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教授論心腎不交與腸易激綜合征

王德明教授論心腎不交與腸易激綜合征

陸夏敏1,陸敏2*

(1.南京中醫藥大學，南京 210046；2.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江蘇省中西醫結合醫院

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南京 210028)

摘要：王德明教授深受江蘇特色孟河醫派及清·陳士鐸理論熏陶。大多數學者認為腸易激綜合征的發病機制以肝郁和脾虛為主，王教授認為“肝郁脾虛”只是腸易激綜合征的外在表象，其內在本質實為“心腎不交”。臨床治療主張交通心腎、調和肝脾。王教授以“心腎不交”為理論基礎，總結出了經驗方“腸康方”，治療腸易激綜合征標本兼顧，交通心腎，補脾瀉肝，解郁散結而收功。

關鍵詞：王德明;心腎不交;腸易激綜合征;腸康方;交通心腎;補脾瀉肝

DOI:10.13463/j.cnki.jlzyy.2015.11.007

中圖分類號：R574.4文獻標志碼： A

基金項目:中國中醫科學院江蘇分院

作者簡介:陸夏敏(1990-)，女，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消化系統疾病臨床研究。

*通信作者:陸敏，電話-(025)85637811,電子信箱-6666xlsr@sina.com

Carduonephric cisharmony and 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by professor WANG Deming

LU Xiamin1,LU min2*

(1.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46,China;

2.Jiangsu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Hosiptal Affiliated to 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tional Famous Chinese Medicine Experts Inheritance Studio,Nanjing 210028,China)

Abstract:Professor WANG Deming is influenced deeply by Menghe scholarly sect and the theory of Chen Shiduo from the qing dynasty.Most scholars hold that the main pathogenesis of IBS lies in liver-stagnation and spleen-deficiency.However,Professor WANG holds that liver-stagnation and spleen-deficiency is only the external manifestation of IBS.In fact,its inherent essence is carduonephric cisharmony.The therapeutic principle of IBS focuses on coordinating heart-kidney and harmonizing liver and spleen.According to his several years clinical experiences,Professor Wang has formed a basic experienced prescription named as “Changkang Prescript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arduonephric cisharmony”.For treating IBS,balance both primary and secondary symptoms,connecting heart and kidrey,toinfying spleen and purging the liver of pathogenic fire,curative effect of dispel melancholy.

Keywords:WANG Deming;incoordination between heart and kidney;irritable bowel syndrome;Changkang Prescription;imbalance between heart and kidney;tonifying spleen and purging liver

王德明教授為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深受江蘇特色孟河醫派及清·陳士鐸理論熏陶，既繼承經旨，又善于臨床發揮。其對“心腎不交”理論見解獨到，將其靈活運用于臨床治療腸易激綜合征。吾有幸拜讀老先生醫案，現將體會闡述如下。

1病因病機

腸易激綜合征在中醫歸于“泄瀉”“腹痛”“便秘”“郁證”范疇，病因多為外感時邪、情志失調、飲食不節、勞倦體虛、稟賦不足等。大多數學者認為腸易激綜合征的發病機制以肝郁和脾虛兩方面為主[1]。《醫方考》中提到，泄瀉責之于脾之虛，腹中痛責之于肝之實，痛瀉的原因在于肝實脾虛。肝主疏泄，脾主運化，脾之健運得益于肝之調達，情志異常易傷肝木，肝氣不舒，則脾胃升降失常，清濁不分而生此疾。

王德明教授受陳士鐸的影響頗多，對《辨證錄》中提及的心腎不交論頗為認同。王教授認為，不管是IBS-C或是IBS-D，都是脾失健運導致的，肝郁脾虛是IBS的病機關鍵,認為肝郁脾虛僅為IBS的外在，心腎不交才是它的內在原因[2]。

