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至民國時期的天心閣圖案紙幣

沙偉

始建于明萬歷年間的天心閣原名“天星閣”，因其正對應天上主司壽命的“長沙星”而得名。它坐落于湖南省會長沙市中心東南角的古城垣之上，是古城長沙的標志性建筑。因它曾是古人祭祀天神、觀測星象之所，同時又因其位于古長沙地勢最高處，故歷來被人視為呈吉祥之兆的風水寶地。有基于此，筆者作為天心閣的文物工作者和錢幣收藏愛好者，通過三年時間調查研究，發現天心閣圖案從晚清時期的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起，至民國1937年，曾經32次被湖南省四家官辦銀行搬上了紙幣。

一、湖南官錢局的天心閣圖案紙幣

湖南官錢局成立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元月，地址為湖南省會長沙藩正街，其前身為阜南官錢局。該局由湖南巡撫俞廉三籌辦，同時他委派長沙知縣沈稼負責籌資10萬串制錢作為發行保證金，分別委任道員陳家球、沈壕為總辦和督辦，商會代表栗德源為總理。

因為湖南官錢局屬官辦銀行，發行的紙幣有一定的準備金可以兌現，且印刷精美別致，而當時湖南各地店號的各種紙幣充斥市場，且店號倒閉的情況時有發生，故官錢局發行的紙幣信用較好，流通順暢，成為了當時湖南省的主要流通紙幣，并有“臺票”（藩臺衙門發行的票幣）之稱。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六月，該局更名為“湖南官錢總局”后，發行了帶天心閣圖案的紙幣5種。

1.湖南官錢局第二版銀兩票

根據筆者查閱吳籌中主編、上海書店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歷代貨幣大系·清紙幣》一書得知，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湖南官錢局發行的第二版省平足銀兩票，票面圖案就是天心閣。此票委托上海商務印書館印制，版別為橫式，俗稱第二版。發行有壹兩和伍兩兩種面值。

第二版壹兩面值銀兩票票幅為84mm×160mm。其正面圖案顏色為藍色邊框、黃色底、黑色文字（見圖1），上方為二龍戲珠圖，正中印有“湖南官錢局，省平足銀，壹兩，憑票即付，執此為照”諸字；其右側印有加蓋的發行編號“字第捌陸玖號”，左側則印有“光緒三十四年七月印”字樣的發行時間。票面額兩邊的“長沙天心閣”圖案，左側橢圓形內是晚清時期天心閣南側的近景，右側橢圓形內為當時的天心閣全貌。第二版壹兩背面顏色為深棕色白底，邊框為大葉花草圖案，中部印有巡撫告示，中心位置蓋紅色篆書“湖南官錢總局圖記”圓形大印章，兩側為醒目的面額。

另外根據余榴梁、朱勇坤編著的《中國珍稀錢幣圖卷·紙幣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一書介紹，第二版伍兩銀兩票票幅比壹兩面值的略大，為93mm×170mm。其票面圖案與壹兩的基本相同，差別在于面值和顏色。伍兩正面圖案為深棕色邊框、棕色底，背面顏色為深藍色邊框、白色底。

2.湖南官錢局銅元票

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湖南官錢局發行了橫式的銅元票。已經確認有伍拾枚、壹佰枚、伍佰枚三種面值，票的正面圖案均為天心閣。

三種銅元票正、背面圖案與第二版銀兩票基本相同，區別在于面值、票幅和顏色變化。其中伍拾枚銅元票票幅為80ram×130mm，正面圖案為深棕色邊框、棕色底，背面顏色為綠色邊框、白色底。壹佰枚銅元票票幅為82mm×131mm，正面圖案為藍色邊框、黃色底，背面顏色為深棕色邊框、白色底。特別是伍佰枚銅元票（圖2），此票正面顏色為深棕色邊框、淺黃色底，背面顏色為棕黃色邊框、白色底。此票為目前已知孤品，盡管有修補且僅為七五品，但是在2010年北京華夏藏珍國際拍賣有限公司秋季拍賣會“黃琦收藏專場”中，卻以257，600元拍賣成交，可見其珍稀程度。

二、湖南銀行的天心閣圖案紙幣

民國元年（1912年）四月，湖南督軍兼省長譚延闿主湘。由于戰火不斷、民不聊生，其組建的湖南省政府又面臨巨額的軍政開支困境，故譚氏一心致力于發行新紙幣來開辟新財路，將原湖南官錢局改組為官辦的湖南銀行，并勒令該行印制銀兩、銀元、銅元票紙幣。

