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王快樂

編者按：

上世紀八十年代，李迪先生深入公安一線體驗生活，創作出中篇小說《傍晚敲門的女人》（見《啄木鳥》1984年第4期），開創了我國推理小說走向世界之先河;近年來，他厚積薄發創作的長篇紀實文學《丹東看守所的故事》（見《啄木鳥》2011年第12期）、長篇小說《我的眼淚為誰飛》（見《啄木鳥》2013年第5、6期）更是廣受各界好評。新年伊始，本刊隆重推出他醞釀三年之久的最新佳作《警官王快樂》，并配以著名畫家劉學倫的妙筆插圖，捧送給大家！

王快樂，鴨梨臉，四十有三，江南小城幸福社區片兒警。軍旅二十年干到營級，轉業一切從頭來。沒有怨言，生就樂天。正直，善良，古道熱腸又智慧幽默，沒有清規戒律，不按常規出牌，一切為了百姓安居樂業。

生活就這么些家長里短，全被王快樂趕上了。他著眼小事，雞毛蒜皮，服務百姓，為民解憂。最終，走進千家萬戶，成了群眾的親人。

用快樂化解不快樂，讓快樂像陽光一樣溫暖，這就是他小小的中國夢！

因為，我們實在需要快樂。

來點兒快樂吧，五塊錢的！

一、金耳環

幸福社區有點兒亂。地處城郊，開發伊始，一覺醒來，土地變工地，農民成市民。王快樂來此落腳，沒人認識他，走出警務室像空氣一樣。這如何開展工作？他正鬧心，忽聽門外吆喝，啤酒瓶子廢塑料的賣！好么，真炸！老遠就聽見了。收破爛的與時俱進用上電喇叭啦！

王快樂頓開茅塞。他也買來一個喇叭。沒想到，剛出門，收破爛的就堵上來，哎，這片兒破爛我包啦！

王快樂笑了，你沒看見我穿警服嗎？

收破爛的說，你撿個警服穿上就是爺啦？有本事穿太空服，兩腳不著地，讓你飛！

王快樂說，那多費火箭啊！說完，自顧往前走，收破爛的緊跟。來到菜市場，只見人擠人。王快樂一擰喇叭——――

鄉親們，我是新來的社區民警，我叫王快樂！

收破爛的一看，扭頭就跑。

王快樂接著喊——――

人多的地方要保管好自己的財物！家長帶好孩子，老人留神腳下！

菜市場里大眼瞪小眼。有的說，真開眼！有的說，這呆子！王快樂笑了笑，仍舊邊走邊喊。馬路上，工地里，哪兒人多往哪兒鉆。

想不到，第二天就有人來敲門，王警官，村東打起來了！

誰和誰？兩妯娌，彩花和杏花。兩家人住前后，兩姐妹并蒂蓮，可蓮不開花盡發叉兒。這天，彩花家修外墻，運沙車把路碾成了老媽媽臉。杏花隨手鏟了幾鏟沙墊上。彩花鋤地回來剛好看見，這是我家的，你手閑?。空f著鋤頭就捅了過去。還好杏花閃得快，不然就當草鋤了。她暴喝一聲，彩花臉上就挨了傳說中的一鷹爪。于是，飛沙走石。

王快樂趕到現場，混戰已停。彩花說杏花搶了她的耳環，杏花也說彩花搶了她的耳環。王快樂問，到底誰搶了誰？

兩人異口同聲，她搶了我！不信你翻！

得，成真假美猴王啦！王快樂對協警小吳說，快去給我拿金子探測器來！

小吳都傻了，心說哪兒來的這東西呀？

王快樂沖他一擠眼，他明白了，轉身就走。瘋子演戲呆子看。王快樂接茬兒嚇唬，等會兒測出誰身上有金子，馬上帶派出所！

杏花扛不住了，她鋤我，我就搶了她的耳環。

那你的耳環呢？

我自己揪下來，一起塞兜里了。

好，快掏出來吧！

杏花一掏，臉當時就綠了。掏出的兩個耳環，一大一小！

王快樂說，準是打架弄丟了！還不趕快找！

兩妯娌忙趴在地上找。王快樂也跟著找，恨不得變成二郎神。突然，他叫起來，我找到一個啦！

兩妯娌喜出望外，一看，是小的！

這是杏花的！彩花哭起來，我的沒找到呀！

王快樂說，你倆往后還打嗎？

不打了！

算話不？

算！算！

王快樂說，你們看，那是什么？

兩姐妹同時回過頭來，只見沙地上有一個小東西在暮色中閃著奪目金光。正是彩花的另一個耳環！兩姐妹高興地抱在一起。

其實，王快樂一次就撿到了兩個。

第二天，他把兩家人叫到一起，說，兄弟親，土變金，姐妹親，撿到金。你們要珍惜親情！

兩兄弟說，再吵收回耳環！

兩姐妹說，別想！

二、神仙點化

老杜的電瓶車被偷了，跑到警務室罵。協警小吳請他進屋登記，他大眼珠子掉出來，管球用！小吳苦笑，要不等王警官開會回來你找找他？老杜說，找就找，不怕他青面獠牙！王快樂剛好回來，笑著說，你看我是青面獠牙嗎？老杜看了看說，面青，牙還不獠！他指著墻上的獎狀說，這是辦假證的給你做的吧？還不趕快摘下來！有本事你到街上擺個攤兒，聽聽老百姓說什么！王快樂說你還是登記一下，也好幫你找。老杜說，咱們鬧點兒實在的，你的車能不能先借我騎幾天？王快樂說行。小吳急忙攔住，使不得，要是傳出去，借車的老百姓能排出二里地！王快樂傻了。老杜笑起來。笑罷，手一甩，走了。

他走了，王快樂卻端起茶往鼻孔送。郁悶良久，他的心沉了下來，想起老杜的話，哎喲喂，這是神仙點化我啊！對，我就擺個攤兒！

周日，王快樂在社區門口拉起橫幅：“王快樂服務日”。在桌子上擺上警民聯系卡、報警器、小偷作案工具……他高門大嗓地喊，走過路過別錯過，看小偷怎么撬鎖？看小偷怎么偷車？老百姓都圍上來。王快樂用液壓鉗夾住車鎖，輕輕一合，嘎巴！斷成兩截。哎喲嗬！老百姓驚叫起來，比吃黃瓜還脆！王快樂說，車子要存車棚里，可別怕麻煩！還有，安防盜門不能圖便宜，空心鋁的不行！說著，又演示小偷如何穿越偽劣防盜門，老百姓再次驚呼，趕上嶗山道士啦！

看人越聚越多，王快樂嗓門直逼帕瓦羅蒂，歡迎大家提意見提要求！想罵也行！

哪兒還有人罵？你一言我一語，提意見說要求。沒車棚咋辦？馬上建！哪種防盜門最安全？樣品給你看！滅火器咋使？我這就操練，大家閃一閃！有個老漢擠上來吼，我借了一臺電焊機，轉眼就沒了！王快樂問，丟多長時間啦？老漢說，十年啦！王快樂大嘴一咧，時間也太長啦，我只能給您道個歉！有個女人擠上來叫，我家鬧過賊，是順著下水管爬進來的！王快樂說，等會兒我就去你家，把下水管纏上鐵絲網！有個大媽說，警務室的燈太暗了，晚上看不到！王快樂說，好，我換個大燈泡，讓警務室成為百姓心中的燈！話音沒落，掌聲一片。

這時，一位老工程師探身說，河邊建了個亭子，凳子靠背兒太矮，小孩兒會摔下去，老人也不安全。我知道這不屬于你管，可憋在心里難受！王快樂說，您提得好，不能等人掉水里再著急，這事我該管！

王快樂風風火火找人修，想不到推來推去竟然推到文物局。人家問，哪個朝代的？什么亭？王快樂氣得半死，腦殘亭！放下電話，臉拉成驢。老百姓辦點兒事怎么這么難！這時，建設局來電，社區埋管道請王警官幫忙維持秩序。王快樂說，正好，我有個事你們先給辦了吧！對方一聽，修亭子？這不歸我們管。王快樂啪地把電話掛了。過了一會兒，對方醒過酒，又打過來，亭子的事好商量，我們這就去修！

