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雄飛
(江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南昌330013)
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中所謂“轉形問題”證偽
羅雄飛
(江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南昌330013)
狹義“轉形問題”是由馬克思經濟學與新古典經濟學的思維方法的差異引起的一個偽問題。《資本論》中投入未轉化為生產價格并不是馬克思的“疏忽”,它是“特殊條件”下的一種表現手法。馬克思在引入“誤差”的基礎上同時考察了價值生產、生產價格生產以及它們的相互關系,它們都是價值規律具體化(“一般化”)這一邏輯鏈條上的重要環節。人們對這些環節的認識始終是不完整或不準確的,一方面完全忽視“誤差”基礎上的商品價值決定問題,另一方面簡單化地把這里的生產價格生產與“特殊條件”下的生產價格生產混為一談,這是所謂狹義“轉形問題”的首要根源。
“一般條件”;“誤差”;邏輯悖論;方法論
一些人使用“轉形問題”這一術語,似乎給人泛指商品價值向生產價格轉化的模糊印象,近似于“轉化理論”。但那些對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持質疑態度的人使用這一術語,往往是要強調馬克思的轉化理論具有邏輯上的問題。因此,為了明確討論對象的實質,這里事先聲明,本文使用“轉形問題”這一術語,特指那些人所謂的馬克思的轉化理論存在的邏輯問題。事實上,早在《經濟學手稿(1861~1863)》中,馬克思已經明確指出:商品的生產價格與商品價值的差額,“由雙重原因產生”,一是投入商品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偏離會帶入新商品,二是平均利潤與自身的剩余價值存在的差額;而雙重原因引起的生產價格對價值的偏離,“絲毫沒有改變”生產價格“照舊是由價值決定的事實”。[1]由于那些堅持認為《資本論》存在所謂“轉形問題”的人,始終無視馬克思這里指出的雙重原因,他們只是在后一種情況下試圖解答雙重原因帶來的全部問題,實質上是要求用他們判定的“特殊條件”回答“一般的”問題。因此,這是長期流傳的一個偽問題。
《資本論》第三卷出版不久,洛里亞、龐巴維克便對馬克思的轉化理論提出質疑,由此開端的這一爭論歷經一百多年,涉及其中的國外學者有薩繆爾森、羅賓遜、斯蒂德曼、森島通夫、斯拉法、弗利等。具體爭論情況,拙著《轉形問題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拓展》[2]進行了評論,還可參看胡代光的《評當代西方學者對馬克思〈資本論〉的研究》[3]、呂昌會的《世界著名經濟學難題——價值轉形問題研究》。[4]國內研究所謂“轉形問題”的學者有白暴力、張忠任、岳宏志、朱奎、榮兆梓、王志國、呂昌會、馮金華等。林金忠直接把所謂“轉形問題”的癥結歸因為方法論,但未能揭示方法論沖突如何引起所謂“邏輯問題”。[5]
在《轉形問題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拓展》中,筆者通過對鮑特凱維茨模型的研究,著重揭示了“轉形問題”研究中人們習以為常的“特殊條件”的現實內涵。分析表明,鮑氏模型中的所謂嚴格約束條件即所謂“特殊條件”也就是,第Ⅲ部門的資本有機構成等于社會平均的資本有機構成。如果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話,這一“嚴格的約束條件”,無非是要求投入要素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相互抵消,“要求總的不變資本與可變資本的比例或總資本一定條件下社會平均資本有機構成保持不變”。[2]與此相應,我們可以把放松后的條件即所謂“一般條件”理解為,投入要素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不能相互抵消,且無法保持投入總量以及總的不變資本與可變資本的比例不變。
