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也愛美

好萊塢著名編劇喬伊·斯坦因（JoeIStain）遭遇中年脫發危機，再三思量下他決定去植發。身邊的女性幾乎是一邊倒地反對，他的母親甚至覺得好萊塢的虛榮浮華已經改變了自己原來那個質樸高尚的兒子。但出乎意料地，喬伊身邊的男性，包括他最畏懼的74歲的老爸，卻都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決定。所以直男愛美的時代終于來臨了嗎？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愛臭美的人。因為我從來沒為了臭美做過任伺事。我是個有點兒笨，有點兒蠢，樸實又溫順的小孩，我有自知之明，很早就意識到自己的外貌不值得花錢去裝扮。我的大部分衣服不是10年前的樣式，而是20年前的樣式。我不使用任何護發產品，對我而言這些產品不僅包括頭油或者發蠟，還包括梳子。

所以，當一位朋友歡決地告訴我，我那一頭濃密的黑發越來越少的時候，我并沒有很在乎。我還挺高興的，因為頭發薄一些可以更貼合，而不會總是一副亂糟糟的樣子。我當時已經跟女友卡桑德拉住在一起了，幾年后她成了我的妻子。我可以沒頭發，沒鼻子，甚至沒顴骨，這些都完全不會影響我的生活。

然而，我很快意識到，我不僅是在變禿而已。我是在以一種極為糟糕的方式變禿：我謝頂是從前額開始，一直向后延伸到頭頂。如果你是從頭頂開始禿，那么只要你個子比—般人高，就沒那么容易被發覺。從太陽穴開始禿甚至還能產生一種梟雄才有的炫酷感。禿到只剩后腦邊緣有一圈頭發的造型雖然不好看，可至少能有一種苦行僧、大學者和拉里·戴維（Larry David）式魅力。但是，從前向后的禿法是希臘神話中地獄般恐怖的情景：半毛半禿，悲喜交集，有一種孌童癖和小丑式假發套的即視感。

我嘗試過使用米諾地爾生發水，看起來謝頂狀況有所緩解。一度我還干脆剃光全部頭發示人，但是卡桑德拉說，光頭造型的我并不太像軍隊里的狠角色，而更像是一個猶太會計師。所以我又留起頭發，并將其壓平，往對側梳，以遮住前額謝頂嚴重的地區。有一天，為我理發的那位女士終于忍不住建議我去做個頭發移植手術。接下來的兩年里，這種建議就從沒間斷過。

我在做任何重要決定時都會集思廣益，博采眾長。無論事關給小孩取名字，工作中的抉擇，還是該如何寫下這篇文章，我都會征求大家的意見。所以我開始廣而告之，說我在考慮進行植發手術。隨后我發現，幾乎所有男性的反應都很平靜。有幾個人坦承他們自己已經做過這種手術；其他一些人則想知道細節，因為他們也有同樣的考慮。沒有謝頂之虞的人也同樣沒有偏見。甚至連我的父親都覺得可行——我向他坦白的時候緊張到了極點，因為他比我還討厭臭美，而且74歲高齡的他仍然有一頭幾乎沒有變白的秀發。實際上，他格外支持我。

“我腦子里有這個念頭很久了，—直想給你提建議，”他說?！拔也挥X得這是件蠢事?！币驗槲沂窃谟耙暼祜埑缘娜?，我的部分收入來源是電影和情景喜劇的劇本，所以他覺得這個手術很有必要。“你所在的行業里的人普遍智商較低。你在外表上也得融入他們。”我為自己選擇接受植發手術感到欣慰多了，卻也為自己選擇了這樣的職業道路而感到特別特別糟心。

而幾乎所有的女性都反對這個想法?！澳闼麐尩氖窃诙何遥俊蔽覌寢尯暗馈！澳阌心敲磹鄢裘绬?？哎喲喲，如果你沒搬到洛杉磯去，這種事肯定不會發生。洛杉磯那地方的價值觀很神經。神經病。都要瘋。我不想你成為那種膚淺的洛杉磯人?！?/p>

我詢問過的幾乎所有女性都認為植發手術太虛榮、是不誠實的表現，顯得娘娘腔，并且毫無吸引力。唯一的例外是卡桑德拉，她認為我應該做這個手術。主要是為了讓我停止關于頭發的喋喋不休，此外她覺得我做了手術會更帥氣。

我們的婚姻還真是建立在誠實和膚淺的基礎上呢。

我決定到博思利（Bosley）去咨詢一下，他們是美國最大的通過手術進行“毛發修復”的權威機構，在全美有71家分店。博思利從不在電視廣告片上浪費錢，他們把錢都花在裝修豪華辦公室上了。該公司坐落在比弗利山某大廈的頂層公寓，一走出電梯，就有一名非常迷人的女士迎接我，她帶我從一座李，博思利博士的銅像旁邊經過，進入了一間辦公室，這里的裝潢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過會兒要討論在我頭上動刀這種事，更像是有人進來告訴我我升級到了總統套房。當我告訴她，我擔心做這個手術會不會讓我顯得很愛臭美，她說，“這可不是虛榮，這是身份的象征?！庇心敲匆凰查g，大約12秒左右，我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巴ǔ＿@里總是會留有一小撮頭發。”她一邊摸著我額頭上僅存的那一小簇毛發一邊說道。無論是虛榮還是身份，我不想要這種造型。

