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韓少功是我國當代著名作家,作為 “尋根”文學的代表作家,他的作品總是充滿著深沉的文化尋根意識。“尋根”作為一種文學追求,貫穿了韓少功的整體創作,以《爸爸爸》為代表的作品,深刻的展現出了韓少功的精神歷程,向我們提供了一個了解這個作家的一個渠道。本文試圖通過解讀《爸爸爸》這部小說,來探尋一下韓少功的文學創作思想,從而了解其創作的精神根源。
關鍵詞:“尋根文學”;《爸爸爸》;文化保守主義;精神世界
一、“尋根文學”的提出
八十年代的中國是個高潮迭起的時代,僅從文學講,出現了許多的宣言、口號以及影響深遠的思潮。其中“尋根文學”作為構成中國八十年代思潮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我們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韓少功《文學的“根”》這篇文章被看做是“尋根”這一文學運動的“宣言”,韓少功認為“文學有根,文學之根應該深置于民族傳統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則葉難茂”[1],文學“尋根”雖然受到了許多的質疑和批判,不過同時也得到了熱烈的回應。
《爸爸爸》是韓少功作品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在分析民族文化和心理病痛的基礎上,給讀者提供了一種精神性的思考空間,同時也向讀者貢獻出了他自己的精神家園。他所探討的不僅僅是人的精神性病態特征,而是對整個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的質疑和分析,這是一種民族精神的“尋根”,顯然是跟韓少功這一代人所受到的歷史創傷性記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二、神秘世界中神秘的人
《爸爸爸》講述的是一個叫雞頭寨的原始村落所發生的事情,小說以一個叫丙崽的癡傻人物為主要觀察視角,看到的是這個村寨的歷史,生活方式,村莊遷徙,展示出了一種封閉、凝滯、愚昧、落后的民族文化形態。丙崽是一個精神上白癡,生理上畸形的人,只會說兩句話:“爸爸爸”和“X媽媽”,這是這樣一個人,卻被全雞公寨的人尊稱為“陰陽卦師”和“丙仙”。
丙崽的畸形表現在他永遠是孩子的樣子,他長相畸形,發育畸形,他一直在受到人們的辱罵和毆打,可是這樣一個侏儒,卻展現出了強大的生命力:村子搬走了,喝了毒藥的老人們都死了,可是那個永遠無法長大的丙崽去在個了毒藥之后沒有死,他只拍以一下巴掌,咕噥這“爸爸”,用樹枝攪著半個瓦壇子里的水。這種看起來很怪異的表達,其實充滿了一種對民族文化的暗示,丙崽的畸形在韓少功看來正是中國民族文化的畸形。有人曾說過丙崽象征著五千年的中國文化,是一種不成熟的,畸形的文化,它身上充滿了各種不和諧因素,卻在各種情況下依舊頑強,而我認為,丙崽不只是一種文化的畸形,更是充滿這人類生命的一種畸形延續。
故事發生的地點是充滿了楚地色彩的神秘村寨,這個村寨“落在大山里,白云上,常常出門就一腳踏進云里。你一走,前邊的云就退,后面的云就跟,白茫茫的云海總是不遠不近地團團圍著你,留給你腳下一塊永遠也走不完的小小孤島,任你浮游。”[2]這個神秘的村寨是韓少功的夢,也是我們中國文化最初的誕生之地。丙崽作為一個畸形卻又被欺負又被膜拜的人,彰顯的是一種人類在生命延續過程中的不健全:他永遠長不大的身體,只會說的兩句話,他肚臍眼足有銅錢大。當他喝了毒藥而未死時,他口中念的是“爸爸”,手中攪拌的是裝有生命之泉的壇子,這些具有強烈暗示色彩的表達,正是韓少功對于生命的一種尋根,他找的根源就在這里,但是又不僅僅停步與此,因為放在丙崽面前的“那半壇子旋轉的光流”被一個婦女拿走了,這是一個不健全的生活,當生命之泉被從“爸爸”面前強行奪走時,就意味著一種扭曲的、變態式的生活方式的繼續。
雞頭寨人的生活被凝滯、扭曲了,所以最后老人都喝了毒藥,寨子搬走了,可是這樣故事還不算完,小說的最后充滿了憂患,一種矛盾的心理驅使著韓少功繼續思考下去。可以說,小說中刻畫的丙崽并不是一個的人的形象,而是一種概念和思想的化身,他身上的一切都雜糅著韓少功對于這個時代、民族文化、人類命運的思考,這幾乎就成了八十年代另一個“揭露國民劣根性”的阿Q,這種寓言式的人物,在很大程度上彰顯著未來,表現的是一種深切而沉重的歷史憂思。
三、文化保守主義的精神追求