明白了所謂“特殊條件”和“一般條件”的真實的現實內涵,也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鑰匙。由于所謂的“特殊條件”要求總資本有機構成不變,即投入生產過程的商品的生產價格與價值的背離相互抵消,從而保持投入總量以及不變資本與可變資本的比例不變。在進行價值與生產價格、利潤與剩余價值的總量關系分析時,這與按價值計算投入的效果是完全一樣的。正因為如此,馬克思為簡便起見,干脆用價值表示投入是無可厚非的,這是“特殊條件”的一種表現手法,不能理解為馬克思的“疏忽”。
這里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就能充分說明這一點。假定總共只有兩個生產部門,即“生產部門Ⅰ”和“生產部門Ⅱ”,它們的不變資本C1、C2分別是10單位和8單位(勞動時間單位,下文相同),它們的可變資本V1、V2分別為2單位和4單位。假定剩余價值率為100%。這時,價值方程可表示如下:
Ⅰ.10+2+2=14
Ⅱ.8+4+4=16
兩部門的總價值是30單位,總剩余價值是6單位,總資本有機構成是18∶6。將這一組價值方程依照馬克思既有的方式即投入以價值計算轉化為以生產價格計算,其方程如下:
Ⅰ.(10+2)·(1+r)=15
Ⅱ.(8+4)·(1+r)=15
r為基于勞動價值的平均利潤率,可預先求出,這里的具體數值是25%。在這種情況下,“生產部門Ⅰ”和“生產部門Ⅱ”的生產價格都等于15單位,平均利潤都等于3單位。因此,兩部門的總生產價格為30單位,總利潤為6單位,這時,兩對總量同時相等。
現在,我們假定兩部門的生產資料預先轉化為生產價格,而可變資本保持不變。剩余價值率保持100%。為了符合所謂“特殊條件”的要求,這里假定:在總的生產資料方面,其生產價格與價值的背離,總體上相互抵消。因此,我們分別假定C1、C2轉化而來的生產價格為6單位和12單位。這樣,“生產部門Ⅰ”的不變資本的生產價格比價值少4單位,而“生產部門Ⅱ”比價值多4單位。因此,相互抵消之后,投入總資本量仍為24單位,總有機構成仍為18∶6。其生產價格方程可表示如下:
Ⅰ.(6+2)·(1+r)=10
Ⅱ.(12+4)·(1+r)=20
這里基于勞動價值的平均利潤率依然由價值投入決定,等于25%。由于生產價格和價值的單位都是勞動時間,兩者只是量的差別,因此,投入的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不存在通約的問題。這時,總生產價格為30單位,總利潤為6單位,兩對總量同樣是同時相等的。
可見,無論投入是以價值還是以生產價格計算,只要遵循了所謂“特殊條件”,基本結論是完全一致的。當然,上述得出作為產出的商品的生產價格的兩種形式,都是嚴格依照馬克思的理論前提和自身邏輯進行的。而那些運用新古典均衡方程來檢驗轉化理論的做法,盡管其思維方法與馬克思不同。但是,只要假定所謂“特殊條件”,保持投入總量及其結構的穩定,其結論就可能是合理的。只是這種結論具有很強的數學形式性,是完全抽象的。這時,均衡價格決定的主觀隨意性和均衡利潤率與均衡價格的循環決定,不能對投入產生影響。
下文的分析將表明,在所謂“一般條件”下,按照新古典均衡方程的設問方式和求證方式,在投入資本轉化為生產價格的基礎上得出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不可能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因此,幾乎所有聲稱能夠證明投入資本轉化前后的這兩對總量同時相等的轉形模型,大致可以區分為兩類不同情況:一類是陷于邏輯上的循環論證而不自知,實質上是不能成立的;另一類則是或明或暗在所謂“特殊條件”中找出路,卻聲稱自己獲得了“一般解”。
一百多年來,一直有人對馬克思的轉化理論表示強烈質疑。其主要理由是:在所謂“一般條件”下,投入資本轉化為生產價格后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不能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事實上,在任何理論下,要求不同條件下某一原理的具體結論完全相同,都是不可能的。因為任何規律或原理,在不同條件下,其作用形式及其后果必然是有差異的。因此,科學的設問方式只能是,在“特殊條件”和“一般條件”下,生產價格的決定都是確立在價值規律的基礎上嗎?圍繞這一新的設問,我們能得出怎樣的結論呢?