靠背兒加高了，百姓高興了。王快樂心說，擺攤兒真好，我要堅持下去！

在擺攤兒中，有人悄聲說出線索。王快樂蹲守兩夜，抓住偷車賊，找回老杜的車。老杜舉著錦旗來到警務室，高聲叫著，掛哪兒！

王快樂大嘴咧成瓢。

三、樹上長的柿子

小老板陸光明在社區經營一家浴室，生意不錯。這天早上，他慌慌張張跑到警務室，說有人敲詐他。王快樂問，誰？小陸說，舒大頭！王快樂又問，舒大頭是誰？小陸口齒不清，樹上長的柿子。王快樂一瞪眼，什么？！

原來，舒大頭是舒市長的侄子。昨晚帶著三個人來洗浴，洗完后在包房住下了。早上一起來，就說口袋里的五千塊錢被偷了，要讓小陸賠。小陸對王快樂說，這已經是第三回了。前兩回我不敢報警，心想他是市長的侄子，私了算了，省得找麻煩，就給他了。想不到他胃口越來越大，現在又開口就要這么多，我實在受不了。

王快樂說，我不管柿子還是侄子！他人呢？

小陸說，還在包房里。

走！王快樂吼了一聲，叫上協警小吳就走。

來到包房一看，四個人正半靠在床上打牌。見王快樂進來，其他三個人都直起身，牌也不打了。只有舒大頭裝大頭，連眼都不抬。

王快樂說，我先自報姓名啊，我叫王快樂，是本社區片警。你們幾個叫什么？都是什么地方的？

三個人都老實說了。舒大頭是還裝大尾巴鷹。

王快樂盯住他，問你呢！你叫什么？

舒大頭說，怎么啦？我叫舒明明，是舒市長的侄子！

王快樂問，你們仨誰丟錢了？

舒大頭說，我丟了！

王快樂又問，丟了多少？

舒大頭說，五千塊！

王快樂突然轉了話題，你在哪兒工作？

舒大頭愣了，我還沒工作。

你沒工作哪兒來的這么多錢？

我媽給的。

王快樂立刻提高了聲音，舒明明，你是什么情況我很清楚，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想惹是非到別處去，來我這兒找錯了地方！你說你是舒市長的侄子，對不對？我告訴你，你爸爸舒文利當鎮長的時候，我就跟他打過交道。你媽媽賈秀琴現在是區綜治辦主任，我們更是常見面！你父輩都是領導干部，你不但不為他們爭光，反而跑到這兒來干這下三爛的事，還好意思把他們抬出來！你說錢是你媽給的，信不信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王快樂說著，掏出手機就撥號。

舒大頭急忙攔住，您別打了，錢我不要了！邊說，邊遞煙。

王快樂說，我不會抽煙。你好好一個干部子弟，把江湖這套全學會了，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到時候你提誰都沒用，誰也救不了你！今天這件事，再加上以前你干的，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帶派出所去。但是，我今天不這樣做，給你一次改正的機會，我相信你能改?？赡阋遣桓?，要是回頭再來找小陸的麻煩，我絕不客氣，露頭兒就打。再高的柿子，我也要從樹上擰下來！

舒大頭再三說我改，我改。帶著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小吳悄聲問，王警官，我看你好像按的是“110”耶？

王快樂笑了，你眼真毒！不過，舒大頭這人我早聽說過，就做了功課……

四、董老頭兒

董老頭兒是個老怪物。喝醉了錯走進別人家，躺下就睡;嫌旁人路過他家太吵，有本事在門口挖條溝，搭塊板兒，自己一進屋就把板兒撤了，誰也別想過。更要命的是仇警！警務室在隔壁，他從來不理王快樂。王快樂主動搭話，他視為空氣。王快樂從旁打聽，原來，N年前，他在家打麻將被抓了，發誓說沒賭也不行，不交罰款不放人，從此跟公安結下梁子。王快樂心里有了數。

年底，社區拆舊蓋新，拆遷辦要給行動不便的孤寡老人蓋一批過渡房。董老頭兒也在其中。王快樂提出過渡房要結實，水電設施要安全。拆遷辦主任說，你把心放肚子里，咱照著白宮蓋，抗三百級地震，回頭不用了就處理給奧巴馬。哈哈哈！

王快樂幫老人們安頓下來，不由嘆口氣，這些老人，今年走一個，明年走兩個，最終搬進新房的能有幾人？他挨個兒跟老人打招呼，說有什么問題就找我，隨叫隨到。來到董老頭兒跟前，董老頭兒裝聾作啞。王快樂笑了笑。

緊跟著，到了年關。年三十這天晚上，董老頭兒正忙著做飯，突然，停電了，電炒鍋里的菜一下子沒了動靜。他罵了一句，出門一看，不光他家，整個過渡房都停了電，黑咕隆咚像進了山。年夜飯停了，電熱毯涼了，更別說春晚了。這年怎么過？老人們馬上報告王快樂。王快樂剛端起碗，聽信兒就往社區趕。半路上又想，年三十打電話喊人來修，瞎子點燈白費蠟！不行！他又調頭往供電局跑。來到值班室，求爺爺告奶奶，“電老虎”總算動了身。王快樂帶著電工呼啦啦趕到小區，搭梯子拽線跟著一起干。線接通，閘合上，家家戶戶重放光明。

電雖然來了，王快樂還是不放心，生怕再出什么事。他決定不回家了，就住在警務室。

在合家團圓的大年夜，王快樂一個人，騎著電瓶車，頂著寒風，在過渡房前后到處轉。一面轉，一面看，這才看清，當初建房時連電線桿都沒栽，只拉了一根線過來，更別說安裝變壓器了。這不行！一不安全，二不長久。蓋房不是一天兩天，老人們的安全很重要。節后就去跑這件事，就算拆遷辦是塊鐵，我也要揣進懷里捂熱它。王快樂轉著轉著，電瓶車沒電了，只好下來推著走。走著，走著，忽聽身后有人喊。王警官！回頭一看，竟是董老頭兒。

董老頭兒已經跟了他好久，實在不忍心，終于喊出聲。他上前拽住王快樂，走，快到屋里喝一杯，暖和暖和！王快樂心頭一熱，眼圈兒都潮了。來到屋里，亮堂堂地坐下。一杯老酒下肚，兩盤餃子端來。董老頭兒說，王警官，你來社區做的一切我都看見了。大過年的，為斷電你忙了一晚上還不放心，還在風里到處走。用電視機里的話說，你是一個人民的好警察。我佩服你！

聽他這樣說，王快樂比吃餃子還香。董大爺，有些事以前我們做得不好，我給您道個歉！

董老頭兒杯子一舉，什么都別說了，全在酒里了！

五、喜出望外

星期天，是王快樂的為民服務日，他剛把攤兒擺好，居民就圍上來。王快樂已經有經驗了，最先擠到前面的，有的是看新鮮，有的是吹吹牛，警察怎么樣，國家怎么樣，世界又怎么樣。而真有疑難雜癥的，不會馬上擠上來。他要看你是真心辦事，還是擺樣子作秀。他眼睛如貓，耳朵似馬，先在遠處看，再到近處聽。覺得有譜了，才上來說自己的事。特別是上了年紀的知識女性，更有一雙透視眼。

這不，王快樂發現了目標，一個蠻文靜的女人站在人群外，嘴唇緊閉，眼里有話。她年歲雖然大了，但衣著干凈，氣質文雅。王快樂主動走過去問，大姐，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女人看看他，沒吱聲?？吹贸?，她已經寒了心。王快樂又說，我看出您有心事，您說說，也許我能辦。女人搖搖頭，你辦不了。王快樂被點著了，大姐，只要合理合法，您就交給我！女人說，好吧，你就當聽個外國故事吧。

原來，這是一位退休英語教師，離婚多年，一直跟女兒過。后來，女兒考取復旦大學，畢業后留校工作，戶口落在了上海。女兒很孝順，想把母親的戶口遷來，住在一起好照顧。為此，急需一張母女關系證明。這件事涉及本地好幾個派出所，因為她女兒的戶口遷出去了，電腦上沒底檔可查，這個推那個，那個推這個，都快三年了，母女關系還是個傳說。王快樂抓抓腦殼，大姐，您別急，我來辦！