韓少功曾說,“精神”可謂一體兩面,亦佛亦魔,而他自己追求的就是一種“精神”在“群類”中的存在。他在《文學的“根”》中就曾說過:“‘文學之根應深植與民族傳統文化的土壤里”,“文學不能么有傳統文化的骨血”,這些都體現了他文化保守主義的立場。魯樞元曾把韓少功的這種文化保守主義立場歸結為了七點:“一、對東方文化傳統的維護”、“二、對原始思維方式的推重”、“三、對科學技術的責難”、“四、對工業社會,商品社會的批判”、“五、對‘社會發展的質疑”、“六、對都市的厭倦與對鄉村的懷戀”、“七、對物欲的抑制與對精神的崇尚”。[3]這七點歸納很好的再現了韓少功的精神家園和文化立場,使讀者感受到他對民族文化、人類生存的嚴肅思考。
在《爸爸爸》中,雞公寨人們的愚昧、落后,那種原始的生活生產方式,其實就是韓少功從民族、人類最為原始的起點出發,希望找到一種生命的源頭,他的探尋總是會從一種精神之旅式的探問出發,得出的結論也總是在“精神”上回歸,是一種循環往復式的不停止的輪回,正如丙崽的無限生命和雞公寨人們不斷重復的歷史。
在雞公寨中,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中的后生們以石仁為代表,他出過寨,收個些文明的渲染,但除了表相的“人樣“之外,他只是一個落后、無知、無聊甚至是有點變態的年輕人,他看到婦女外露的一點肌膚就可以衍生出很多想象,但卻在心里描繪出女人的身體之后,下定決心去與她談一談帽檐禮;也有這樣一種人,他們從沒有出過雞公寨,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在數十年如一日的傳統中茍延殘喘,把一些現象歸結為神示,正如他們把丙崽當做仙人來膜拜。這樣的兩種人,在雞公寨中矛盾的存在著,這正是韓少功“文化保守主義”的再現,正如沈從文《邊城》中打破了邊城寧靜的商品經濟一樣,這種對現代社會的厭棄,正體現在這群人身上。但在批判現代人的虛偽和變態的同時,韓少功又把傳統原始的生活方式丑化了,在那些沒有出過雞公寨的人民身上,我們看到的是愚昧、丑惡和骯臟。這樣的雞公寨,在經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決定搬遷,可是搬遷后的問題又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是搬到外面的世界,還是移往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神秘之地,這樣一種矛盾的思考雜糅在小說之中,我想這是連韓少功也沒有真正能夠解決的問題。
韓少功的“尋根”尋到的是“我們民族文化深處的一種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它正是導致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在苦難之中循環往復的主要原因。它想幽靈一樣盤旋于中華民族的歷史和人心的深處,無法割除。”[4]在《爸爸爸》中,雞公寨不斷重復的歷史,正式我們這個民族不斷重復的精神家園,畸形、變態、扭曲,可是我們割舍不斷,它正是支撐著我們整個民族文化的基石,若要動,便是翻天覆地的大動,我們的文化心態是接受現代還是拒絕新生,都不是一個小說所能涵蓋和闡釋的,所以這種尋根尋到的究竟是什么,需要歷史來檢驗。可是對于韓少功來講,他的精神世界是豐滿的,他有他的堅持和守望,所以他的小說更顯得寬厚和深沉。
“‘尋根本就是一個沒有終點的無限過程”[5],韓少功的“尋根”也沒有停止,生活給了他更多的空間去思考和創作,1996年《馬橋詞典》的出版,2002年《暗示》的出現,以及《山南水北》、《日夜書》等作品的問世,都是韓少功精神歷程的再出發,而他對歷史的解讀,對文化的追尋,對人類生命的拷問都會是貫穿這些作品的主題,而他對這些問題的思考也會更加深入。
【參考文獻】
[1]韓少功.文學的根[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1
[2]韓少功.爸爸爸[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1
[3]魯樞元.文學的跨界研究:文學與心理學[M].上海:學林出版社,2011
[4]楊霞.堅持與抵抗:韓少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5]李建立.文學史中的“尋根”[M].南寧:南方文壇,2007
作者簡介:黃淑菡(1990,9—),女,籍貫河南平頂山,河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