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的構建及程序銜接

王 昕，林 強

(1.天津市紅橋區人民檢察院，天津300130;2.天津市人民檢察院，天津300073)

2012年修改通過的《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新刑訴法)，賦予了檢察機關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有利于降低審前羈押率，實現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的雙重價值目標的均衡。而且，此規定為檢察機關參與社會管理創新，化解社會矛盾提供了新的職權根據和有效路徑。

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的理性構建

(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主體

1.偵監部門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的合理性。在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后，案件尚未進入審查起訴階段前，案件發生可能影響定罪、量刑的情況，在犯罪嫌疑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或者辯護人(以下簡稱“法定主體”)向偵監部門提出申請的情況下，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應當由偵監部門行使。偵監部門主要履行審查逮捕職能，在批準逮捕之后對羈押的必要性進行審查，實質上是批捕職能的繼續，由檢察機關審查批捕的部門從事對捕后羈押必要性的審查，是順理成章的職責延伸。［1］而且偵監部門對作出逮捕決定時的證據情況、適用逮捕的原因有清晰的認知，可以充分利用此前的工作基礎開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其調取審查逮捕意見書等法律文書比較方便，有利于節約司法資源，提高工作效率。［2］

2.公訴部門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的合理性。當案件進入審查起訴階段時，公訴部門即應當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案件進入審查起訴階段時，公訴部門對于案件發生的事實及證據變化、下一階段的訴訟保障需要等更為清楚，發現不需要繼續羈押嫌疑人的，應當建議偵查機關變更強制措施或者釋放嫌疑人。此外，到提起公訴環節，檢察機關要依法提出相應的量刑建議，對被告人可能承擔的刑事責任會有一個相對準確的預期，此時如果被告人羈押的期限與可能判處的刑罰基本相當，即應當及時建議對其予以釋放或者變更強制措施，以避免審判機關量刑時以被告人已被羈押的期限來計算裁量刑期，進而出現當庭宣判當場釋放的極端現象。

3.監所檢察部門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的合理性。監所檢察部門對于在押人員在被羈押的全過程都應當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權力，并應當建立定期審查機制，由偵監部門、公訴部門給予配合。監所檢察部門發現在押人員存在立功等從輕、減輕情節，不適宜繼續羈押，存在非法羈押情形等應當主動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并對在押人員的羈押必要性實行動態監督審查。監所檢察部門能夠比較早的掌握影響羈押的此類情況，調查核實相關情況比較方便，并能從比較專業的角度進行分析。雖然監所部門在開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時，對于案情、作出逮捕決定時的依據、可能判處的刑期等并不知曉，但其可以通過與偵監部門、公訴部門進行溝通獲取上述信息，結合其掌握的情況綜合作出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建議。

4.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主體之間的協調配合。建立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的立法初衷是完善檢察機關法律監督權，克服司法實踐中不合理的逮捕工作現狀，檢察機關的三個部門在行使該權力時要樹立高度的責任感，切忌將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浮于表面、流于形式。檢察機關的三個部門是在同一個法律監督主體之下的內設機構，三者在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時要步調一致，不能作出不一致的審查建議，更不能在內部出現不配合的局面。因而，三個部門在行使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權時應當相互配合，建立溝通協調機制、信息通報機制及反饋機制，通過三部門聯席會議的方式定期進行溝通，增進相互合作。在具體工作中遇有情況變化應當及時通知其他部門，只有這樣才能形成監督合力，使得該權力的作用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二)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對象及內容

1.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對象。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對象應當包含所有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其中偵監部門僅受理來自法定主體的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申請，辦案工作中自行發現、批準延長偵查羈押期限的案件除外。公訴部門開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是根據其職權的要求而主動開展的，因而不能把一部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排除在外，發現涉嫌重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已經不適合繼續羈押的，應當及時向偵查機關發出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監所檢察部門開展對所有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羈押必要性審查有利于全面審查在押人員的狀況，是平等保護所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合法權益的司法理念的具體要求，理應獲得刑事司法的認同。

2.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內容。2012年修訂通過了《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該規則第六百一十九條，對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內容進行了明確，對此不再贅述，筆者認為以下幾種情況需要重點審查:(1)案件證據發生新的變化，對于定罪及量刑影響較大，案件可能判處徒刑以下刑罰的;(2)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發現具備取保候審或者監視居住條件的;(3)發現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備從輕處罰、減輕處罰情節的;(4)在一些案件中，達成刑事和解或者雖未達成刑事和解，但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近親屬等積極賠償已達到相對合理數額，案件可能被判處徒刑以下的;(5)社會危險性消除的;(6)其他情形。