王快樂為什么要抓腦殼？因為開親屬證明牽扯到戶口，的確不好辦，又不是他一個人能辦的。他跑到派出所，說好話，賠笑臉，讓內勤幫著查。結果，查遍電腦，又翻遍資料，確實找不到底檔。還是所長發了話，說這家人搬來搬去，搬了幾回家，沿著線索往下追，看問題出在哪兒？內勤追啊追，一直追到開發區派出所，線索就斷了。看來，問題就出在這兒。王快樂滿頭大汗跑到開發區，找到派出所教導員，把辛苦收集到的所有材料都抱來了，攤了一桌子，有醫院出生證明，有孩子從小到大跟母親的合影，有母女倆的申請，有老鄰居的旁證，甚至還有法院的離婚撫養判決書。教導員，您看，千真萬確，誰沒事認個老太太當媽啊？這件事到您這兒就斷了頭兒，求您為老百姓做主，開個證明吧。我給您寫保證書，出了事我擔著！教導員說，你保證？你走了我找誰去？你們派出所出個保證還差不多。

王快樂又跑回去央求所長。所長半天不吭氣。王快樂急了，明擺著的事都做不了，我這個警察還當什么勁兒？所長一拍桌子，你不當就走人！王快樂說，走就走！

第二天，女教師突然來電話，說開發區叫她去取證明。?。客蹩鞓废渤鐾?，急忙扎回所里，差點兒沒把所長撞倒。

所長，你給開發區出保證啦？

所長瞪他一眼，我這個所長可以不當，你不能走！

鴨梨臉笑成個倭瓜，我的哥哎！

六、我只求你們一件事

這天，鄰居董老頭兒推開警務室的門，王警官，門口來了三個孩子，你沒看見嗎？王快樂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兒，抬眼一看，果然，三個女孩兒正在探頭探腦。一個大點兒的，也就十五六歲，另外兩個還要小些。哎喲，看著面生，口音也不對，不是社區的。王快樂就問，你們找誰呀？大女孩兒說，我們找警察叔叔！王快樂笑了，我就是?。〈笈赫f，我們知道你就是！王快樂說，真聰明！你們要我幫什么忙??？女孩兒說，我們要趕路，沒錢了！王快樂愣了，你們從哪里來？三個孩子都不說。又問，你們要到哪里去？得，問話充滿哲理。大女孩兒說，我們要去余姚。王快樂吃了一驚，余姚離這兒很遠啊，你們去干嗎？三個孩子齊聲說，去打工！王快樂一聽，鴨梨臉都歪了，你們是未成年人，不能打工！如果趕路錢不夠，我可以幫助你們。但是不能讓你們去打工。這很危險，說不定會遇到壞人！三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了主意。王快樂說，你們餓了吧，先跟我去吃點兒東西，行嗎？

王快樂領著三個孩子來到派出所，迎面碰見所長。所長一咧嘴，喲嗬！王快樂趕緊接上話，我又撿人回來啦！女民警們看見來了三個女孩兒，紛紛圍過來問長問短。她們的性別優勢很快顯現出來。當王快樂提著一摞盒飯回來時，一個女民警悄悄告訴他，三個女孩兒都是湖北松滋的，她們聽說余姚又能掙錢又好玩，就背著家人跑出來了。你看看，多危險，這要碰上壞人，再把她們騙了拐賣了！

搞清來龍去脈，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王快樂的了。他通過戶籍查到當地派出所，派出所很快跟家人對接上。好家伙，家長們當時就在電話里哭起來，嗚嗚嗚！哇哇哇！王快樂說別哭了，快來接孩子吧！家長們馬上開了一輛中巴車趕過來。王快樂說你們人生地不熟，來到這里如果找不到我們，就把車停到目標大點兒的地方，我把孩子給你們送過去！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王快樂又買來飯菜和水果，三個孩子才吃了幾口，就趴在桌上睡著了，看著真叫人心疼。王快樂把值班室的被子抱來給她們蓋上，又脫下自己的大衣加在上面。為了不影響她們睡覺，還關掉了大燈。

一個人，靜靜地，守著黑夜，守著冷風，守著孩子們。

就這樣，耳不關閉，目不交睫，一直守到凌晨五點多，終于，聽到汽車響，看到車燈亮。孩子們的親人來了！

抱緊，痛哭，令人心酸的喊叫。接著，家長們又一起擁上來，拉住王快樂，要跪下，要磕頭，千恩萬謝。王快樂急忙扶起他們，說不要謝，不要謝，我只求你們一件事，你們能做到，我就心安了。

家長們搶著說，什么事，你盡管說！

王快樂說，回去不要打孩子！

聽他這樣說，大人孩子再次抱頭痛哭……

七、請仙容易送仙難

老周死了老伴兒，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叫鳳仙，聽著像民國的人，比老周還小六歲。老周一看，又鳳又仙，王八綠豆對上了眼兒。兒子聽說這女的好賭，死活不同意。老周到底沒聽兒子的。婚后半年，家里錢就不夠用了，兩人大鬧天宮。老周悔青腸子，離婚！誰知，請仙容易送仙難，她要分房產。老周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把門鎖起來跑外邊住去了。鳳仙進不去就回娘家了。

這天，兒子看見了老周，蓬頭垢面，心疼地強拉回家。好事的鄰居通報給鳳仙。鳳仙趕來，沒進門就叫起來。兒子一生氣走了，半道碰見一個人，誰呀？鴨梨臉王快樂。他聽小周一念叨，壞了，別吵急了再抄家伙！

王快樂腳下生風，趕到周家一看，兩個人已打得燦爛輝煌。老周左耳已殘，半邊血臉唱鬼戲。鳳仙呢，躺在地上哎嗨喲，說腳被踹斷了。王快樂一看，大事不好，趕緊把一對冤家送醫院。鳳仙牙快，咬得老周不輕，鑒定下來鳳仙要吃官司。老周說，嚴懲！看她還分不分房？王快樂說，你消消氣。你光想嚴懲她了，就沒想想你足下功夫了得？老周問怎么啦？王快樂說踹斷她腳啦！老周傻了，真的？王快樂說，鳳仙再仙也飛不起來了。沒聽你說去哪兒練過啊？老周哆嗦了。王快樂乘勝追問，你倆誰罪過大？老周說，別考我啦，我收回嚴懲行不？王快樂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倆在一起都半年了，恩到南天門去了，忘了你瞧上人家的時候啦？老周說，誰讓她分我的房?。客蹩鞓氛f，大蔥蘸醬卷煎餅，一碼是一碼。你耳朵破了，她腳斷了，說吧，先抓你們倆誰？老周說，誰都不抓行不？我給她治腳……

王快樂笑了，你原諒她了？老周說，我原諒了，不知道她干不干？

鳳仙當然不干，要讓法院判老周賠錢。王快樂問，賠多少？鳳仙說，最少二十萬！我問過中介了，那房也就值四十萬。王快樂笑了，這等于跟他分房產?。▲P仙說，誰讓他踹斷我的腳呢？攤上了！王快樂說，房是房，腳是腳！鳳仙問，那你說怎么辦？王快樂說，當然有辦法。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鳳仙一歪脖兒，說吧！

王快樂說，聽題，你這腳是第幾次斷啦？

鳳仙一下子成了呆瓜。她哪兒知道，王快樂不是省油的燈，私下從大夫那里了解到，鳳仙的腳骨斷裂是陳舊傷。老底被揭，鳳仙哭起來，承認因為交通事故撞斷過腳。

鳳仙，你別哭了，老周請你原諒他，他要為你治腳。你呢，咬傷他耳朵，論罪可以判刑，但老周念你們夫妻一場，要求不追究你的責任。你們夫妻一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說了，你別不愛聽，老周是因為你賭才來氣，孩子也為這個。家有金山都扛不住賭，就別說你家沒金山了。聽我勸，往后別賭了。十賭九輸，好好過日子吧！

鳳仙一邊哭，一邊點頭……

八、僵尸舞

吃過晚飯，一群老太太就歡聚在社區，伴隨小喇叭播放的音樂，跳起了街舞。她們說啦，這叫快樂健身操，來自佳木斯，風靡全中國。伸伸胳膊踢踢腿，扭扭屁股轉轉腰，消化了一肚子好飯菜不說，還治了肩周炎防了老年呆。其中有個動作，兩腳并攏，雙手伸直，面向前方，一蹦，一蹦，有點兒嚇人。因此，又稱：僵尸舞！