她接下去的行動就像是一位吸塵器推銷員在告訴我我的地毯有多臟：她用顯微照相機檢查我的頭皮，并把圖像呈現在—個巨型顯示器上。我腦后的頭發像是一群密集強壯的士兵，列隊整齊，可是前額的狀況則如同剛剛與叛軍火并過后潰散奔逃的伊拉克軍隊。好消息是，她說，我腦后那些讓我禿得如此不均勻如此奇怪的濃密頭發，同時也意味著我非常適合進行植發手術。她向我解釋了手術流程：醫生只需要從“供給體”部分將頭發連根取出，然后種植在謝頂部分的頭皮上就可以了。手術大約需要半天，手術過程中我可以看電視打發時間。

這位女士結束了她效果奇佳的銷售演說，隨后，她把埃德溫，薩德爾森醫生請來為我做檢查。薩德爾森是—位迷人又和善的外科大夫。他的建議是從我的后腦部位取下1600片移植皮膚，每片皮膚上都附著有數量不一的頭發，這些移植皮膚將被植入我的前額及頭頂禿發嚴重的區域。這個移植密度遠遠低于正常健康頭發的生長密度，但是薩德爾森醫生說，他會通過均勻排列這些移植皮膚而讓我的頭頂產生毛發密度正常的假象。并且，他會把主要的毛發植到我的發際線后方，這樣看起來才不會古怪，因為即使沒有謝頂的人也不能一直保持原有的發際線。

頭發移植手術大致上是根據植發的數量來收費的，所需費用比我想象得高出很多。雖然有折扣價，我的1600個移植皮膚還是需要花費1.1萬美元。并且薩德爾森醫生說，根據我追求完美的程度以及我現存頭發的脫落數量和速度，我很可能在兩年之內還想再做一次這種價值1.1萬美元的手術。（他的病人中有30%回來做了第二次手術。）這確實太虛榮了，這種虛榮的代價是我為了頭發花掉的錢夠買一輛新車了。

回家后，我給卡桑德拉看了我的頭皮放大圖片，她看上去是被惡心到了?！巴?！太可怕了。比我想象得還糟?！彼f。她的反應比顯微照相機的說服力更大。我預約了手術時間。

手術前一天晚上，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一個朋友克萊爾。她說她要立刻和我見面，并且極力阻止我植發?！凹侔l就是‘老土’的代名詞，”她說?！霸诖笈艡n里都會有人拿吃的砸你。”然后她很明確地告訴我，為什么大多數女人反對這件事：“有小雞雞最大的好處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讓你的社會地位越來越強勢，這和我們這些沒有小雞雞的人相反，我們的容顏衰老后就不得不努力去想其他辦法。我想這就是為什么女人覺得男人搞美容這件事很惡心。我們希望你擁抱自己的正能量，而不是去改變它?！?/p>

她說得完全正確?？墒蔷嚯x手術時間還有不到12個小時了，我決定擁抱自己的正能量，我不想被別人看作是戴劣質假發的人。不過在我打電話取消預約之前，我上網搜索了一下“做過植發手術的明星”。我看到了喬爾，麥克哈爾的舊照與近照。我并沒說喬爾·麥克哈爾肯定做過植發手術，但是網上有幾百萬人都無比確定。而卡桑德拉特別迷喬爾，麥克哈爾。不是他以前的樣子，是他現在的樣子。我冷靜了下來。我意識到，沒人真的會把我當成一個戴假發的人。生來就有小雞雞的優勢就是你可以為所欲為，沒人會真正在乎。

早上7點，我抵達博思利的辦公室，我告訴薩德爾森醫生自己昨晚的崩潰。顯然我不是第一個告訴他這類故事的病人。然后，他把我頭頂的頭發向前梳，幾縷又長又黑的發絲稀稀落落地趴在我的頭皮上。“看看，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p>

一個半小時以后，我穿上了醫院的病號服，我那僅存的一小撮頭發又被細分成很多撮，并且用橡皮筋綁好，創造出一種比禿馬尾更讓人惡心的發型。我前往一間位于拐角處的漂亮房間做手術，俯瞰下去是一間邁凱輪車行，我挑出自己想看的DVD，喝著草藥茶。我感到自己現在非常的“洛杉磯”，并且，雖然我媽媽很不齒，但我的感覺特別好。為了讓我的頭皮麻醉，一名叫作詹妮弗的護士在我的腦后沿著一條直線扎了大約12針。同時她使用震動器按摩我的頭皮，緩解針扎的疼痛。我幾乎沒有感覺到針頭刺入。

