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美的歐洲“變形記”

歐美同在西半球，同屬于我們口中的“西方國家”，文化上卻存在不少差別。當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空降”歐洲大陸定居，他也難免經歷文化上的沖擊。當兩種文化發生碰撞，誰將是更有影響力的一方？這個問題看似難以回答，但答案其實只有四個字—入鄉隨俗。

“總之，你就是與眾不同。你是美國人。”咖啡桌對面的一位同事笑著調侃道。在我任教的這所位于赫爾辛基的學校里，其他芬蘭同事對此也點頭表示贊同。他們剛剛“批斗”完我的一個習慣，而且他們看得出來，我在“負隅頑抗”。

但我放棄了抵抗，不滿地說：“你們是在怪我太過熱情嗎？太熱情真有那么不好嗎？”

“是這樣的，我跟一個同事打招呼后，我會記著，”那位女同事反擊道，“這樣我就不會一天問候人家兩次！”另一位插話說：“我也是這樣！”

不可思議，我心想。在他們看來，我的問候過多了。

我向他們表示會盡量一天只問候他們一次，他們卻又告訴我不必改變我的方式，說能理解我。然而問題是，從他們的角度重新審視自己之后，我現在不確定是否還想保持原來的方式了。改變不是一件壞事。自從兩年前移居芬蘭以來，我已經改掉了好幾個我在美國時的壞習慣。

“總之，你就是與眾不同。你是美國人。”咖啡桌對面的一位同事笑著調侃道。在我任教的這所位于赫爾辛基的學校里，其他芬蘭同事對此也點頭表示贊同。他們剛剛“批斗”完我的一個習慣，而且他們看得出來，我在“負隅頑抗”。

但我放棄了抵抗，不滿地說：“你們是在怪我太過熱情嗎？太熱情真有那么不好嗎？”

“是這樣的，我跟一個同事打招呼后，我會記著，”那位女同事反擊道，“這樣我就不會一天問候人家兩次！”另一位插話說：“我也是這樣！”

不可思議，我心想。在他們看來，我的問候過多了。

我向他們表示會盡量一天只問候他們一次，他們卻又告訴我不必改變我的方式，說能理解我。然而問題是，從他們的角度重新審視自己之后，我現在不確定是否還想保持原來的方式了。改變不是一件壞事。自從兩年前移居芬蘭以來，我已經改掉了好幾個我在美國時的壞習慣。

1. smirk [sm??（r）k] vi. 假笑;傻笑;得意地笑

2. on the defensive：處于防御姿態，處于守勢

3. throw one’s hands up：認定無望而放棄嘗試

1

I Don’t Fear Awkward Silences.

我不怕尷尬的沉默。

I Don’t Fear Awkward Silences.

我不怕尷尬的沉默。

I Don’t Fear Awkward Silences.

我不怕尷尬的沉默。

2

I Don’t Say Things I Don’t Mean.

我不會言不由衷。

I Don’t Say Things I Don’t Mean.

我不會言不由衷。

移居芬蘭之前，我和我的芬蘭妻子約翰娜每次來赫爾辛基都會待上兩三個星期。我很喜歡來芬蘭，但每次行程總是被各種跟親朋好友的聚會排滿。這樣一來，每次來芬蘭，我們實際上只能跟某個朋友或親戚見一次面。

盡管我知道時間緊迫，但每次拜訪要離開時，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說一句“希望還能再聚”。

我認識的美國人都習慣說“隨時過來玩！”或“常聯系！”之類的話，哪怕我們知道這些好意難以落實，但不說這些熱乎話又近乎是失禮之舉。于是，某次去芬蘭，我就用上了這一招—誰知弄巧成拙，引發了我跟妻子的如下對話：

“蒂姆，我剛跟我媽通過電話。她的朋友還在等著我們的信兒呢。你當真說過你想再聚一聚？你知道我們沒時間聚啊。”

“我從來沒說過我想再聚，”我解釋道，“只是說‘希望還能再聚’，就這么一說。”

約翰娜對這番解釋可不滿意。“蒂姆，”她說，“在這兒你不能那么說。在芬蘭，人們會把你的話當真。”

從那天起，我努力做到只說真心實意的話。

4. snap [sn?p] vt. 厲聲說話

5. retort [r??t??（r）t] vt. 反駁，回嘴說

6. lull [l?l] n. 間歇期;平靜期

7. crunch [kr?nt?] n. 不足，短缺

8. wield [wi?ld] vt. 使用

9. dub [d?b] vt. 把……稱為

10. compost [?k?mp?st] n. 堆肥

11. receptacle [r??sept?k（?）l] n. 容器，貯藏器

3

I Don’t Leave Food on My Plate.