老太太們才不忌諱呢，僵尸舞就僵尸舞 ！我僵尸，我快樂！

正跳得來勁兒，突然——

嘩啦啦！

不明物從天而降，連湯帶水，又臭又黏，灑了她們一頭。順手一摸，??？螺絲殼！

誰這么缺德啊？老太太們一面往下摘螺絲殼，一面大喊大叫。有眼尖的，抬頭一看，是五樓扔的！又叫起來，是小六子扔的！走，上樓去！掐死他！

呼啦啦，一窩蜂沖上樓去，混戰一觸即發。觀舞的一看大事不好，急忙去喊王快樂。

王快樂一頭大汗爬上五樓，好家伙，雙方正隔著防盜門叫陣呢。

小崽子，有本事你出來！

老東西，有本事你進來！

你憑什么扔螺絲殼？

誰讓你們吵我睡覺！

這才幾點啊你又不是豬！

哦，王快樂明白了。社區不止一個人向他反映跳舞的音樂炸耳朵，他也正為此傷腦筋呢，想不到小六子動真格的了。他勸開雙方，讓小六子給老人們道了歉。又問，你怎么沒上班??？小六子一臉苦大仇深，嗨，讓人家開了！??？王快樂心里一沉。

原來，小六子是醫院的臨時工，負責管理車輛進出。這天中午，有一輛車硬往里闖，他死活給攔住了。想不到，車主是院長的親戚，小六子不但挨了一嘴巴，還被開除了。他回到家里正郁悶，忽聽樓下鶯歌燕舞，就憋不住火了。老太太們一聽，原諒了小六子，各自回家換衣服去了。

樓里沒事了，王快樂心里卻堵了兩件事。他瘋跑了三天，想不到一鍋兒燴了！社區附近有一處圍了院墻的工地，原打算蓋樓，因為資金斷鏈停了工。一地建材一地草?？撮T兒的要回老家，開發商同意讓小六子接班。王快樂帶著小六子來到院里一看，嘿，碼碼建材除除草，不就是一個豪華舞場嗎？喇叭唱破了也吵不著別人。

倆人說干就干！除草日當午，汗滴草下土。辛勤的汗水換來老太太們快樂的舞步。王快樂也扭著熊腰加入了僵尸系列。

然而，好景不常。工地開工了，王快樂傻眼了。小六子還能看門兒，老太太沒了舞場。

閻老太做大生意的兒子說，王警官，不怕的，我置備了無線音頻發射器，戴上調頻耳機，誰也吵不著！

當晚，老太太們搬師回營，跳舞配耳機，社區靜悄悄。王快樂大嘴笑成瓢。

第二天，有個小姑娘來找王快樂，說我發誓晚上再也不出門兒了！王快樂問為什么？小姑娘說，媽呀，嚇死誰！昨晚我剛一出門兒，燈影里就蹦出一隊老太太，面帶微笑，雙手直伸，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九、問誰誰答

幸福社區城鄉接合，不少房子是村民自己翻蓋的。你先蓋，我后蓋，如果兩家鄰居關系好，后蓋的有一堵墻就依靠先蓋的那家。一墻兩用，省了工料。

金家和宋家就如此。金家先蓋，宋家后蓋。宋家靠金家一堵墻。有句戲詞說得好，拆了墻是一家，不拆墻也是一家人。金宋兩家和睦相處如一家?？墒?，最近兩家關系緊張了。為什么？為小孩兒的事。

金家曬的梅干菜，被宋家小孩兒當玩意兒玩了，都玩碎了。金家媳婦就過來吵，宋家媳婦也回嘴。這可不得了，相吵無好言，吵到惱處要翻天，兩個女人就打起來。一個把臉抓了，一個把腰蹲了，兩個都上了醫院。蹲了腰的金家媳婦看了六七千塊，被抓臉的宋家媳婦花錢不多但留了疤。金家男人毛了，說你家別靠我家墻了，墻是我的，你家自己重新起墻好了！話說起來簡單，房子早已成型，重新起墻就等于拆了房子重新蓋。宋家男人一聽，這不是世界末日嗎？干脆你把我的命拿走吧！金家男人說，我要你命干嗎？反正你要重新起墻，你不起，我就掀了你家房頂！宋家男人說，你敢掀我房，我就放火燒了你家！

旁邊鄰居聽見，嚇得趕快跑到警務室去報告。王快樂一聽，飯都顧不上吃就跑過來。他把兩家人叫到一起，都坐在院壩里，厲聲道，掀房，放火，這些都是犯罪行為，你們誰敢試試，我現在就報“110”！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兩家人為這么一點兒小事就翻臉，讓街坊鄰居怎么看？

這樣一說，兩家人都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兩家人又同時抬起頭，王警官，你給評評理！

王快樂把聲音調到溫柔檔，好，我先提幾個問題。這不是電視里的猜猜看，你們不要搶答。問到誰，誰回答。答對了就加分，不對就扣分，誰家分多誰家就有理。行不行？

兩家人都點頭，行！

王快樂問，當初扒舊房蓋新房，金家人住誰家了？請金家媳婦回答。

金家媳婦低下頭，半天才說，住宋家了。

王快樂說，好，回答正確，加十分！又問，宋家蓋房時，誰家幫你忙啦？請宋家男人回答。

宋家男人低下頭，半天才說，金家幫忙了。

王快樂說，好，回答正確，也加十分！又問，金家蓋房時，沙石木料堆在誰家門前啦？請金家男人回答。

金家男人抓抓腦殼，堆在宋家門前啦。

王快樂說，好，回答正確，再加十分！又問，宋家蓋房時，誰家給你家燒飯吃啦？請宋家媳婦回答。

宋家媳婦抓抓腦殼，金家給我家燒飯吃了。

王快樂說，好，回答正確，也再加十分……

不等他再問，兩家人都說，王警官，別問啦，我們錯啦！

王快樂說，這就對啦！遠親不如近鄰，近鄰賽過黃金。你們兩家人，要永遠記住對方的好，相親相愛，就像兩家的房子一樣，肩靠肩，背靠背，風吹不倒，雨打不垮！

十、紙上放火

居民張鵬原在汽車公司負責托運，有人舉報他職務侵占，公安局抓了人，證據不足又撤案放了?？墒?，這期間公司把他開除了。張鵬不服到處告，幾年都沒成。為什么？他去法院，人家說要勞動仲裁。他到仲裁委，人家說失去時效了。調頭找公安，人家說我們比竇娥還冤，撤案放人你應該感謝??！我們又沒讓公司開除你！他又找公司，公司說你被抓了就該處理！

就這樣，張鵬成了上訪專業戶。鞋破露“姜”，人成鬼樣，走投無路，寄了封匿名信給市長。市長一打開，驚出白毛汗，信無字而是畫，畫的是一個人拎著汽油放火，從汽車公司開始，凡跑過的“衙門”一個不剩！市長批示急辦。和尚頭上的虱子，還用得著福爾摩斯嗎？不到半天，就落實到王快樂頭上。

王快樂找到張鵬，你的畫很驚險??！張鵬臉綠了，我真放火就直接澆汽油了，這叫精神戰術！沒別的，就是想恢復公職。王快樂說你要相信我，就老實在家待著。張鵬說我撐死也不出門。王快樂說你吃那么多干嗎？張鵬說哪兒有吃的啊，灌涼水！

冤有頭債有主，起因在原單位。王快樂直奔汽車公司保衛科。科長洪大胖子屁股上的肉從椅子兩邊往下墜，開了他一點兒也不冤！托運有的不給票，有的給假票，當事人散在全國，怎么取證？只能放人！王快樂笑了，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洪大胖子也笑了，上面沒人發話，割我十斤肉也不能平反！王快樂說，割你五十斤跟沒割一樣！

洪大胖子說的“上面”是指交通局。王快樂找到侯局長，把放火圖一攤，您看，這是什么？瘦猴兒局長叫起來，這，這是要燒車站耶，還不快抓起來！王快樂說人家又沒真燒。侯局長說真燒就晚了！王快樂笑了，你們公司錢經理還說，燒起來正好演習救火！局長猴兒臉一拉，他腦袋進水了！立刻把錢經理叫來。錢經理一臉苦瓜相，說當初老領導為此開除了好幾個人，后遺癥明顯。張鵬來上訪，老領導說不能自己否定自己，就沒理?，F在要給他恢復公職，其他人怎么辦？侯局長火了，老領導，老領導，他退休幾年了？真要著了火你我全玩兒完！錢經理說，局長息怒，辦法我有一個，就怕張鵬不愿意……

