地位,增加弱勢語言在社會的使用和接觸機會,最后才是在學校的語言教育。
(四)語言生態的分析
語言生態研究范式出現在1970年代,從生態角度討論皮欽語化,克里奧耳化,語言的傳播、轉換和耗損等語言接觸現象。[11]語言多樣化的興亡是語言生態變化的結果,是社會經濟組織轉換的結果。不同社會經濟社區的接觸導致語言生態的不公平,社會經濟基礎和特定社會經濟變化導致語言轉向。
Wendel區分了“穩定的“和”競爭的”兩種語言生態。[12]145-166穩定的生態特征是自下而上的系統,受當地環境的影響而大體均衡,不同語言功能互補,構成相互依賴的網絡,語言多元化,有層次和結構關系。而競爭生態是自上而下的系統,受社會和政治體制等外部條件影響。社會經濟變化導致社會階層的分層,使得少數族群的語言逐漸消亡和轉換。Mühlh ?u sler將競爭生態分為替換、利用和全球與地域生態。替換即語言替換,包括當地語言的消亡和替換,如北美和大洋洲的土著語言受到英語的打壓而消亡。利用是經濟不平等帶來的語言轉換,向享有更高社會經濟地位的語言轉換,如工業革命和殖民地的開拓帶來英語的傳播。全球與地域生態特征是全球通訊網絡、新媒體、移民變化等全球化過程中的語言傳播和當地的語言復興。[13]306-367
所以,語言生態必然涉及兩個主要問題:導致語言生態變化的社會經濟基礎,和不同社區接觸帶來的權勢和不平等,這些不平等導致語言生態發生變化,乃至語言多樣化的消亡。愛爾蘭的語言生態是17世紀起就開始向英語轉換。教育領域的愛爾蘭語教學因缺失了社會傳播和家庭的代際傳播而失去了作用。
愛爾蘭語言政策的重點是愛爾蘭語區的語言維護而非復興,但是,都市的語言現狀沒有改變,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了城市。以色列的希伯來語復興主要是在如特拉維夫等都市進行的。愛爾蘭語的復興和維護也離不開都市語言生態的改變這樣一個非常困難的目標。同時,新移民的增加標志著多元語言社會的出現,愛爾蘭語言政策的目標不僅是促進愛爾蘭語作為民族身份的標記,更包括創造一個生態,讓愛爾蘭語作為日常交際語言。[14]
愛爾蘭語言規劃經過了從復興到雙語的改變,其在括法律、媒體、教育、應用等各個方面取得了大量的成就。在理論上,愛爾蘭語的地位得到提高,但實際使用的人數和范圍并未增加和擴大。愛爾蘭語是民族象征和身份標志,但英語已經成為了主要的交流語言。
在愛爾蘭日趨多元的文化和語言的生態中,愛爾蘭語需要在其自然使用的地方得到保護,在教育領域,如ó Laoire所說,語言政策既要考慮擴大愛爾蘭語和英語雙語人群,但也要考慮移民語言帶來的多語現象。[15]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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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Irish Language Policy
Zhang Rongji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7,China)
The paper discuses the results in Irish language revival effort in language policy and planning.It reviews briefly the Irish language situation,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the language planning in education,family and social settings,then followed by the analysis of the revival practice and consequences in perspectives of social-economy,language corpus planning,attitudes as well econogy.It concludes that it is of vital importance that various factors should be considerd in the revival effort including the status,symbols and identity of the Irish language,and the fact that English is used as a major communication medium and the emerging multi-lingual situation brought by immigrants.
Irish anguage revival;language policy and planning;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H0
A
1673—0429(2015)05—0061—07
[責任編輯:朱丕智]
2015-08-26
張榮建(1953—),男,重慶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