前文已經指出,所謂“一般條件”,即投入轉化為生產價格后,投入商品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不能相互抵銷,因而總資本有機構成發生變化。要在這種所謂“一般條件”下考察馬克思的轉化理論,我們必須首先回到馬克思《資本論》中的思路。
在馬克思看來,在這一條件下,產出應該首先表現為有“誤差”的價值,然后才談得上進一步向生產價格的轉化。這里包含兩個邏輯環節,而不能一步到位。這兩個邏輯環節的關系依然可以用前文所舉的簡單例子來說明。根據前文的假設,兩個生產部門的價值方程是:
Ⅰ.10+2+2=14
Ⅱ.8+4+4=16
這一組價值方程我們稱之為“價值方程(1)”,這里的總價值是30單位,總剩余價值是6單位。在此基礎上,我們假定投入的可變資本和剩余價值率保持不變,而投入的生產資料轉化為生產價格,第Ⅰ部門和第Ⅱ部門的生產資料的生產價格分別為11單位和13單位。在這里,“生產部門Ⅰ”的不變資本的生產價格比價值多1單位,“生產部門Ⅱ”比價值多5單位,投入要素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未能完全抵消,從而使投入成本產生了6單位的“誤差”,投入成本總量變為30單位,總資本有機構成改變為24∶6。這是這一部分內容的前提即“一般條件”所要求的。當然,在“一般條件”這一前提下,可以設定不同的數值,投入要素的總生產價格也可能出現少于總價值的情形,這對最終的理論結論不會有實質性影響。這時,“價值方程(1)”可以改寫為如下一組方程:
Ⅰ.11+2+2=15
Ⅱ.13+4+4=21
這依然是一組價值方程,因為各部門的剩余價值分別以剩余價值形式附加到各自的“成本”中,盡管投入的生產資料以生產價格計算。由于生產價格和價值的實體都是勞動時間,它們只存在量的差異,因此,投入的生產資料以生產價格計算,并不影響整個方程的通約。不難算出,這里的總價值為36單位,總剩余價值為6單位。由于這里的生產資料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不能相互抵消,總生產資料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必然存在“誤差”,“誤差”的具體數值是6單位。生產資料的這種“誤差”還必然導致商品總價值的“誤差”,具體數值同樣是6單位。由于這里的剩余價值沒有被平均化,這組方程依然是價值方程,我們稱之為“價值方程(2)”。這是一組存在“誤差”的價值方程。價值方程的這種轉換是轉化理論的內在要求,它保證我們在簡單再生產層次討論價值生產與生產價格生產,而又體現“誤差”對再生產的影響;且避免將總量關系絕對化。現在,我們按照等量資本取得等量利潤的原則,預先由“價值方程(2)”計算出平均利潤率r= 20%,并將“價值方程(2)”轉化為如下生產價格方程:
Ⅰ.(11+2)·(1+r)=13+13·20%
Ⅱ.(13+4)·(1+r)=17+17·20%
這時,總生產價格等于36單位,總利潤等于6單位。這與“價值方程(1)”相對照,兩對總量不能同時相等,總生產價格比總價值多6單位。但與“價值方程(2)”相對照,兩對總量是同時相等的。可見,在成本價格的“誤差”基礎上,有誤差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與在此基礎上得出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同時相等,但由此得出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相比,不能同時相等。
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這里的“價值方程(2)”及相應的生產價格方程,雖然采用了“均衡生產”的形式,而實質上,如果最初的前提是能夠保證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的特定意義的“均衡生產”的話(這種“均衡生產”與新古典經濟學基于“斯密教條”、限于流通的抽象分析的所謂均衡生產具有本質區別,兩者只有在“特殊條件”下才能得到一致的結論),那么,由于“誤差”的存在,它們的生產必然是一種“非均衡生產”,或者說是存在“誤差”的“均衡生產”。“誤差”是價值生產過程中“非均衡”的體現,即投入與完全的“均衡生產”有偏差。與此同時,這種“誤差”同樣可以看成生產價格決定中“非均衡”的體現。