馬飛海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歷代貨幣大系（第九卷）：民國時期國家銀行地方銀行紙幣（上）》一書中，“民國時期地方銀行紙幣”章節第五部分“湖南地方紙幣”中記載：民國元年至民國七年（1912～1918年），湖南銀行共計發行紙幣竟高達34個品種；其中包括銀兩票5種，銀元票7種，銅元票22種，可謂種類繁多、花樣百出。而發行天心閣圖案的紙幣就有13種之多（見表1）。由此可見這種打著“活躍金融”旗號的行為，于國于民實則是實行公開的財政掠奪。

由于湖南財政的入不敷出，紙幣濫發如洪水猛獸，造成了湖南銀行信用嚴重下跌，發行票幣嚴重貶值，導致該行紙幣竟以4.4折的價格流通。民國七年（1918年）三月，北洋軍攻打長沙，當時擔任守衛的譚浩明卻提取湖南銀行巨款偷逃，加之軍閥地痞入行趁火打劫，直接導致了湖南銀行的倒閉清理。

三、裕湖銀行的天心閣圖案紙幣

裕湘銀行成立于民國七年（1918年）八月二十四日，屬官辦銀行，行址為長沙藩正街原湖南銀行舊址。1918年3月北洋軍進犯長沙使得湖南銀行倒閉后，三湘幣政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湖南財政亦到了羅掘俱窮的困境。在這種歷史背景下，創建裕湘銀行并且發行紙幣，就成為了當時湖南督軍兼省長張敬堯整理混亂幣政的主要措施之一。

筆者根據郝天豪在《懷化學院學報》上的撰文《張敬堯與裕湘銀行》，得知該行是名副其實的空殼銀行，成立伊始即擬發行銀元票1000萬元、銅元票3000萬元。發行的銀元票和銅元票正面主圖案皆為天心閣，品種有7種。兩種紙幣的背面主圖案不同，其中銀元票背面主圖為花紋團，而銅元票背面主圖為裕湘銀行辦公大樓。

1.裕湘銀行銅元票

許光和梁直編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部地區各省銀行舊紙幣圖錄》一書中記載：民國七年（1918年）八月底至九月初，裕湘銀行先后共發行面額為壹百枚、拾枚、貳拾枚、叁拾枚的銅元票四種。其中首先發行的壹百枚銅元票票幅為78mm×136mm，正面顏色為綠色和桔色，背面顏色為棕色和藍色。隨后發行的拾枚銅元票有兩種版式，盡管它們所用的圖案一致，票幅都是78mm×133mm，但是印刷顏色存在差異：其中一種正面顏色為棕色和藍色，背面顏色為桔色和藍色；另外一種正面顏色為棕色和綠色（見圖8），背面顏色為紅色和藍色。最后發行的貳拾枚銅元票票幅較前三種略小，大小為76mm×132mm，正面顏色為綠色和棕色，背面顏色為藍色和黃色。

2.裕湘銀行銀元票

民國八年（1919年）三月，裕湘銀行開始發行面額壹圓的銀元票，票幅為77mm×124mm，其正面與背面顏色均為桔色（見圖9）。同年五月，該行又發行面額伍圓和拾圓的銀元票，三種面額共計發行300萬元。其中伍圓面額的銀元票票幅為81mm×132mm，正面與背面顏色都是藍色。拾圓面額的票面較前兩種略大，票幅為83ram×137mm，正面與背面顏色同為橄欖色。

民國九年（1920年）初，湖南各縣、厘局對該行紙幣故意挑剔和折扣，有的還以不能辨別真假為由拒收。同年5月，駐守湘南的湘軍出兵北進，造成了該行出現擠兌。6月11日，張敬堯被湘軍驅逐出逃，該行人員亦先后撤離，遂告銀行倒閉，使得裕湘銀行發行的票幣全成廢紙。

四、湖南省銀行的天心閣圖案紙幣

湖南省銀行創建于1929年1月15日，行址為長沙市的藩正街（原湖南省總金庫舊址）。1928年5月，時任湖南省主席魯滌平主持湘政后，決定將湖南省金庫改為官辦的湖南省銀行，額定資本為20075-元。根據許光、梁直編著的《中部地區各省銀行舊紙幣圖錄》一書筆者發現，該行印制的紙幣中帶天心閣圖案的有7種。

