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松梅竹享譽“歲寒三友”的雅稱,文朋墨友吟詩作賦,我亦情有獨鐘。小時候隨意栽幾盆“富貴竹” 于天井,四季常春,生機勃勃,成為天井里的一道風景。
縱然有竹相伴,心里卻還記掛著一睹浩瀚的梅海景觀。我倔強地認為,與竹不同,梅的香氣是屬于這個宇宙的,因其吸大地之精華,稟天之靈氣,“前身定是瑤臺種”,所以必然另有一番景致。時常,我總在匆匆的行程中,一瞥幾縷梅花冷然傲放的孤伶,也未實現多年的夙愿。我癡癡渴望著,與成片成片的燦然于艷陽下的如雪梅花心與心的交流。悠然懷想著那一片冰天雪地,那一株株旭日下光芒閃爍的梅樹,在嚴冬中傲然挺立,我的心該有怎樣的悸動啊!我的家鄉被譽為“青梅之鄉、書畫之鄉”,喜愛梅花的朋友們站在“觀梅亭”里,可賞梅海之壯麗;書畫大師們則觀梅海作梅圖,揮毫潑灑,豪情美景盡在那毫厘指端……可惜我一直未能前往,賞梅的愿望卻愈加強烈。
初春的一個上午,我慵懶地坐在車內,望著窗外丘陵地綠樹成蔭的美景,輕松愜意極了!倏地,我望見那萬綠叢中的潔白!一株株梅樹屹立山間,染白了某處山頭;壯實的樹干上,枝椏無所畏懼地伸向四面八方,坦露著粗獷的質感;嬌嫩的花兒俏落枝頭,迎著初春的朝陽,笑顏凝脂。這般景致,雖不比滿山崗的梅海花濤的壯美,卻聊以慰藉自己了。和我一樣喜不自禁的是愛花甚我百倍的兒子,他那歡快的腳步差點兒把梅花震落了!因是私人園地,我不宜逗留,卻又舍不得梅花,只有狠心當了損花人,在那繁花似錦的梅園,尋了幾支,折斷了擎在手中,期待著“斯是陋室,有花則馨”的美。
我喜滋滋地,舉著梅花,細細品賞。梅花開放多么干脆啊 ,一瓣瓣各自分離釋放,沒有藕斷絲連的牽扯;梅花開得多么坦然,無所顧忌地把淡綠淡綠的花心呈現;梅花多么無畏啊,那紅嫩細小的花苞,那如蠶翼般的薄而細嫩的花瓣,怎樣經歷嚴冬的風霜雨雪而凌然綻放啊!“實在太香了!”專心開車的老公忽然開口說,“在一次研討會上,我提議把梅樹雕成盆景,花開枝頭滿盆芬芳,這樣的產業可能更具經濟價值。”我陷入沉思:是啊,不知道今年的梅子是否賣個好價錢?那山崗上的玉樹瓊花啊,是否碩果累累,碧玉成妝?365天守候花開蒂落期待豐收的老農,是否如滿樹梅花笑靨燦爛?那浩瀚的梅香之魂,梅花之韻,梅樹之魄,以及冰天雪地般的壯美,是否真的要精裝到盆子里,才更具有價值?而今,詔安青梅已是家喻戶曉,但梅子銷量與價格卻反復無常。雖說詔安的紅星鄉富硒土壤與特殊的內山氣候結出又大又美,質量上乘的青梅,然而,時起時落的市場價格,依然是辛苦的老農心中沉甸甸的牽掛……沉醉在梅香中的兒子忽然和我聊起了畫,說自己要畫梅花,畫出梅花的香魂……我笑了,看來,詔安青梅不僅是自然饋贈予人類的亮麗風景,更是 “書畫”相依相存的兄弟姊妹呢!
隔日晨,陽光透過紗窗喚醒夢中人。一股幽香沁入心脾,我記起插在瓶子里的梅花。果然是“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啊!我悄悄地走過去,瓶里的花兒全開了,比昨日更加精神水潤;花瓶下,墊著兒子稚嫩的畫,畫的卻是山頭上的白梅,一朵朵圓溜溜胖乎乎,可愛無比,與瓶子里的梅花相映成趣;零落在畫上的幾點花瓣,如名家大師的點睛之筆,聞聞,還有淡淡的花香。離開了黃土地,梅花依舊壯美,盡管把香氣散發!難怪王冕傾情贊嘆:“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此時,我恍惚看到梅花笑傲枝頭,滿坡的香氣撞開丹詔大門,攜帶著富硒青梅奔向五洲四海;老農燦爛的笑臉與梅花凝結成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