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總認為自己可以控制人造物,但其實很多物品創作出來就已經不是它了。它有自己的運動軌跡和生命力。”青年藝術家王郁洋用新興的媒介、奇幻的方式,表達出自己對人與物、人與世界之間與眾不同的認知方式。
走進上海龍美術館“今夜我為何物”展覽的一層,一定會被展廳中央懸掛蓄的那棵巨型大樹所吸引,這是青年藝術家王郁洋的最新作品《四分之一(節氣)》。為了完成這件作品,他特地在上海買了一棵真樹,樹被切斷了根部,隨著生命力的逐漸衰退,葉子紛紛脫落,到展覽結束時它會變成一棵枯木,也預示著生命的凋零。本科在中央戲劇學院學習舞臺設計的王郁洋,把控著龍美術館上下三層的展覽空間,通過多樣化的展示方式,呈現出一場與人類、呼吸、身體都相關聯的藝術對話。
“2009年的一個夜晚,我看著自己創作的一堆廢鐵,突然迷惘了。那晚剛好讀到亨利·米勒(Henry Miller)《黑色春天》那本書,末尾的一句是‘今夜我將成為何物’。我轉念思考自己當下創作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腦海中質疑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我要想清楚自己眼下做的這些東西,意義何在。”正是這次意外的反思,令王郁洋對于人與物關系的創作變得系統化。2009年后,他漸漸積累了“王郁洋”系列作品,極大程度地促成了“今夜我為何物”的展覽。展出的作品也算是對王郁洋過去幾年的一番總結,既有他最新的“王郁洋”系列,也包括“月”“呼吸”“字典”“無題”等其他系列作品。
王郁洋想讓“物”來自行創造一些東西,證明以人為主導的世界里,事物也不完全處于被支配的地位。于是他做了電腦里一套模擬藝術創作的軟件系統,電腦會將所有元素通過獨特的構成方法生成新的藝術形式。這臺電腦甚至會讀取各種微信、郵件,把它認為有用的信息留存下來。每創造出一件新作品,它就自動發郵件給王郁洋。這樣的執行過程,甚至讓王郁洋不忘開玩笑說自己就像是電腦的一位小助理,親力親為地完成各項任務,用“接活”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我們總認為自己可以控制人造物,但其實很多物品創作出來就已經不是它了,它有自己的運動軌跡和生命力,還改變了人的習慣。比如生活中的汽車,本來是為了把距離變短的交通工具,它也改變了人的情緒,包括撞車、刮蹭,它通過自己的外殼把人之間的距離和情感隔離了。人還以為自己是造物主,可以控制這些物品,但他們已經在‘人本主義’的心態下被人造物所影響了。”王郁洋并沒有把這些物品當作真正的生命,但希望能夠通過藝術的形式,提示人們生活中存在類似“人本主義”的問題。
在這次龍美術館的展覽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地下一層一只不斷吐口水的《嘴》,人們通過它也看到展覽最任性、俏皮的一面,就像一場出其不意的惡作劇。這只一開一合的嘴巴,冷不丁向走過的路人噴射一灘“口水”,引人駐足和圍觀,好像在向前方的人說“請你來這里站一下呀”。健談、幽默的王郁洋談到這種互動關系時打趣道:“要是有別人吐你一口,你肯定是不高興的。但當一件物品這樣做,大家都覺得特別好玩,甚至很主動地愿意被它吐,就像是惡作劇。”這正好從反面揭示出人與人、人與物之間關系的微妙性。
15歲來到北京學習藝術的王郁洋生于哈爾濱,2008年拿到中央美術學院的碩士學位后,幸運地留校任教,研究實驗藝術方向。做老師對他來說,是件快樂又值得驕傲的事。幫助學生們梳理藝術創作思路的過程中,也給王郁洋帶來很多新的啟發。“我理想的生活狀態,是一邊對自己的藝術創作進行自由發揮,一邊在學校跟學生交流、教學。和學生們在一起的思想碰撞,也使我的知識儲備不斷增長。”平日里,王郁洋和太太、孩子、岳父岳母同住一個屋檐下,經常是工作室、學校、工廠、家幾點一線。“跟一大家子一起住,有家人的悉心照顧,對我來說還是很幸福的。他們能讓我全心投入到創作中去。從這點上來說,我的狀態還是挺自由的,不必為生活瑣事牽扯過多精力。”
王郁洋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一直喜歡的藝術家杜尚那樣,不斷開拓新的思路,對藝術界有自己獨特的貢獻。他用“質疑,然后建立自己的真實”的形式,對常識、標準、權威進行質疑,憑借新媒體的新興手法,梳理自己的思路,建立了自己和藝術作品之間的真實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