陳士鐸在《辨證錄》中對于心腎不交有諸多論述，可歸納為以下3點。1)陳氏認為，心腎相交則五臟安康。而實現心腎相交有3個關鍵：膽為心腎交接之會，胞胎為心腎接續之所，肝為心腎相交之中介，肝木居于心火腎水之間，腎水潤則木不燥，木血旺而心火不枯。2)陳氏認為，肝為心腎相交之中介。《辨證錄》云：“心欲交于腎，而肝通其氣，腎欲交于心，而肝導其津,自然魂定而神安。”[3]書內載有多首運用調肝木的方法治療心腎不交之神志病的方劑[4]。從肝木辨治心腎不交，為后世在臨床運用上提供了諸多參考。周學海在《讀醫隨筆·平肝者疏肝也非伐肝也》中指出：“凡臟腑十二經之氣化，皆必藉肝膽之氣化以鼓舞之，始能調暢而不病。”而葉天士在《臨證指南醫案·卷一·虛勞》也有提及：“心腎不交……當治其中。”[5]3)IBS病機在于肝郁和脾虛。陳氏則認為，“木抑則水閉”，心腎不交則“各臟腑之氣抑塞不通”，百病由生。同時肝郁和心腎不交互相影響，導致不良事件的不斷循環，因而腸易激綜合征成為難治之證。綜上，中醫辨治IBS，治本之法可為交通心腎。

2心腎不交理論的運用

心腎不交的含義可歸納為心火旺腎陽虛證、心腎陽虛證、陽虛水泛證等內容[6]。治療當交通心腎以解肝之郁，以補脾之虛。體現心腎不交理論的方劑有許多，其臨床運用也很廣泛，除常見的失眠、抑郁外，臨床還用于其他多種病癥，充分體現了中醫異病同治的特點。

2.1治療失眠交泰丸是代表方劑之一，出自明·韓懋的《韓氏醫通》，名見清代《四科簡效方》，由黃連、肉桂構成。本方用藥精簡，獨特配伍，2藥寒熱相用，是為清溫并用,以清為主之法。功能清心除煩，引火歸元，交通心腎[7]。交泰丸治療失眠多有療效[8]。

酸棗仁湯，出自東漢·張仲景的《金匱要略》，方藥組成為：酸棗仁、甘草、知母、茯苓、川芎。虛勞虛煩不得眠者用之,功效為養血安神，清熱除煩[9]。劉要武[10]運用酸棗仁湯加減治療心腎不交之頭痛、失眠等病證，臨床收效顯著。張鳳茹[11]用之治療失眠療效達95.7%。

天王補心丹，出自《世醫得效方》，具有補心安神、滋陰清熱的功效。《醫方考》：“諸藥專于補心，勞心之人宜常服也。”李憲章[12]用之合甘麥大棗湯加減治療失眠，有效率達到95.18%。

2.2治療更年期綜合征女性更年期腎氣衰竭，沖任虛損，精血不足，天癸漸絕，腎水不能上濟于心，心火獨亢以致失眠多夢、潮熱盜汗等。趙靜[13]運用交泰丸加味治療本病總有效率為63.0%。王仲明[14]采用參松養心膠囊治療該病的總有效率為83.82%。朱曉宏等[15]總結朱南孫教授的“怡情更年湯”臨床治療有效。

2.3治療遺精心腎不交型遺精伴見心中煩熱，體倦乏力，小便短赤，舌紅，脈細數。鄭武等[16]予固精飲治療該病，其近期治愈率為37.15%，總有效率為90.10%。孫志興[17]總結徐福松教授選方黃連清心飲合封髓丹加減治療心腎不交型遺精臨床有效。

2.4治療血管性癡呆現代醫家根據異病同治的原則，以交泰丸為主方加減，用以治療不同的病證均取得了很好的療效。如胡玉英等[18]用之治療血管性癡呆，有效率為86.7%。

2.5治療其他疾病宋揚[19]用交泰丸加減治療復發性口腔潰瘍屢試屢驗。應鑫[20]用之治療邪祟病總有效率為95.00%。

腸康方即為基于心腎不交理論的又一有效中藥方劑，該驗方已有30余年的臨床實踐基礎，并有較好的科研工作積累。靳婭等[21]運用“腸康沖劑”治療IBS總有效率為85%，多數患者部分臨床癥狀在服藥一段時間后明顯改善。曹曉龍等[22]總結王德明教授腸康方用于治療IBS具有較好的臨床療效，其有效率達到85.2%。心腎不交理論臨床運用的廣泛性充分體現了中醫異病同治的觀點。