(三)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程序的啟動方式

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程序的啟動方式有兩種:第一，檢察機關依職權主動啟動審查程序;第二，法定主體依法向檢察機關提出申請。監所檢察部門是典型的依職權開展羈押必要性審查的部門，其應當按照工作特點建立定期審查機制。偵監部門受理的是法定主體申請的審查，主要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被羈押期間提出申請，本院控申部門移送，人民監督員提出，或者法定主體提出。公訴部門應當就案件是否屬于啟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范圍進行判斷，如果不屬于審查范圍則沒有必要主動進行審查。公訴部門也應當受理來自于法定主體提出的申請，本院控申部門移送的申請，人民監督員提出的申請。以上主體提出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申請必須提供相關的書面材料，其中應包含一定的證明材料，僅有口頭申請的原則上不受理。

(四)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方式

一旦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啟動，行使該權力的部門都應當設立書面卷宗材料，作為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卷宗、羈押必要性定期考核卷宗的組成部分。書面卷宗材料應包括受理申請的證明材料、開展審查工作的基本情況和審查報告等基本內容。檢察機關對案件進行審查后，發現不需要繼續羈押的，應當建議有關機關予以釋放或者變更強制措施。關于羈押必要性審查行使的方式，根據新的刑訴規則第六百二十條的規定，可以采用以下方式開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1)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捕后羈押必要性評估;(2)向偵查機關了解偵查取證的進展情況;(3)聽取有關辦案機關、辦案人員的意見;(4)聽取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辯護人，被害人及其訴訟代理人或者其他有關人員的意見;(5)調查核實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身體健康狀況;(6)查閱有關案卷材料，審查有關人員提供的證明不需要繼續羈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有關證明材料;(7)其他方式。

(五)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期限及周期

筆者認為，對于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應當自審查啟動至作出決定的十個工作日內完成。對于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周期，應當區分不同的審查主體，確定相應的周期。偵監部門進行審查的周期，是一個動態的概念，只有在相應案件符合條件才進行審查。公訴部門進行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應當是在案件進入審查起訴階段就應當審查是否屬于審查范圍，如果屬于該范圍，則應即刻開啟羈押必要性審查。而監所檢察部門則應當確定相應的周期，筆者認為，每十個工作日進行一次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為宜，遇有緊急情況不受周期的限制。

(六)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辦理程序

1.偵監部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辦理程序。對于相對人提出啟動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提供相應的證明材料，符合受理案件范圍的，由原負責審查逮捕案件的承辦人進行審查，必要時可以訊問犯罪嫌疑人，或者采取其他查證程序核實相應情況。經工作后提交《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表》及相應的證明材料，以啟動審查機制。審查完畢后，提交本部門負責人審核，本部門負責人將相應的審查報告報經檢察長決定，重大復雜案件或者存在特殊社會情形可報請檢委會集體討論，經研究分別向偵查機關發出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

2.公訴部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辦理程序。對于進入審查起訴階段的案件，由公訴部門案件承辦人就案件是否屬于啟動羈押必要性審查范圍進行判斷，如屬于該范圍，則向公訴辦案部門負責人提交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報告，以啟動審查機制。并且可以就案件與原審查逮捕部門溝通，征求其意見。公訴部門負責人應當對有無捕后羈押必要性進行嚴格審查，并提出處理意見交檢察長決定，重大復雜案件或者存在特殊社會情形的案件可報請檢委會集體討論決定，經研究分別向偵查機關發出相應的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

3.監所檢察部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辦理程序。監所檢察部門定期對在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表現進行評定，與偵監、公訴部門建立信息通報機制和協調配合機制，對偵監、公訴部門的征詢及時反饋，并提供必要的配合。對在押人員的捕后羈押必要性進行審查，對有和解意向但未能在審查逮捕階段達成刑事和解的案件及時搭建和解平臺。監督羈押措施的執行，針對不同的情況，直接向公安機關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變更強制措施的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書。

(七)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法律后果

檢察機關應當依法以書面形式向偵查機關發出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并且該建議應當說明不必要繼續羈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理由及法律依據，偵查機關應當在收到該建議后的十日以內將處理情況通知檢察機關，偵查機關沒有采納建議的，檢察機關應當要求其說明理由和依據。