王快樂回來對張鵬說，你小子，托運有的不給票，有的給假票，我看開除你不冤！張鵬說，王警官，沒有的事！王快樂說，不管有沒有，你見好就收吧！你還有兩年就退了，什么公職不公職的。公司答應把社保醫保都交上，解你后顧之憂，再一次性補貼兩萬塊。張鵬說，這么多年，怎么也得給十萬。王快樂跟他砍到五萬。張鵬說，給了我就停訪息訴！

誰知錢經理卻說不行！王快樂抖抖放火圖，那我只好去跟法院和仲裁委要了，誰叫他們當初給耽誤了。侯局長聽說，又把錢經理罵一頓，這兩家老爺你得罪得起嗎？腦袋進水了！

最終，張鵬滿意了，不跑了?？赏蹩鞓愤€在跑，干嗎？給他找個活兒過日子??！

十一、要腦袋給你一個

社區有個王家村。這天，小王把桌子橫在老王的小店門前，躺上面曬太陽。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原來，老王手頭吃緊，沒跟老婆商量，就把店賣給了小王，說好八十萬元，小王先給了十萬定金。有好事者說，這么好的店賣成豆腐價，我要是幫你賣，怎么也賣一百萬！老王悔斷腸，老婆滿地滾。小王看出老王想變卦，就把桌子橫在店前。老王也不弱，喊來七八人。

劍拔弩張的時刻，王快樂聞訊現身。

他對老王說，房子不是雞鴨鵝，你收了定金，不能說不賣就不賣。這事兒，從根兒上講是你不對。小王跳起來，潑出的水別想收回！王快樂轉向他，你橫桌子擋門也不對。房子沒過戶，就不是你的。如果打了你，你找誰說理？小王說老天快下雪吧，我比竇娥還冤！老王說，我沒辦法，家里要出人命！小王說，你少來！合同上寫明了，反悔要賠雙倍定金，少一分也不行！老王說，要錢沒有，要腦袋給你一個！小王說，我有腦袋，多一個沒地方安！

王快樂吼起來，你們再吵我就不管了！鄉里鄉親的，往后還要一起過，對不對？兩個人都不吭聲了。王快樂這才說，老王，你的生意先停兩天。小王，你也把桌子抬回去。你倆消消氣，給我點兒時間。

下來后，王快樂先找老王談，說你要么把房子賣給小王，要么退回定金加違約金，就算到法院也是這個理兒。老王說，定金肯定退，違約金開口就十萬，我受不了。王快樂問，那你說多少合適？老王說，五萬。王快樂說，少了點兒吧？老王說，頂多六萬！不要就算了，愛告哪兒告哪兒去！王快樂笑了，你不是手頭緊嗎？怎么還能拿六萬？老王到底實在，說王警官你是好人，當初我的營業執照辦不下來，還是你幫著跑的。跟你實說吧，有人能幫我賣一百萬。我賠小王六萬，再給中間人兩萬，我還多得十二萬呢。王警官，你可別說出去??！

從老王家出來，王快樂心里有了底?？墒?，小王卻吃了秤砣鐵了心，說白紙黑字，少了十萬不行！王快樂說，他真拿不出來你能咬死他？小王說，再硌了我牙！又狡猾一笑，我知道他又換大東家了，就是賭這口氣！

得，老王的籃子里有幾個蛋，小王早數過來啦。怎么辦？王快樂又去找了一個人。誰呀？小王的叔叔，退下來的老村長。王快樂知道這叔侄倆情同父子，特來求救。老村長說，小王哪兒都好，就是爭強好勝。要我說，讓老王賠五萬就到頭啦！這還是因為他又賣了高價，否則一分也不賠！王快樂說，老王能拿六萬。老村長沉思片刻，好吧，息事寧人。賠償合同還是寫十萬，給小王個滿意。老王拿六萬，剩下的我補。王警官，你千萬別告訴小王啊！

王快樂鼻子一酸。心說怎么能不告訴小王呢？也許他會回心轉意呢！可是，小王聽了，半天沒吭聲。王快樂心里又打起鼓來，后悔自己嘴太快。

就在這時，小王說，算了，就讓老王拿五萬吧！

十二、貓貓來訪

警務室后窗下的花園里來了一只貓，淺黃的短毛大眼睛。當然，它不是來報警的。閑庭貓步，流浪至此。董老頭兒說，王警官，它看上了你的花園耶！王快樂很快樂，它叫什么名兒？董老頭兒笑得像只貓，嗨，它有什么名兒啊，你要上戶口，就叫它咪咪吧！又說，它要當媽媽啦！王快樂驚叫一聲，真的？他感到問題很嚴重，從婦產醫院到奶粉的選擇。董老頭兒說，你想得太多了！只要拿個紙箱放花園里就行。生的時候，你不能看！聽不到小貓叫就是難產，我去喊貓奶奶。貓奶奶是社區居民郭老太，收養了十幾只流浪貓，因得美號。王快樂說，好吧，我多準備幾個紙箱。村村點火，處處冒煙。

王快樂在花園里安置紙箱，過足開發商癮。咪咪跳上窗臺，居高臨下關心自己的房產?？此荒槤M意，王快樂像吃了冰激凌，還是哈根達斯的。

終于，咪咪要生了。眼見它鉆進桂樹下的紙箱，王快樂守了半天也沒動靜。遠了，聽不到小貓叫;近了，又怕驚動了咪咪。真急人！

正急，奇跡發生——

一根長長的紙筒從他肩頭滑過來，剛好夠得著產房。哦，是董老頭兒用報紙卷成的紙筒。古代兵器延長了王快樂的耳朵，連螞蟻咳嗽都聽得見。他潛伏暗處聆聽，直到耳朵聽腫，也沒動靜。他終于忍不住了，爬到樹下一看，咪咪根本沒在！什么時候，輕輕地它走了，正如它輕輕地來。

這一夜，王快樂睡不著，心被無形的大手揪起。

天剛亮，他就爬起來，迫不及待往外看。窗簾剛拉開一條縫兒，就撞上一對大睜的貓眼！

想偷看嗎，老年地下工作者？

哎喲，咪咪的肚子癟了，它生了！王快樂連忙燉雞燉魚。你把寶寶生哪兒了？他問咪咪。咪咪不回答。啊嗚啊嗚，吃完就沒影啦！董老頭兒說，你把心放肚子里，貓貓天下第一聰明！王快樂只好收起好奇，專事伙食。每天，咪咪定時用膳，吃完就走。

這天傍黑，王快樂剛擺好御膳，忽見咪咪嘴里叼著什么過來，啊，一只沒睜眼的小貓！很快地，咪咪叼起寶寶鉆進花叢。不一會兒，又叼來另一只。先后叼出四個雪白的絨球兒，請王快樂鑒寶。

當天夜里，下起大雨，王快樂哪兒還能睡！他打著傘走進花園。咪咪，別怕，我送傘來啦！花叢里沒動靜。他亮起手電一看，咪咪一家沒在！花叢下，有一個用破布頭墊起的小窩，已經被雨淋透。王快樂的眼淚一下子沖來，咪咪啊，你預感今夜有雨，你要搬家，臨走帶孩子來跟我告別。這么大的雨，你和孩子在哪兒??？

第二天，貓奶奶聞訊趕來，王警官，你仁義，你對咪咪好，它知道。它還會回來的！

果然，過了不久，咪咪當真帶著孩子回到了花園。王快樂喜出望外，哦，不是四只，是五只！貓奶奶說，嗬，四白一黑，五朵金花！

喵——喵——喵！

十三、一腳一只羊

回民馬老漢開的拉面館，味道正宗服務好，成了社區一樂。

這天中午，馬老漢像往常一樣邊做拉面邊招呼客人，一輛寶馬車炫著紅光停在路邊，一個女人扭著腰下來。喂，她沖馬老漢喊道，給我來一碗，多放肉！說著，一屁股坐下。馬老漢應聲拉面，龍飛鳳舞，細長的面條水似的在他兩手間流淌。女人忽然叫起來，媽耶，你的手怎么這樣臟??！馬老漢笑笑，是黑，不是臟！女人說，你怎么不戴手套啊？馬老漢又笑笑，沒聽說拉面戴手套的，全憑手感呢！