這里的邏輯推論清楚地表明,在所謂“一般條件”下,由于投入存在“誤差”,作為產出的商品價值相應產生“誤差”,與投入未轉化為生產價格的情形相比,這時候的總價值和相應的總生產價格也都必然存在“誤差”,投入轉化為生產價格后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不能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可見,依照馬克思自身的理論前提和內在邏輯,在所謂“一般條件”下,這種“誤差”是必然存在的,是由自身邏輯推導出來的必然結果。但是,就這里所舉的例子和我們設定的條件看,由于生產資料“誤差”多少,商品價值也就“誤差”多少;總價值“誤差”多少,總生產價格也就“誤差”多少。因而,總生產價格和總價值的“誤差”都會等于總投入的“誤差”。因此,總投入的“誤差”一旦最終消除,從而使所謂“一般條件”轉化為所謂“特殊條件”,投入轉化為生產價格后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也就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這一結果表明,在所謂“一般條件”下,盡管投入轉化為生產價格后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不能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價值規律依然是生產價格決定的基礎。可見,不同條件下的具體結論盡管不同,也不應該相同,生產價格決定以價值規律為基礎這一原理還是成立的。如果考慮到有“誤差”的商品價值轉化為生產價格后,兩對總量在有“誤差”的基礎上同時相等,那么,“誤差”的存在不但不是問題,反而是全社會的總生產價格向總價值回歸的一種動態平衡所需要的。這種“誤差”同時反映著價值決定及其生產價格決定的“非均衡生產”與“均衡生產”的背離,又體現著它們回歸“均衡生產”的一般趨勢。由于“非均衡生產”條件下價值生產的“誤差”會以同等的量轉入相應的生產價格決定中,這進一步說明了生產價格決定以價值決定為基礎。
我們這里得到的結論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這一結論表明:在所謂“一般條件”下投入資本轉化為生產價格后的總生產價格、總利潤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得出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不能同時相等,是馬克思轉化理論的應有內容,也是生產價格決定以價值規律為基礎這一原理的內在要求。它是從馬克思闡述的“誤差”中必然引申出來的。因而,不能用這一結論否定馬克思的基本經濟原理,或將其歸入具有否定意義的所謂“特例”。這里的論證與馬克思《資本論》的文本邏輯是完全吻合的。由于商品價值與生產價格的“差額”“由雙重原因產生”,[1]只有投入商品中生產價格與價值的偏離相互抵消,從而“偏差”歸零的時候,總生產價格、總利潤才會與純粹的價值生產(所有商品按價值出售)情況下的總價值、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但是,由于前一種差額同時影響著商品的價值生產和生產價格的生產,這不會影響生產價格規律以價值規律為基礎這樣一個基本結論。
依照馬克思的理論前提和內在邏輯,結論是如此清楚明白,為什么運用新古典均衡方程無法進行有效的驗證呢?這首先在于,要求某種原理在不同條件下得出絕對一樣的具體結論,這是違背基本的思維規律的,這種不顧條件變化的“絕對不變”的結論是不應該存在的。就拿新古典經濟學中最常見的價格決定機制來說,當我們得到某個商品的均衡價格時,它一定是供求恰好相等的價格,或者說它是嚴格約束條件下的價格。在供求不相等的“一般條件”下,我們不可能得到均衡價格,但我們不能就此將供求規律貶為“特例”,因為這一“特例”背后的供求規律可以在“一般條件”下確定價格,盡管這個價格不可能是均衡價格,在這里,供求規律的表現形式必然要發生變化。另一方面,這種“不可檢驗性”還要歸因于兩種理論的思維方法的差異。因為新古典所謂“特殊條件”,恰恰是馬克思經濟學嚴格地將生產價格確立在價值決定和剩余價值決定基礎上所必要的條件;而新古典所謂“一般條件”,在馬克思經濟學那里恰恰被視為常規條件,它允許存在必要的“誤差”。這種“特殊”與“一般”的顛倒,使新古典經濟學家根本無法把握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內在邏輯。