1.未發行銀元票

袁常奇在《金融經濟》雜志上所撰《民國時期湖南省銀行貨幣》一文中介紹，早在1927年1月，時任湖南省主席唐生智即決定創建該行，并于2月13日成立了該行的籌備委員會，但籌備工作后因“馬日事變”被迫終止。1927年唐又組建了長沙銀行籌備處，準備將長沙銀行取代湖南省銀行，同時還向美國鈔票公司訂制了100075-元的長沙銀行銀元票，面額分別為壹圓、伍圓和拾圓，其中壹圓的正面圖案即為天心閣（見圖10，樣票）。后因唐為總司令的武漢國民政府東征軍討蔣失敗，南京蔣介石政府掌控湖南而使得唐生智出逃，從此長沙銀行籌備處自生自滅，銀元票的發行也就此擱淺。

湖南省銀行建行初期并沒急于發行貨幣，而是考慮條件成熟時發行輔幣。故該行首次印制的紙幣，是1930年由長沙湘鄂印刷公司印刷的銀元輔幣票。該票版別為橫式，正面均取該行辦公大樓為圖案，有壹角、貳角、伍角三種面額。其中面額伍角的票幅略大，為64mm×124mm，背面圖案為天心閣。該票正準備發行時，恰逢1930年7月彭德懷率紅三軍團攻占長沙，軍閥張發奎、何鍵將庫存現金提走挪作軍費，加之貳角面額銀元票在戰火中全部遺失，致使該行被迫關門停業。

2.“長沙銀行”加蓋銀元票

1931年4月1日，湖南省銀行經多方努力后正式復業，同時首次發行面值為壹角、貳角和伍角三種銀元輔幣票，至除夕發行總額達70萬元。由于信譽度高、流通方便，該票發行后反映良好。為此湖南省政府甚感欣慰、信心十足，勒令該行再次將長沙銀行向美國鈔票公司訂印未用的壹圓、伍圓和拾圓銀元票，改為新票加以利用發行。同時將“長沙銀行”行名下加蓋“此鈔票由湖南省銀行發行兌現”字樣，再加印有關圖章和編印號碼，以示新舊票區別。此三種銀元票背面圖案均為花紋團。其中壹圓銀元票票幅為82mm×141mm，正面圖案就是天心閣（見圖11）。

另據筆者查閱趙人民、李文明在《江蘇錢幣》雜志上撰文《‘長沙銀行改作‘湖南省銀行壹元券發行時間鑒別》中發現：1938年期間，由于日偽政權用他們發行的紙幣，以此吸收法幣套取外匯、搶購物資，為防止這種經濟侵略，財政部密令各戰區的省銀行捍衛法幣，同時加強省鈔的發行，就是軍餉亦用法幣兌換成省鈔發放。為此該行1939和1940年兩年從中央銀行領取主幣票750萬元，用來補充第九戰區司令部和湘鄂贛邊區游擊指揮部的軍費，以及加緊購置戰備物資，其中還包括500萬元的美國印鈔公司就原“長沙銀行”加印的主幣票。票面中“長沙銀行”行名涂抹，覆蓋加印“湖南省銀行”字樣發行（見圖12）。

為滿足輔幣票日益增大的市場需求，降低主幣票停發的影響，該行還于1936年根據湖南省政府的決定，發行折合為30萬銀元、400萬元角票的銅元票180萬串，發行面額為貳百文、叁百文和壹干文。三種銅元票背面圖案均為花紋團。其中壹干文為豎式，由長沙湘鄂公司印制，票幅為110mm×58mm，正面圖案是經過1924年和1926年兩次大的修繕、1928年后至“長沙大火”前的天心閣側面全貌（見圖13）。

1937～1938年期間，為整頓金融，該行還委托上海商務印書館印制伍分、貳分和叁分分票10¨O萬元，印制壹角、貳角和伍角角票400萬元發行。其版別均為橫式，背面圖案均為花紋團。其中1937年印制的伍分票票幅為50mm×92mm，圖案為1928年后至“長沙大火”前的天心閣正面近景（見圖14）。還有1938年發行的叁分票，根據筆者走訪的湖南省錢幣學會副秘書長唐武云介紹，正面圖案竟然為晚清時期的天心閣下的門樓（見圖15）。1949年7月28日長沙即將解放，該行即刻停止了銀元票的發行。長沙和平解放的8月19日，該行被長沙軍管會順利接管。

1938年11月12日，天心閣毀于“長沙文夕大火”。1983年天心閣在黨和政府的關心支持下重建，并于1984年竣工，現為中國歷史文化名樓、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國家4A級旅游景區。而這32種晚清至民國時期天心閣圖案的舊錢幣，十分難得地展現了當時天心閣的原貌以及歷史變遷，是天心閣乃至長沙近現代歷史的有力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