一旁吃面的人都笑起來。女人一下翻了臉，起身就走，我不要了！馬老漢上前攔住，都做好了，咋能不要呢？女人叫起來，不要就不要！起開！馬老漢不動窩兒，你不能不講理啊！女人突然橫起來，就不講理了，怎么著？起開，好狗不擋道兒！說著，抬腿踢了馬老漢一腳。這一踢不要緊，吃面的人都站起來，指著她七嘴八舌，哪兒來的瘋婆娘，跑這兒撒野來了！

不知誰打了電話，說有人欺負馬老漢。好家伙，呼啦啦來了四五十人，拳頭舉得樹林子似的。耍橫的女人哪兒見過這個，嚇成面團兒篩成糠。有人叫著，把她的車掀了，看她還牛不牛？群情激奮，說話要掀車。

王快樂聞訊趕來，鄉親們，有話好好說，掀車多費力??！

大家這才住了手。王快樂上前安慰馬老漢，您消消氣，咱們先上醫院。馬老漢說，這么多人等著吃面，耽誤不起。醫院不去了，叫她賠我！眾人喊道，對，叫她賠！王快樂說，無理踢人，該賠！人們都鼓起掌來。王快樂扭頭問女人，你愿意賠償老人嗎？女人點頭如雞啄米，愿意，愿意。王快樂反倒抓起腦殼，心想，踢一腳該怎么賠呢？

這時，有人站出來說，按我們的規矩，打人要阿訇處理，打一拳賠半只羊，踢一腳賠一只羊！馬老漢說，對，她踢了我一腳，要賠我一只羊！眾人又亂起來，讓她賠，一腳一只羊！

女人拉拉王快樂的衣袖說，一只羊就一只羊。王快樂小算盤一打，按當下市價，一只羊沒兩千元下不來。這代價也太大了，走到哪兒也說不過去。他沖回民弟兄們笑著說，好吧，就按阿訇處理，一腳一只羊。你們說，我能不能當個阿訇?。柯犓@樣問，人們又亂了，王警官你好是好，可你當不了阿訇！王快樂問為什么？大伙都笑了，你不是回民啊，再說你也不通熟《古蘭經》！王快樂點點頭，噢，既然我不配當阿訇，那處理事情就要比阿訇低一格，對不對？大家都說對著呢，要低一格。王快樂說，這樣吧，要我說，讓她給馬老漢道個歉，再賠三百塊，行不？馬老漢帶頭說，行！

事情解決了。第二天，馬老漢用三百塊買了一條煙送給王快樂，說我不缺這個錢，要的是這個理！王快樂痛快地收下。又過了幾天，馬老漢的小孫子過滿月，王快樂包了個紅包送去，也是三百塊。

十四、打蟲

這天早上，王快樂還沒走進社區，就看見小廣場上聚滿了人，一個穿醫生白大褂的人正口若懸河。面前擺了一張條桌，上面放了一些試管，還有很多瓶子。這是干嗎？他湊上去一聽，開了洋葷。白大褂說他是兒科醫學研究所的，來給娃娃們免費發放打蟲藥。打下寄生蟲，娃娃更健康！看吧，他指著瓶子說，這些都是打下的蟲！王快樂一看，瓶子里用藥水泡著各種寄生蟲。白大褂突然提高了聲音，這些雖然是害蟲，但用于醫學研究卻是寶貝，很值錢耶！大家快來領藥，明天打下蟲來我們回收給現錢，按質論價！人們七嘴八舌，哎喲，這東西還有好壞啊！好的多少錢啊？論條還是論斤？白大褂笑起來，哪兒能拉出那么多？又不是豬！我們論條收，差的一條五塊，好的幾百上千！報價一出，群情激奮。幾百上千能買一條金項鏈啦！于是紛紛上前領藥。社區弱勢群體多，忽然有意外收入，個個直流口水。還有的說，要是大人的也收就好了，說不定我肚里的蟲值兩千塊！

吃打蟲藥拉金項鏈？王快樂拿起藥看看，的確是國內正規藥廠的驅蟲藥。這是演的哪一出??？察言觀色，看不出白大褂的破綻。居民霞光萬丈，又不好潑涼水。得，騎驢看唱本，且走且哼哼。

第二天，社區熱鬧大了！小廣場上排成長龍，個個舉著尿盆，相互攀比：哇噻，你家拉這么多！我家的笨死了，就拉了一條！白大褂帶了個女人坐在桌前，又收蟲，又登記，當真給了錢！五塊的，十塊的，有一位大媽居然得了一千塊，頓時炸了鍋。她的為什么那么值錢？我的跟她一樣，怎么才給五塊？

白大褂說，你的跟她不一樣！大媽這種蟲，科研價值極高，國產藥打不下來，只能用進口藥。大家都喊起來，我們也要進口藥！白大褂說，對不起，進口藥是要收費的，每包兩百。昨天我一忙拿錯了，讓大媽撿了便宜。大家別急，機會人人平等，凡是今天來的，娃娃肚子里都會有這種蟲。來啊，要買進口藥的掏錢啦！有聰明人問，打不下來怎么辦？白大褂說，打不下來退全款，誰買了我們都有登記。

好家伙，本來聽說要錢，個個裝死?，F在一聽退全款，又都活啦，這賬還用算嗎？除去成本，一條凈賺八百。運氣好，打下五條十條的，什么都別干了，接著買藥！當天到場的居民都得到了錢，真金白銀，個個深信不疑。于是，買藥大戲上演，有的還打電話叫來七大姑八大姨，忙得白大褂數錢數到手抽筋兒。一天下來，收了七八萬元。臨走時連連沖大家擺手，鄉親們，明兒見！

入夜，白大褂悄悄退了房，剛走出旅店，迎面碰上王快樂，喲嗬，要溜啊，不是明兒見嗎？你把金星、東勝兩個社區的老百姓坑苦了，又到我們這兒來打蟲了。我先打掉你這條蟲，叫你人財兩空！

十五、沒想到

劉二早就盯上趙局長家了，裝修高大上，吊燈亮瞎眼。一打聽，這位爺是國土局的頭兒。不偷他就白當一回小偷了！

這天半夜，劉二瞅準家中無人的機會下了手，從衛生間窗戶摸進屋，睜眼一看，我的媽耶，琳瑯滿目，什么都該偷。得，還是揀順手的吧。一打開衣柜，哇噻，差點兒瘋了，里頭哪兒有衣服啊，一摞一摞又一摞，全是百元大鈔。怪不得老百姓沒錢呢，全藏這兒了！

劉二很快塞滿一麻袋，再多也背不動了。得，收手，去也！沒想到，剛爬出窗戶落了地，正碰上巡邏的王快樂。不許動！王快樂暴吼一聲。劉二不但沒動，還癱倒了，鼻子里有出氣兒沒進氣兒。哎喲喂，跟我玩兒裝死？起來！王快樂踹他一腳，沒反應。再一看，壞了，真要玩兒完！原來，劉二有先天性心臟病，一驚嚇，犯了。王快樂手忙腳亂趕緊叫“120”。管他偷不偷的，先救人吧。

救護車哇哇嗚嗚，急診室緊鑼密鼓。該著劉二命大，醒過來拉住王快樂的手說，大恩人，我招，我全招！王快樂當著他的面，把贓款數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兩百萬。劉二認罪，在訊問筆錄上簽字摁手印，王快樂連人帶贓送往派出所。

所長說，喲嗬，人贓俱獲，我馬上報功，你就等好兒吧！

王快樂沒等，就這個案件，在社區發動了一場防賊防盜的宣傳攻勢，家家受教育，戶戶都警惕。有人說，這位趙局長上班騎輛破車，皮鞋也磨禿了頭兒，想不到，一偷就是兩百萬！乖乖，真金白銀耶！