我的餐盤里不剩飯。

After returning to school from Christmas break this year， I found an official announcement on the whiteboard of my teachers’ lounge. Its message was straightforward： “No bio waste.”

In January， my school launched an initiative to combat leftover food， dubbed9） the “Eat What You Take” campaign. The methodology： remove the school’s compost10） bin. Now， when a student （or teacher） clears his tray and has food on his plate， there’s nowhere to ditch it. In the cafeteria， the only available receptacle11） for the 450 people in my school is a small container the size of a beach bucket， but it’s not for food. It’s only for dirty napkins.

Under this new policy， students who have food remaining on their plates have two options： take a seat and polish off the leftovers， or take a bold step into the kitchen and issue an apology to one of the lunch ladies.

I’ve never seen or heard of anything like this in the United States. But I have heard of American kids wasting a lot of school food. As for me， I learned my lesson last year when my sixth-graders caught me throwing away nearly half a plate of food. I had severely miscalculated， taking too much food without having enough time to stomach it all. Walking back to our classroom， I knew I’d need to make a slight change to my lesson plan. I’d start with a public apology.

今年圣誕假期過后，我回到學校，發現教師休息室的白板上有一條正式的通知，內容直白明了：“禁止丟棄生物垃圾。”

1月份，學校開展了一項名為“取多少吃多少”的倡議活動，旨在向剩菜剩飯宣戰。做法是：撤掉學校的堆肥箱。現在，如果一個學生（或教師）清理餐盤，盤里還有食物，就沒有地方傾倒了。在餐廳里，全校450名師生唯一可用的容器是一個像沙灘桶那么大的小桶，但這只桶不是用來裝剩飯的，只用來裝廢棄的餐巾紙。

這項新政策一出，那些盤里剩飯的學生就面臨兩種選擇：要么找個座位消滅掉剩菜剩飯，要么壯膽走進廚房，跟食堂里做午餐的阿姨說聲抱歉。

我在美國從未見過或聽過這樣的做法，但聽說過美國學生浪費掉了學校食堂的大量飯菜。至于我，去年也汲取了教訓。當時我正倒掉近半盤的飯菜，這一幕恰好被我六年級的學生撞見。我事先的判斷嚴重失誤，打的飯菜太多，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全部吃完。在回教室的途中，我知道自己需要稍微調整一下教學計劃了—我首先要公開道個歉。

4

I Don’t Take Coffee to Go.

我不把咖啡帶走喝。

Americans have a reputation for doing things on the go： breakfast in the car， lunch at a desk while catching up on email and， of course， coffee on the run. “America runs on Dunkin’12），” right？

In Finland， my experience is that people are more likely to slow down when they drink coffee. They sit. They sip leisurely. I often catch them staring into space. It’s no surprise then that Finns consume nearly twice as much coffee as Americans.

And now I’ve become one of those coffee-drinking space cadets13）. But recently， I had an American relapse. I needed to rush out of the apartment， and I didn’t have time to sit down for a cup of coffee.

Frantically， I rummaged14） through the shelf that held our cups. Eventually， I found one silver to-go mug， but the cover was warped15）. And when I poured the coffee in， the bottom of the mug started to hiss and form tiny bubbles.

I shouted gruffly16） to my wife， “Why don’t we have one decent thermos in this house？”

Johanna snapped back， “Because we live in Europe. And Europeans don’t take coffee to go！”

Americans have a reputation for doing things on the go： breakfast in the car， lunch at a desk while catching up on email and， of course， coffee on the run. “America runs on Dunkin’12），” right？

In Finland， my experience is that people are more likely to slow down when they drink coffee. They sit. They sip leisurely. I often catch them staring into space. It’s no surprise then that Finns consume nearly twice as much coffee as Americans.