此外,新古典經濟學自身的缺陷也使這種驗證難以合理。一方面,新古典均衡方程的求證方式存在問題。在均衡方程中,均衡利潤率和均衡價格是循環決定的,這就是人所共知的“資本計量問題”。再加上k個方程有k+1個未知數(k個商品的價格和利潤率),必須外生決定一個變量。這就使所謂“一般條件”下的投入量無法確切地決定。由于新古典經濟學家不能正視自身的這一根本缺陷,因而他們認識不到生產資料的生產價格與其價值的背離產生的“誤差”,甚至完全忽視這種“誤差”,這樣,他們就不能理解“均衡”利潤率與基于勞動價值的平均利潤率的必然差異。另一個更為關鍵的方面是,新古典經濟學是一種工具性理論思維,當他們帶著自身的工具去驗證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時候,由于數學形式化完全不能理解被檢驗對象的內在邏輯,因而在條件設定過程中便陷入了邏輯悖論。我們所舉的例子不難看出,依照價值和生產價格的內涵,設定所謂“一般條件”,便預先假定了總價值必然存在“誤差”,即“價值方程(2)”的總價值與“價值方程(1)”的總價值不相等。這時,總生產價格、總利潤只能與“價值方程(2)”的有“誤差”的總價值和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要在所謂“一般條件”下證明總生產價格、總利潤與“價值方程(1)”的總價值和總剩余價值同時相等,也就是間接要求“價值方程(2)”的總價值與“價值方程(1)”的總價值相等,即無視兩者間存在的“誤差”。這是所謂“一般條件”所不允許的。可見,這種設問方式已經預先設定總生產價格與“價值方程(1)”的總價值不能相等,卻又要求人們證明它們相等。這就給人們提出了永遠無法完成的任務。
也許有人會提出質疑說,就全社會范圍來說,商品價值的“誤差”是應該相互抵消的。這是合乎馬克思的思想邏輯的,但這挽救不了所謂“轉形問題”的破產。因為商品價值的“誤差”要相互抵消,必然要求投入的生產資料的“誤差”相應地相互抵消,因而,這就必須回到所謂“特殊條件”來論證,這時,所謂“一般條件”的設定也就成為不合理的設定。可見,所謂“一般條件”下投入資本向生產價格轉化前后的兩對總量不能同時相等這樣一個結論,事實上是假定的結果,而不是論證的結果。
我們的分析表明,馬克思的轉化理論在所謂“一般條件”下包含著兩個邏輯環節,即商品價值決定向有“誤差”的商品價值決定的轉化和有“誤差”的商品價值決定進一步轉化為生產價格。可是,眾多學者卻跳過了有“誤差”的商品價值決定這一關鍵性邏輯環節,這與他們誤讀馬克思的經典表述密不可分。
馬克思在假定投入資本不轉化為生產價格的情況下論證了商品價值如何轉化為生產價格之后,針對投入資本轉化為生產價格的情況有如下一段經典表述。這是所謂“轉形問題”的發源地,因此,我們有必要在這里詳加分析。
馬克思談到生產資本的要素通常要在市場上購買,并且不變資本“在這里等于成本價格加上利潤”,[6]180即便是必要的生活資料,其生產價格也難以完全吻合平均日工資的價值產品。在此基礎上,他集中指出:“以上所說,對商品成本價格的定義是一種修改。我們原先假定,一個商品的成本價格,等于該商品生產時所消費的各種商品的價值(加有酬勞動)。但一個商品的生產價格,對它的買者來說,就是(構成)成本(的)價格,并且可以作為(構成)成本(的)價格加入另一個商品的價格形成。因為生產價格可以偏離商品的價值,所以,一個商品的包含另一個商品的這個生產價格在內的成本價格,可以高于或低于它的總價值中由(所包含的)加到它里面的生產資料的價值構成的(成本)部分。必須記住成本價格這個修改了的意義,因此,必須記住,如果在一個特殊生產部門把商品的成本價格看作和(包含)生產該商品時所消費的生產資料的價值(的成本)相等,那就總可能有誤差。對我們現在的研究來說,這一點沒有進一步考察的必要。無論如何,商品的成本價格總是小于商品的價值這個論點,在這里仍然是正確的。因為,無論商品的成本價格能夠怎樣偏離(包含)商品所消費的生產資料的(投入)價值,這個過去的誤差對資本家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商品的成本價格是既定的,它是一個不以資本家的生產為轉移的前提,而資本家生產的結果則是一個包含剩余價值的商品,也就是一個包含超過商品成本價格的價值余額的商品。此外,成本價格小于商品價值的論點,現在實際上變成了成本價格小于生產價格的論點。對生產價格和價值相等的社會總資本來說,這個論點同以前關于成本價格小于價值的論點是一致的。盡管這個論點對特殊生產部門來說要加以修改,但其根據始終是如下的事實:從社會總資本來看,它所生產的商品的成本價格小于價值,或者在這里從所生產的商品總量來看,小于和這個價值相一致的生產價格。商品的成本價格,只是涉及商品中包含的有酬勞動的量;價值,是涉及商品中包含的有酬勞動和無酬勞動的總量;生產價格,是涉及有酬勞動加上不以特殊生產部門本身為轉移的一定量無酬勞動之和。”[6]184~185