過了兩天，所長找到王快樂，一臉愁苦一臉憂，傳說中的好兒半點兒也沒有。王快樂很郁悶，所長，您這是……

所長問，那天劉二到底偷了趙家多少錢？

王快樂吃了一驚，??？咱們不是當面清點的嗎？

所長抓抓腦殼，問題是，劉二是只偷了趙家，還是……還是先偷了別家，再偷的趙家？

王快樂眨眨眼，所長，咱倆還繞彎兒嗎？您直說，哪兒不對了？

錢不對了……

啊，錢不對了？少啦？

不，多啦。

多啦？！

趙局長報案，說他家只被偷了十萬。

王快樂差點兒暈過去。這……

所長好像回到舊社會，唉，上邊打招呼，說趙家就丟了十萬，讓咱們再核實，問問劉二還偷了誰家？你把訊問筆錄改改，明天交給我。

王快樂兩眼瞪成大核桃。所長說，瞪我干嗎？你是外星人??？

王快樂當然不是外星人。他辦了手續，火火風風跑到看守所提審劉二。劉二說，大恩人，我騙誰也不能騙您啊。那天晚上我就偷了趙家，騙您我變王八滿地爬！

第二天，王快樂交給所長一張紙，上面寫著：關于我貪污并上交贓款一百九十萬元的坦白書。坦白人：王快樂。

所長傻眼了。王快樂笑笑，只有我坦白了，錢才能對得上數！

所長把這張紙攥出了汗。沒想到，不等上邊再追問，傳來好消息：趙局長被紀委帶走了，聽說當時就拉了褲子。

十六、蔥姜蒜

社區里有一對打工夫妻，男的姓叢，女的姓姜，蔥啊姜的，全是調料。兩人不知為什么常吵鬧。鄰居說，嗨，沒大事兒，全是蔥姜蒜！

夫妻倆有個兒子，快十歲了，腦子有點兒毛病，整天蹲在家里。

這天，家里吃飯，有個香菇咸菜，兒子把著不給人吃。叢生氣了，一巴掌打過去，說你這個神經病可以去死了！姜去護兒子，他連姜一起打，說就是你傻，才生了這么個東西！有人看見，跑出去告訴姜的弟弟，說你姐夫打你姐！姜的弟弟跑過來，不由分說，一棒子下去斷成兩截兒，叢當時就趴下了。送進醫院，又拍片子又下猛藥，前后花了七千多。姜的弟弟給了一萬。叢說怎么也得賠四五萬。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找王快樂討公道，說不行就離婚。姜呢，也找王快樂鬧離婚。

夫妻倆輪流蔥姜蒜，真夠王快樂一夢！

這都不說，兩人還賭氣不回家。兒子呢，整天蹲在墻角，鄰居這給一口，那給一口。王快樂干脆在小飯鋪押了錢，讓伙計跑去送飯?？墒牵@到哪兒算一站??？再說，孩子萬一出啥事就糟了。王快樂急得小臉兒都變了形。沒轍，解扣還要系扣人。

王快樂找到叢。叢說你去找姜吧。找到姜，姜說你去找叢吧！

說是這樣說，但話里話外王快樂聽出倆人對兒子很上心。

怎么辦？警官難斷家務事。王快樂說，我也不管了！

這天，孩子被村民老劉帶出去玩。想不到，腿瘸偏遇路不平，正走著，后面來了一輛電瓶車，偏偏就撞了孩子。老劉嚇出白毛汗，又喊人又打“120”。救護車哇哇哇地來了。

消息一下傳開，叢姜的兒子被撞了！住院了！

鄰居聽到，火上房跑去找他們夫妻倆。

姜先趕到醫院，一進門，要死要活。

王快樂說，看看吧！你們鬧有什么好？

叢也趕來，滿脖子汗淌。

王快樂又說，你們鬧有什么好？看看吧！

兩人都說，為了孩子往后再也不鬧了。

醫生說，還好傷得不重，住一周就可以出院。結果，叢姜天天守在醫院，一家人真的好起來。

一周后，孩子出院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一家三口歡天喜地把家回。

還是蔥姜蒜。調料放好，飯菜做好，日子過好。

王快樂把村民老劉、電瓶車肇事者，還有醫院的大夫，全請到小飯鋪，大快朵頤。眾人抹抹嘴發誓，永遠保守秘密！

老劉還畫蛇添足，打死也不說！

保守什么秘密呀？

嗨，你還沒猜著嗎？

除了孩子一點兒沒碰著，住院花費卻是真金白銀。大導演王快樂自掏腰包，去工資里報銷。

十七、你們走得了嗎

王超原來是開出租的，嘴邊常掛大實話：客人上車我安全駕駛，客人下車我去向不明。可不嘛，客人下車了，他就到處瞎開，找活兒。這天上來個醉鬼，王超給他送到地方，非說繞路了，兩人就吵起來。不料，這廝是官二代。公司經理接到上司來電，不分鹽咸醋酸臭罵王超一頓。王超一扒工作服，老子不伺候了！車是自己的，招牌一摘，開回家了。丟了工作，吃什么啊，只好開黑車?？墒?，鄰居有個大事小情，他出車從不收錢，大伙兒都說他好。王快樂跑前跑后，為他找了另一家公司，王超激動得嘴都笨了。

臨上班頭一天，他開車送姑媽去機場，完事剛要返程，來了一高一矮，要坐他的車。王超說你們打的去吧。高個兒說，隊排得長城拐彎兒，我們有急事，求您捎上吧。王超問去哪兒啊？矮個兒說幸福社區。嘿，寸勁兒！要擱平時，回家帶掙錢，瞌睡來了碰枕頭！可眼下不同，明天就上班，王超正興頭兒上，行，我順路回家，不要你們錢！

一路順風，來到社區。高個兒說坐了這么遠，不給錢像話嗎？掏出兩張百元大票。王超一擋，嗨，不用。高個兒死纏爛打，王超說好吧，就按出租價兒。他收下錢，又找回八十。高個兒笑成大鯰魚。這當兒，王超忽見小個兒在一旁照相，怎么，還合影留念？高個兒突然變了臉，美死你！這叫取證！說罷，掏出一個藍本，路政稽查！王超一看就傻了。小個兒一臉壞笑，膽兒不小啊，開黑車往機場送客人，完了還接著拉！王超說，那是我姑媽！高個兒說，什么姑媽姑爹，甭跟這兒裝大尾巴鷹！老實接受處罰：暫扣車輛，罰款兩萬！王超吼起來，我操你大爺！高個兒叫，你敢罵人，暴力抗法咋地？

這一吼一叫不要緊，社區百姓呼啦啦圍上來。王超扯脖筋把經過一講，群情激奮。明白的喊，釣魚執法，知法犯法！不明白的叫，我早想揍工商一頓了！一時間，人越圍越多，揮拳頭的，揪扯的。

王快樂聞訊趕來，大吼一聲，有你們這樣執法的嗎？走，跟我到警務室去做筆錄！吼罷，拽起一高一矮就往警務室拖。進了屋，門一關，兩個人活過來了，你身為警察阻礙執法，我們告你去！王快樂笑了，好啊，去告吧。往門外一指，你們走得了嗎？兩人一看，上百人堵住門嗷嗷直叫，頓時軟了脖頸。王快樂說，什么叫寡不敵眾？兄弟，宜順不宜激，宜解不宜結。再說，你們也太小兒科了，回去好好想想吧！高個兒說，是，是，我們不對。小個兒說，我們……走不了怎么辦？王快樂說，你們聽！話音未落，嗚嗚嗚！警笛大作。

王快樂笑道，這是派出所的警車，兩位先受點兒委屈，半道兒上再下車吧。

老百姓一看警車來了，就閃開道兒。王快樂說，大伙兒都散了吧，相信派出所會處理好他們！

老百姓這才散了，邊說著解氣的話。

十八、燒雞大窩脖兒"

社區保安老顧一進警務室，就要給王快樂磕頭。王快樂忙扶他起來，快別這樣，為什么事？老顧灰頭土臉，唉，我的女兒……唉，丟死人了！

原來，老顧的女兒在商場偷了一條項鏈，被抓住送派出所了。王快樂問，她多大了？以前有沒有這種事？老顧說，十八歲還差幾天，以前從沒犯過錯誤，這回不知中了什么邪！求你幫幫忙，孩子要被判刑一輩子就完了。王快樂安慰他幾句，就往派出所跑。所長說有這件事。王快樂趕緊央求，她還不滿十八歲，又是初犯，能不能給一次機會，辦個取保候審？我保證配合教育。所長說，王菩薩，晚啦，已經報檢察院了，要怎么處理得聽人家的了。

王快樂一拍大腦殼，沒問題，我檢察院有人！

誰呀？檢察長胡土魯，王快樂的老政委，兩人曾在部隊共事過小兩年。還有，辦公室周主任就住幸福社區，抬頭不見低頭見。王快樂心想，到了檢察院先找周主任，讓他帶著去見檢察長，好好求求，小姑娘才十幾歲，判了刑一輩子就完了，能不能網開一面？老首長肯定說行！王快樂越想越開花兒，腳打屁股蛋兒，直奔檢察院。