And now I’ve become one of those coffee-drinking space cadets13）. But recently， I had an American relapse. I needed to rush out of the apartment， and I didn’t have time to sit down for a cup of coffee.

Frantically， I rummaged14） through the shelf that held our cups. Eventually， I found one silver to-go mug， but the cover was warped15）. And when I poured the coffee in， the bottom of the mug started to hiss and form tiny bubbles.

I shouted gruffly16） to my wife， “Why don’t we have one decent thermos in this house？”

Johanna snapped back， “Because we live in Europe. And Europeans don’t take coffee to go！”

12. America runs on Dunkin’：美國快餐連鎖品牌Dunkin’ Donuts （中文名為“唐恩都樂”）的宣傳語。Dunkin’ Donuts是全球最大的咖啡和烘焙食品連鎖品牌之一，于1950年創立于美國。

13. space cadet：（仿佛受到毒品影響而）舉止古怪的人;（仿佛受了毒品影響而）與現實脫節的人

14. rummage [?r?m?d?] vi. 翻找;仔細搜查

15. warp [w??（r）p] vt. 使變形;使翹曲

16. gruffly [?ɡr?fli] adv. 粗暴地;無禮地

5

I Don’t Feel Uncomfortable in My Own Skin.

我不因赤身裸體而不自在。

I Don’t Feel Uncomfortable in My Own Skin.

我不因赤身裸體而不自在。

在一個擁有330萬間桑拿房的國度，你遲早會赤身裸體地跟陌生人同處一室—而且對此毫不介意。

我此前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融入芬蘭這么深，直到今年秋天。紐約的一位好友前來探訪，我執意要他在離開芬蘭前的最后一晚隨我一起去赫爾辛基的一家公共桑拿房。我滿以為他會愛上芬蘭人的這項消遣，但我錯了，大錯特錯。

我跟他解釋說，芬蘭人會全裸走進桑拿房，不過男女桑拿房是分開的，蒸桑拿跟風流韻事絕無半點關聯。在更衣室，我笑著對那位朋友說：“我們的毛巾就留在這里吧，哥們兒。”他卻樂不起來，緊緊將毛巾裹在腰間，嚷道：“沒門。”

我不慌不忙地掛好我的毛巾，像芬蘭人一樣踱步走進桑拿房，在頂層平臺上一個裸體男人旁邊找到一個空位。過了一會兒，我的那位美國哥們才怯生生地推門進來，找到最底層長凳上的一個空位，手里還緊握著他的毛巾，好像他的身家性命（或者說男子氣概）全靠這條毛巾維護。

他堅持了大約三分鐘，然后在燈光昏暗的桑拿房里對我和其他赤身裸體的陌生人宣布“夠了”。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是坐在原處—當然，保持著沉默。

在一個擁有330萬間桑拿房的國度，你遲早會赤身裸體地跟陌生人同處一室—而且對此毫不介意。

我此前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融入芬蘭這么深，直到今年秋天。紐約的一位好友前來探訪，我執意要他在離開芬蘭前的最后一晚隨我一起去赫爾辛基的一家公共桑拿房。我滿以為他會愛上芬蘭人的這項消遣，但我錯了，大錯特錯。

我跟他解釋說，芬蘭人會全裸走進桑拿房，不過男女桑拿房是分開的，蒸桑拿跟風流韻事絕無半點關聯。在更衣室，我笑著對那位朋友說：“我們的毛巾就留在這里吧，哥們兒。”他卻樂不起來，緊緊將毛巾裹在腰間，嚷道：“沒門。”

我不慌不忙地掛好我的毛巾，像芬蘭人一樣踱步走進桑拿房，在頂層平臺上一個裸體男人旁邊找到一個空位。過了一會兒，我的那位美國哥們才怯生生地推門進來，找到最底層長凳上的一個空位，手里還緊握著他的毛巾，好像他的身家性命（或者說男子氣概）全靠這條毛巾維護。

他堅持了大約三分鐘，然后在燈光昏暗的桑拿房里對我和其他赤身裸體的陌生人宣布“夠了”。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是坐在原處—當然，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