3治療特色

陳士鐸的心腎不交理論是王教授的理論淵源，他認為本病腹痛作瀉之癥與“心”有密切聯系。《素問·至真要大論第七十四》云：“諸痛癢瘡皆屬于心。”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該病病程遷延，而病久及腎，腎為水火之臟，腎陽能溫煦脾土，腎陰能濟心火滋肝木，腎虛則肝失所養，橫逆克脾，心失所濟，心火妄動，致本病纏綿不愈。《醫學正傳·秘結》曰：“腎實，津液充足，則大便滋潤；腎虛，津液枯竭，則大便燥結。”心腎相交，全身臟腑的機能得以協調;心腎不交，就產生了IBS的各種臨床表現。

經過長期臨床實踐及經驗積累，王教授自擬“腸康方”用于治療腸易激綜合征，臨床觀察該驗方具有較好的療效,其總有效率為85.2%[5]。腸康方由熟地黃、菟絲子、黃連、防風、白芍、金蕎麥等組成，由明·張介賓所著《景岳全書》“心腎丸”“痛瀉藥方”化裁而成。“心腎丸”用菟絲子、熟地黃補腎之陰陽，滋腎水以制心火；“痛瀉藥方”中白芍益陰養血、滋脾柔肝、和里緩急而止腹痛，防風散肝舒脾而勝濕。“腸康方”方中加用黃連清心之郁火并使之下達腎水；蟬蛻祛風解痙，以調和肝脾；金蕎麥上清肺火，下司大腸。肺與大腸相表里，肺熱清則大腸安，全方共奏“交通心腎、調和肝脾”之功。

4病案舉例

施某,女，46歲，2010年6月19日初診。訴左下腹痛伴腸鳴10年余。首診：左下腹痛伴腸鳴，大便日行1次。舌紅、苔黃膩，脈細弦。西醫診斷：腸易激綜合征(IBS-D)。中醫診斷:泄瀉，證屬心腎不交、肝郁脾虛。中藥予熟地黃15 g，菟絲子15 g，防風15 g，白芍30 g，白術15 g，陳皮15 g，神曲15 g，生山楂15 g，木香15 g，黃連6 g，生甘草8 g。7劑，1劑/d，水煎服。2診：腹痛腸鳴除，左下腹時脹，翻身加劇，大便日行2次，舌紅苔白，脈細弦。中藥予熟地黃15 g，菟絲子15 g，防風12 g，白芍30 g，白術15 g，陳皮15 g，神曲15 g，生山楂15 g，木香15 g，黃連3 g，生甘草8 g，黨參20 g，烏藥15 g，檳榔15 g，沉香10 g，莪術12 g，三棱10 g。7劑，1劑/d，水煎服。

按:腹痛腸鳴，大便泄瀉，四診合參，中醫辨證為泄瀉(痛瀉)。如《醫方考》所論：“瀉責之于脾，痛責之于肝；肝責之實，脾責之虛。脾虛肝實，故令痛瀉。”肝郁脾虛是本病發病的關鍵，內在本質實為“心腎不交”，故治宜交通心腎、補脾瀉肝。1診方用腸康方：熟地黃、菟絲子補益腎之陰陽，以收補火生土、補腎水濟心火的功效；防風發散舒脾，白術燥濕健脾和中，芍藥瀉肝、緩急和中，陳皮利氣醒脾，更配神曲、生山楂消食導滯，黃連清熱利濕，木香利氣，甘草調和諸藥。2診：患者腹痛腸鳴雖除但腹脹時有，提示肝郁氣滯較前加重；苔由黃膩轉白，提示濕熱郁結有所消解。治隨機轉，故仍以腸康方交通心腎、調和肝脾，加用四磨湯行氣解郁，更加三棱、莪術助其之力，稍減黃連用量以切濕熱漸消之機。諸藥合用，恰合病機之變。

王教授認為，“痛瀉”乃本虛標實之證，心腎不交為本，濕、熱、食、寒等郁結為標，故治宜標本兼顧，以交通心腎、補脾瀉肝、解郁散結為要，當審標本之主次、病機之演變而遣方用藥。

《內經》曰：“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心腎不交是臨床諸病之源。臨床發現很多IBS患者有“神經官能癥”“神經衰弱”“失眠多夢”等一系列“神不守舍”“心火妄動”之表現，究其根源是“心腎不交”。可以認為由此而產生了肝郁脾虛、肝木乘脾、腸鳴痛瀉之癥狀。臨床實踐也發現，除痛瀉之藥，若加用交通心腎之品則療效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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