二、以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為路徑有效推進社會管理創新

(一)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與化解社會矛盾機制的銜接

檢察機關在執法辦案中，要堅持將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作為化解矛盾、促進和諧的有效舉措之一，將執法辦案與化解矛盾有效結合起來。在行使檢察職權過程中，要落實理性、平和、文明、規范的執法觀，注意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的有機結合，在逮捕后發現嫌疑人、被告人可能判處徒刑以下刑罰，或者被發現具備取保候審或者監視居住條件，或者發現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備減輕處罰、從輕處罰情節的，已達成刑事和解或者雖未達成刑事和解但有和解意向的，應當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包括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等，對繼續羈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必要性進行認真審查，發現不需要繼續羈押的，應當建議予以釋放或者變更刑事強制措施。以上舉措可以最大化的消除國家刑罰權的行使所造成的負面影響，促使不和諧、不穩定因素向和諧穩定因素的轉變，既節約了司法成本，也提高了化解社會矛盾的前置性和有效性。

(二)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與刑事和解制度的銜接

新刑訴法第二百七十七條至二百七十九條對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條件和程序作出了規定，這為檢察機關開展刑事和解工作提供了程序規范，在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工作中進行刑事和解，不僅能夠保護被害人的合法權益，而且能在和解過程中考察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態度，從而為最終作出是否繼續羈押的決定提供重要的參考。由于審查逮捕環節時間緊，任務重，進行刑事和解難度比較大，針對審查逮捕環節未能達成刑事和解而客觀上又具有促成刑事和解可能的案件，捕后應當及時搭建刑事和解平臺，在充分考慮被害人意見的前提下，積極促成刑事和解。對于達成刑事和解協議，經過審查認為符合法律規定的條件的，檢察機關應當本著寬嚴相濟的刑事司法政策，考慮作出建議偵查機關采取非羈押性強制措施的建議，或在提起公訴時建議人民法院從輕判處被告人，從而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

(三)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與羈押救濟制度的銜接

檢察機關應當嚴格按照新刑訴法的規定，確保法定主體參與到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之中。辯護律師進入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可以確保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全面性，在不影響偵查的前提下，偵查階段辯護律師可以將犯罪嫌疑人無社會危害性以及其他沒有羈押必要性的證明材料提交辦案部門，賦予辯護律師對犯罪嫌疑人有無捕后羈押必要性證據申請調查取證的權利等，使得辦案部門能夠對犯罪嫌疑人有無捕后羈押必要性有更為全面的了解。在逮捕、逮捕后的羈押、延長羈押等環節，法定主體提出異議的，檢察機關在必要時可以組織聽證會，聽取公安機關和申請者的意見，并調查相關證據或材料，在聽證的基礎上作出決定。

(四)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機制與未成年人保護機制、特殊人群幫教機制的銜接

根據新刑訴法的規定，檢察機關在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應當堅持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把捕后羈押必要性審查作為降低未成年犯羈押率的有效途徑，提高非羈押性強制措施的適用率，為未成年犯順利回歸社會打下堅實的基礎。檢察機關要積極幫助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被害人及其家屬進行刑事和解，對于達成刑事和解，而所犯罪行未觸犯國家和公共利益的，考慮建議對其釋放或者變更強制措施。針對未成年人的特殊情況，要積極開展社會調查工作，對于未成年人在校期間的表現、家庭和社會情況等進行調查，發現不具有社會危險性或者社會危險性消除的，及時發出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被羈押期間的犯罪表現，社會調查情況等，可以作為檢察機關量刑建議的參考內容，對于表現良好的，建議法庭從輕處罰，實現對未成年人的挽救和幫教目的。檢察機關要公平對待流動人口，對于被羈押的外地人，要充分保障其合法權益。對于被逮捕的外地人，要切實保障他們獲得刑事辯護、法律援助、被采取的財產強制措施的安全等權利。要保證被逮捕的外地人的家屬知悉其被采取強制措施的情況，一旦發現偵查機關不通知其家屬的，應當及時發出糾正違法通知書。檢察機關要積極幫助搭建犯罪嫌疑人與被害人及其家屬刑事和解的橋梁，對于達成符合法律規定的刑事和解協議的，及時發出羈押必要性審查建議，確保非羈押性強制措施適用于外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

［1］卞建林，李 晶.刑事訴訟法律監督制度的健全與完善［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2(3).

［2］萬 春.刑訴法再修改對偵查監督的影響與挑戰［J］.河南社會科學，2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