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共產黨宣言》

一、宣言的哲學基礎

關于此篇經典著作的哲學基礎的分析有兩種常見路徑。一是追溯從前，二是精讀文本。在此，這兩種方法應當結合分析。

《共產黨宣言》發表于1848年2月，馬克思執筆，自接受1847 年11月共產主義者同盟第二次代表大會的委托開始寫作。此前，馬克思已寫作完成《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這三篇哲學著作中，已經較為明晰地闡述了馬克思的哲學思想，可以作為分析宣言哲學基礎的依據。而具體研讀文本，宣言作為一種綱領性文件，也整體體現了其實踐的唯物主義觀念。

宣言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建立在實踐的唯物主義基礎之上，同時是建立在馬恩所創立的哲學體系基礎上，而不是借用其他哲學家的方法進行的論述。這主要體現在三個緯度：世界觀、方法論和哲學創新。

在世界觀方面，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通過對德國古典哲學的批判，確立了馬克思的世界觀，這種世界觀是唯物的，但卻不是純粹的、單純的“唯物”，不能以過去僵化的思想來理解這種“唯物”。在方法論層面早在馬克思的博士論文中，馬克思就提出了“哲學的世界化”以及“世界的哲學化”，在黑格爾辯證法基礎上，將其與自身的世界觀相結合，用辯證唯物主義的方法開始了宣言的寫作。宣言對與資產者和無產者從物質生產領域進行分析論證的觀點也正是這種世界觀的體現。

至于哲學創新，“實踐”的提出，是最為值得關注的哲學概念。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深刻地批判了純粹思想領域的哲學，而《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其中十一條，有六條明確提出了“實踐”二字，最后一條又直言“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這是馬克思區別于其他哲學的、最重要的特性。也正是由于這一思想，馬克思并不只是一個哲學家，還是一位社會活動家。而宣言寫作的目的就是具體地指導各地的無產階級革命運動。

最后，對于歷史的，脫離唯心主義的認識也是其哲學創新的體現。在宣言文本的開篇第一部分，有關社會歷史的看法（提及一切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便是其具體運用歷史唯物主義方法分析的表現。

二、宣言的基本思想

《共產黨宣言》作為標志著科學社會主義誕生的綱領性文件，歷來有頗多爭議。蘇聯和一些所謂的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政黨照搬其中一些具體描繪的革命措施，曾一度為國計民生帶來許多問題，從而世人對于宣言的科學性質疑不斷。

這種偏差主要是由于沒有讀懂宣言的核心思想，錯誤地將理論應用到了實踐當中。

馬克思和恩格斯為宣言寫了七篇序言，這七篇序言當中明確指出了宣言的具體思想，以及如何看待《宣言》的問題。在1872年德文版序言當中，兩人便明確指出“所闡述的一般原理整個說來直到現在還是完全正確的”而“這些原理的實際運用，正如《宣言》中所說的，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沒有特別的意義。”恩格斯在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提及“這個思想就是：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濟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由此產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的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并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如果不同時使整個社會一勞永逸地擺脫一切剝削、壓迫以及階級差別和階級斗爭，就不能使自己從進行剝削和統治的那個階級（資產階級）的奴役下解放出來。”這個描述概括下來其實就是馬恩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觀念。在這里要特別注意，所謂的經濟決定，是包括那種經濟交往方式的，而不是純粹的物質財富決定。這有本質區別。

事物的本質是一個事物區別于其他事物的根本屬性。而特征只是事物所表現出來的，能夠被人直觀感知的具體面貌。特征是本質外在的具體表現，這種表現有許多形式，是具體的，也是隨著實踐的發展而不斷發展變化的。而本質是事物的內在屬性，是其固有的，即使隨著實踐的變化發展展現出不同面貌，其內涵仍舊保持一致。

而公有制、按勞分配等，則是恩格斯在《共產主義原理》和兩人在《共產黨宣言》中所提出的社會主義的具體手段。這些手段最多算是一種特征標志，是在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發展過程中進行的論述。根據馬恩的解釋，這些措施屬于一種保障無產階級生存的手段。這些措施的依據主要是當時德國革命的現存關系，并沒有過多重視的價值。

三、文本價值

《宣言》的發表標志著科學社會主義的誕生，也是馬克思思想成熟的重要標志。然而，不可否認其中仍有一些邏輯漏洞。

馬克思認為大工業產生了赤貧者，產生了無產階級，無產階級解放后生產資料歸社會所有，相當于仍舊依賴的是大工業的生產方式。而大工業生產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重要環節。以往的革命，都是伴隨著生產方式的變革的，可無產階級革命卻仍舊依賴于大工業生產，這一邏輯漏洞，并沒能得到很好的解答。

但是，就《宣言》發表后的影響而言，《宣言》不只是起到了無產階級革命綱領作用，根據孫代堯教授認為《宣言》中所提及，“馬克思在160年前體驗的現代性及其后果，在當今世界不僅沒有被消解，而且暴露得更加充分。”從這個意義上看，《宣言》所帶來的對于資本主義現代性的徹底批判與反思，是值得繼續關注的。

馬克思通過《宣言》，具體地將哲學世界與現實世界相連接。因而當高高漂浮在空中的哲學下到人間，期間的實踐過程必然面臨著重重云霧的阻礙。限于歷史，有些烏云已經散去，有些又重新凝聚。而雨滴終究要落在干渴的大地。我們可以看見，有些天空電閃雷鳴，有些天空晴空萬里，而打雷的地方需要的是天晴，而天晴的地方又需要下雨。沒有誰可以精準預測天氣，但世人卻皆知四季變換有所規律。

革命的地方需要反思，而懈怠的地方需要革命。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