這段話的主旨是,在投入資本轉化為生產價格之后如何進行商品的價值生產。它構成投入轉化為生產價格的條件下商品價值轉化為生產價格的一個獨立的邏輯環節。馬克思指出,投入的生產資料的價值轉化為生產價格之后,“成本價格”的定義必然要進行“修改”,因為這種修改了的生產資料的“成本價格”和“生產該商品時所消費的生產資料的價值”相比,“總可能有誤差”。但是,商品按價值原理進行生產仍然是可能的。因為以生產價格計量的生產資料和有酬勞動構成的“成本”盡管與其價值存在量的“誤差”,但它必然“小于商品的價值”(這個產出商品的價值也必然會有相應的誤差)這個論點依然是成立的。因此,“這個過去的誤差對資本家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即這個“誤差”不會影響到資本家對剩余價值的追求,因為資本家生產的結果“是一個包含剩余價值的商品”。
在這段話的末尾,馬克思強調:“此外,成本價格小于商品價值的論點,現在實際上變成了成本價格小于生產價格的論點”。這里說的是,在有“誤差”的“成本價格”條件下生產出來的商品價值(這個價值也必然會有相應的誤差),也會依照等量資本取得等量利潤的原則轉化為生產價格。這時,“成本價格小于商品價值的論點,現在實際上變成了成本價格小于生產價格的論點”。這里的“現在”,指的是研究生產價格的場合。在這里,馬克思還進一步從全社會的總生產方面進行了說明。
上述分析表明,馬克思的這段話中包含著投入的生產資料轉化為生產價格后,應該如何理解商品的價值決定這一問題。對這一問題的忽略,正是產生“轉形問題”的認識根源之一。在馬克思看來,任何規律或規則,在不同條件下其作用形式都會有差異,因此,在“一般條件”下要得出與“特殊條件”下完全相同的結論是不可能的,能夠證明的只是這樣一個思想:在“特殊條件”下價值規律是生產價格決定的基礎;在“一般條件”下價值規律仍然是生產價格決定的基礎,盡管兩者的表現形式必然有差別。由于跳過了有“誤差”的價值決定這一關鍵性邏輯環節,人們必然把馬克思的轉化理論簡單化,從而無法根據不同條件理解價值規律在生產價格決定中的基礎地位和不同形式。這樣,不但核心思想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和科學的理解,人們還進而試圖解答不同條件下兩對總量應該同時相等這樣一種違反基本思維規律的偽問題。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182.
[2]羅雄飛.轉形問題與馬克思勞動價值論拓展[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8:87.
[3]胡代光.評當代西方學者對馬克思《資本論》的研究[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1999.
[4]呂昌會.世界著名經濟學難題——價值轉形問題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5]林金忠.所謂轉形問題的方法論癥結[J].經濟學家,2011,(6).
[6]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責任編輯:黎貴才
F031.3
A
1005-2674(2015)06-036-06
2015-01-20
定稿日期:2015-04-17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馬克思經濟學的方法論思想與經濟學發展方向”(11YJAZH067)
羅雄飛(1964-),男,福建寧化人,經濟學博士,江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教授,主要從事馬克思經濟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