老天可憐鴨梨臉。一進門，正碰上周主任。王快樂把情況一說，周主任非常熱情，巧了，檢察長正好在院里開會，我帶你去！

來到三樓會議室，周主任隔門聽聽，正在發言的不是檢察長。他剛要推門，又縮回手，盯住王快樂說，檢察長今天主持會議，讓我在樓下值班，不許人打攪。你真的跟他熟嗎？王快樂信心滿滿，叫出來你就知道了！周主任這才推門進去。不一會兒，胡土魯就跟出來了。

想不到，他兩眼一瞪，好像看見個老怪物，不等王快樂喊首長，就直不愣登地問，找我什么事？

鴨梨臉頓時傻了。我，我叫王快樂，我是您的……

胡土魯打斷他，找我什么事？

王快樂燒雞大窩脖兒。他話不成句兒，要說的才說一半兒，胡土魯就擺擺手，這事去找批捕科。說完轉過臉，當著王快樂的面，把周主任訓了一頓，你不知道我在開會嗎？怎么什么人都往上帶呀？??！

周主任臉成紫茄子，他，他說，他是您的……

胡土魯聽都不聽，扭頭進了會議室，把門一關。

兩個木乃伊，大眼瞪小眼。

周主任說，王警官，你，你真是一只大蒼蠅！

王快樂無地自容，周主任，讓你跟我丟臉了。唉，我長這么大也沒丟過這樣的人！

丟人歸丟人，王快樂可沒死心。他想，個人渺小，組織強大，回去動員所長，一起去批捕科！他灰頭土臉地剛回到派出所，就聽所長在接電話，??？找王快樂？他……他剛進門！說著，把電話遞了過來。王快樂接過電話一聽，鴨梨臉笑成哈密瓜——

我是胡土魯，我真糊涂嘍！開會開得頭昏腦暈，連老戰友都認不出來了！我跟你道歉，也跟周主任道歉。你現在就過來，記得帶上那個女孩兒的戶口本……

十九、都是孫子惹的禍

早上，胡老太接了個電話，是郵局的，說有一封加急信投遞三次都沒人收。胡老太說我在家呀，哪兒來的？郵局的人說干脆我拆開給您念念吧。胡老太說好好！可是，一念，她就傻了，信上說她去年在招商銀行辦了一張信用卡，現欠費35679元，銀行要從她的存款里強制劃款。胡老太大驚失色，我連招商銀行的廟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郵局的人說，哎呀，可能是您的身份證被盜用了，您趕緊向公安局報案吧！說著，給了她一個電話。胡老太急啊，沒過腦子就撥通了。一個自稱張山的警官說，犯罪分子用您的身份證辦了十張銀行卡，參與販毒洗錢！胡老太嚇得眼珠都麻了，這咋辦，這咋辦？張山說，您現在是嫌疑人，所有的存款都要被凍結一年，而且不能出國。胡老太一聽，上牙砸下牙，壞了！孩子為我辦了新馬泰五日游，機票都出了。張山問，您什么時候走？胡老太說，哎喲喂，沒幾天啦！張山說，您別急，我向檢察院申請優先清查您的資金，您看好嗎？胡老太連聲說好好！過了一會兒，張山說申請成功啦，您打這個電話聯系吧。說完，也給了一個號。胡老太撥通一聽，嗬，里邊真熱鬧，亂哄哄全是檢察院辦案的動靜。接電話的叫黃濤，親得就差叫媽了，您放心，我兩天就給您辦好。您有多少錢？存哪兒了？胡老太一哆嗦。黃濤馬上說，您不說賬號密碼，沒事兒！胡老太這才踏實，說我有一筆拆遷款，78萬，還沒來得及存死期呢。黃濤說，哎呀，太危險了！您趕快去銀行從機器上把這筆錢打到檢察院的保險賬號上。千萬別跟任何人說啊，一旦泄密，您就犯法了！

這都什么驢唇馬嘴的！人家一個老太太好端端的犯哪家子法啊。可是，當局者迷。胡老太跪在佛龕前，沖菩薩磕了三個響頭，踩著鑼鼓點兒直奔銀行，按對方指點把錢都打了，一顆奔騰的老心才進了窩。

可是，一回到社區，她差點兒瘋了。咋啦？王快樂正在院里宣講防詐騙呢，第一條就是郵局電話詐騙。胡老太慘叫一聲，我中槍了！好么，都急出網語了。王快樂忙問緣由。胡老太的嘴皮都安彈簧了，我，我……剛匯了、匯了錢！王快樂問，是哪家銀行？賬號還有嗎？胡老太掏出賬號。王快樂說，咱死馬當活馬醫吧！拿起手機很快撥通銀行客服，按照語音提示輸入賬號后，連輸三次密碼。當然，都是瞎按的?？头崾荆好艽a有誤，賬號被鎖！

鎖住對方賬號后，王快樂馬不停蹄四下奔走，在各方協助下，查到胡老太的錢居然還在！為什么沒被劃走呢？后來，案件破獲，謎底揭曉：胡老太打款時，騙子突然內急，解決回來賬號已被鎖。瞎貓碰上死耗子。

失而復得，胡老太喜極而泣，拉住王快樂說，這回我可弄明白了，為啥供著菩薩還受騙，都是孫子惹的禍！王快樂大為不解。胡老太說，嗨，不知啥時候他把菩薩換成奧特曼了！

二十、樓上樓下

這天，租住在七號樓四層的老胡哭喪著臉來找王快樂，王警官，救命啊，我家都成化糞池啦，臭得睜不開眼！王快樂忙問，臭從何來？老胡說，樓下有人放屁！王快樂忍不住笑了，哪兒有那么給力的屁！

原來，住三層的閻老太愛吃臭豆腐。黑黑的，方方的，油一炸，屎臭！王快樂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這個不好管。問題是臭味兒怎么上的樓？他到實地一看，七號樓有個共用煙道，各戶油煙機的出氣管都插里頭，五味雜陳直上九霄。而老胡家安裝的有毛病，油煙倒灌，臭氣盡收。王快樂找到房東，房東一臉舊社會，說找過裝修公司好幾次，一拖再拖就是不給解決，收了錢就完事，這叫什么買賣！王快樂說，我去！

裝修公司的胖經理正悶頭算賬，忽聞異臭，大叫起來，誰拉屎啦？王快樂把臭豆腐往他眼前一推，味道好極了，是嗎？胖經理吃了一驚，王警官，您這是……

于是，問題迎臭而解，老胡家空氣達標。

沒想到，過了幾天，閻老太也哭喪著臉找來，王警官，救命啊，老胡家有個小孩兒，又跑又跳，還扔皮球，嘭！嘭！吵得我沒法兒睡！王快樂問，您晚上幾點睡？閻老太說，十點！王快樂勸老胡，十點以后不要發出聲響。老胡念王快樂的好，答應得很痛快。

相安無事數日，閻老太又找來了，王警官，不行，我現在八點就困了。王快樂又去找老胡。老胡說，好，八點就八點！可是，沒兩天，閻老太說，不行，我現在白天也要睡！王快樂說，這不好辦，那是一家子大活人啊！除非房東不租給老胡。閻老太說，好啊好啊，麻煩你跟房東說說！

房東聽王快樂一說，嘴撅得像駱駝，我指著房租養老呢，哪兒像閻家啊，她兒子是大老板，聽說要給敬老院捐五十萬呢！王快樂一聽，來了主意。他興沖沖地對閻老太說，行了，房東不租給老胡了。閻老太連說好好好！王快樂又掏出一張紙，可是，房東說，找她租房的排著隊呢！我給您念念，有女高音歌唱家，有跳街舞的大媽，還有參賽的鋼琴家，聽說參賽曲目叫小夜曲，專門半夜里彈……

閻老太一聽臉又歪了。王快樂說，這樣吧，我知道您兒子有錢，您叫他把樓上租下來，不住人，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閻老太咬咬牙，行，豁出去了！

王快樂費盡口舌給老胡找了新住處。老胡說我早吃不消了，這老太太動不動就上樓砸門。現在可好了，沒人咚咚咚，也不聞屎臭！

樓上騰空，兒子租下，閻老太國泰民安。她逢人就夸王快樂。夸就夸吧，還找補一句，你們誰家嫌樓上吵，就去找王警官，他能把人趕走！

結果，好幾個老太太都要找王快樂。

王快樂哭喪著臉對閻老太說，救命啊，您千萬不能這樣廣播，我吃不消??！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張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