薩德爾森醫生問我喜歡什么類型的音樂，我們最終決定播放古典音樂。很快，房間里其他的聲音就只有我的頭皮被切割時清脆的咯吱聲。不到l5分鐘，他已經縫合好了傷口，也就是把被切掉的那一英寸頭皮兩邊的皮膚連接起來，彌合縫隙。我沒看到血。三名穿著實習醫生工作服并且頭戴浴帽的人進入房間。他們看起來像是剛剛打卡進入一家富士康工廠。他們在使用手術刀和顯微鏡把取下的那兩片帶有毛發的頭皮切成很多個微小的移植皮。

大約有200片移植皮膚上僅生長著一根頭發，薩德爾森醫生會很細心地把它們沿著我的發際線植入，因為那里天生是頭發最稀薄的地方。而絕大多數移植片上有2～4根頭發。所以剩下的1400個移植片將會被種植在發際線后方，并且向不同方向生長。薩德爾森醫生相當精確：他一共準備了1617個移植片。多出來的17片他會免費幫我植入。詹妮弗用震動器和針管對我前額部分的頭皮施行麻醉，然后薩德爾森醫生拿著手術刀過來了。他用飛一般的速度在不到20分鐘的時間里，在我的頭上切開了1617個不同方向的小口子，全程他—直在閑聊天。

他離開后，“富士康”員工們從兩側湊上前來，用珠寶匠使用的那種鑷子將那些移植皮膚放入醫生剛剛切好的小口子里。他們忙著的時候，我用筆記本電腦看了三集《火線》，我的關注點是劇中哪個演員做過植發。

下午2點半，薩德爾森醫生和負責麻醉的護士在我的頭上松松地扣上一頂棒球帽，并且交給我滿滿一皮箱的恢復用藥品，告訴我在接下來的一周內接觸頭皮時要盡量輕柔，因為新植入的頭發需要自行生長扎根，然后他們就送我回家了。在皮箱里有—瓶瓶的維柯丁、布洛芬、安必恩以及一些抗生素；—瓶藍色銅勝肽生發噴霧；還有一包浸滿某種藥水的紗布，我需要在接下來的7天里多用這些紗布涂抹頭皮以加速康復。在他們給我的洗發水里也有勝肽成分，接下去的7天里，我都很小心地把洗發水輕輕涂抹在頭發上，并且用低壓淋浴沖洗。

我從沒用到過維柯丁，或者安必恩，甚至布洛芬我都不需要。只有在睡覺時我能略微感覺到后腦的傷口，其他部位幾乎沒有任何術后不適。我到哪兒都戴著棒球帽，因為在我的頭皮上有1617個讓人惡心的傷疤，不過少數幾次我摘掉帽子時，看起來沒人注意到。如果人們注意不到我頭上的一千多個傷疤，我開始意識到，那么他們或許也不會注意到我的謝頂。

一周后，我回到博思利，薩德爾森醫生伸出手粗暴地揉搓我的頭發，使得紅色的結痂如暴風雪般紛紛脫落。他說，植入的頭發都已經長出發根，我不必再刻意溫柔對待它們。他還為我后腦的傷口拆了線，當晚我把頭靠在枕頭上的時候，就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到目前為止，這是我經歷過的最輕松的手術。最主要的缺點是，半年內我不會看到任何明顯效果，并且要到一年后才能看到全部效果，因為我那些被移植的頭發會死掉，新的發根則需要三個月的休眠時間才會再次生長。

在最初的6個月中，我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化。不過又過了幾周之后，卡桑德拉堅稱她看到了一些改善。我爸爸也是這么說。我很久沒見的一個人夸我的新發型不錯。到了第8個月，卡桑德拉宣布我已經“痊愈”的時候我很吃驚。雖然我們做愛的次數并沒有因此更頻繁，但我很確定她對我目送秋波的時間比以前長了。

最終，到第9個月，我也能看到效果了。我的頭頂看起來雖然并沒有枝繁葉茂，但至少沒有光禿禿的。那就像是變魔術—樣——在一張椅子上坐個幾小時，我的頭發就突然之間都長回來了。我成了一名植發手術的布道者，我的熱隋以及親身經歷竟然讓克萊爾的丈夫也開始考慮做手術。我媽媽突然不承認她曾經反對過這件事：“確實很不錯?？雌饋砗茏匀?。”她甚至還同意說我看起來并沒有“太洛杉磯”。

我去找薩德爾森醫生，他貌似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他說有80%的移植皮膚都存活了。他說，頭發起初會一點點兒長出來，顯得怪怪的，需要18個月的時間才能平順。我應該在至少18個月后再決定是否需要進行第二次手術，第二次的效果會是第一次的一半。他相當肯定我會回來。

我也是。并不是說人們因此就對我有不同的態度，而是這手術讓我自我感覺好多了。女士們常說她們化妝或者做隆胸手術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了吸引男人，我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就像是高中時你臉上長的粉刺，別人其實并沒有注意到，但你四處走的時候仍然很擔心他們會看到。我再一次不用為我的頭發擔憂了，這讓我很欣慰。再重申一次，我認為自己一點兒都不愛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