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現金走私洗錢及其預防

摘 要：現金走私是一種最原始的洗錢方式，加強對現金走私洗錢的打擊力度已經成為國際共識。本文在分析現金走私洗錢特點及其主要途徑同時，歸納了打擊現金走私洗錢的國際標準與實踐，研究了我國現金走私洗錢現狀與監管困難，提出了強化我國打擊現金走私洗錢措施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反洗錢；現金走私；洗錢

中圖分類號：D9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15）11-0045-04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5.11.10

現金走私是一種最原始的洗錢方式，游離于正規金融系統之外，可以快速轉移資金，且不會留下交易線索。因此，即使在金融工具與各種支付結算手段非常發達的今天，現金走私對于洗錢分子來說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加強對現金走私洗錢的打擊力度已經成為國際共識。面對我國嚴峻的洗錢與恐怖融資形勢，強化打擊現金走私洗錢措施已刻不容緩。

一、現金走私洗錢

現金走私，是指不遵守國家法律，運輸或攜帶現金進出國境的行為。對于現金走私罪的定義，取決于一國法律對合法運輸或攜帶現金進出國境的限額規定。

現金走私所清洗的黑錢主要來源于與現金關聯性很強的犯罪活動，如恐怖活動、販毒、人蛇走私、受賄、軍火走私、勒索、欺詐、非法賭博、綁架、賣淫與逃稅等。在美國，大額現金走私經常與非法毒品交易聯系在一起。大額現金走私的典型路線與毒品走私的典型路線相似，主要從美國邊境流向墨西哥，然后再按照毒品進入美國境內的路線返回美國。據統計，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US Immigration and Customs Enforcement，ICE）及海關和邊境保護局（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CBP）在2001

—2005年期間，逮捕了260余名走私現金的個人，現金走私額超過1.07億美元[1]。

在英國，現金走私的情況亦大量存在。據英國《觀察家報》報道，英國的犯罪團伙每年將10億英鎊的現金偷運到國外購買毒品。這些罪犯走私大量現金到販毒活動比較猖獗的國家或地區，如荷蘭的阿姆斯特丹、西班牙南部、南美洲以及加勒比地區等，目的是購買毒品到英國販賣。據有關當局調查，從境外走私1公斤海洛因到英國能賣7萬英鎊，而犯罪分子走私7萬英鎊出境，可在境外購買4公斤以上的海洛因。巨額利潤誘使許多毒品走私犯罪分子鋌而走險，親自或雇傭別人走私大量現金出境購買毒品到英國販賣，以獲取更大利潤。

正是因為大多數的犯罪收益都是以現金的方式出現，如何快速處理犯罪收益成為洗錢與恐怖融資分子亟待解決的問題。雖然通過金融機構轉賬是最快捷和安全的途徑，但金融機構有責任向反洗錢情報部門報告可疑交易，而采用支票或有價證券又可能給監管機構的調查留下書面證據，因此大額現金走私成為犯罪分子洗錢與恐怖融資的重要途徑之一。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在2000—2001年度洗錢方法研究報告中也指出，“現金仍然為洗錢與恐怖融資的主要形式，甚至是最重要的形式”。

二、現金走私洗錢的特點與主要途徑

（一）現金走私洗錢的特點

現金走私同其他洗錢方式相比，有它非常突出的特點：

1.不留交易線索。現金走私可以將非法資金從有嚴格的銀行現金交易申報制度的國家走私至被稱為避稅或洗錢天堂的國家與地區。它不留任何交易線索，不會在金融系統內留下交易記錄，司法機關追查資金流向相對困難且被查出的風險很小，特別是集裝箱的應用和利用電子掃描代替人工檢查以后，不留線索的特點更加明顯。

2.轉移隨意性。現金走私，可以通過海、陸、空等多種空間轉移。以美國為例，美國與加拿大共享3987里的邊界，與墨西哥共享1933里的邊界，現金走私可以通過與加拿大、墨西哥交界的317個海、陸、空正式口岸，或者其他與加拿大、墨西哥交界的非正式途徑進行。

3.方式多樣化。現金走私的方式多樣，美國海關及邊境保護部獲取的數據顯示： 2002、2003年，美國破獲的現金走私案件中，大約有2.5億美元的現金走私未采取隱藏措施，9920多萬美元隱藏在行李中，8630多萬美元隱藏在交通工具中，另外還有通過個人隨身攜帶、包裹快遞等多種方式非法出入境的。此外，走私者還會使用隧道進行走私。1990年至2005年3月期間，在美國、墨西哥的邊境地帶發現了33條被用來走私的隧道，其中21條在亞利桑那州，19條隧道從墨西哥的不同地點延伸到美國亞利桑那州等地的邊境城市[2]。

不過，在具備上述優點的同時，現金走私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大額現金走私，特別是小面額鈔票走私，體積大，重量過重，不便于攜帶及運輸。一張美元鈔票的重量大概為1克，厚度約為0.0043英寸，100萬（以20元面額為單位）美元現鈔總重量大概超過100磅。因此，在實施走私以前，走私者普遍將小面額鈔票換成大面額鈔票以減輕重量和體積，方便走私。此外，現金走私也面臨一些風險，如可能因某種原因而丟失、被盜或被其他犯罪組織劫走等。

（二）現金走私洗錢的主要途徑

通過現金走私，可以實現非法收入的合法化，掩蓋資金的真實來源和逃避監管當局的追查。為了實現現金走私，洗錢分子們可以說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用。縱觀世界各國現金走私方法，主要包括以下途徑：

1.通過行李走私現金。將現金隱藏在隨身攜帶或托運的行李之中進行走私是一種比較簡單的方法，但是風險較大。在機場或車站，通過現代機器掃描檢查，很容易被檢查人員發現。這種方式一般僅適合少量現金走私。

2.通過運輸工具走私現金。同行李相比，使用交通運輸工具走私現金更加隱蔽，也比較適合大量現金走私，是一種風險比較低的走私方式。大量現金都可以被隱藏在交通工具當中，如汽車、輪船及飛機等，但是需要司機或雇員的內部配合方可實行。實踐經驗告訴人們，定期輪班或航班最方便被犯罪分子用來實施現金走私，因為犯罪分子不但熟悉線路，也非常了解檢查程序及檢查方法，通過它們進行現金走私，風險很低。

3.通過身體走私現金。使用身體的某些部位隱藏現金進行走私也是一種比較簡單及普遍的走私方法，但是由于人的身體畢竟在空間及范圍上非常有限，能夠利用的地方太少，走私現金在量上非常有限，僅適合偶爾而為之。除了利用腸胃及隱私部位外，更多情況是將現金藏在隨身穿戴的衣服或鞋子里面進行走私。

4.通過專業偽裝后進行走私。為了將現金攜帶出境，恐怖分子也經常采用偽裝方式，將現金包裝或偽裝成普通物品，如香煙、書本、盒裝的糕點、罐頭等物品或食品進行走私，希望以此欺騙檢查人員，達到走私現金的目的。

5.利用專業組織轉移現金。由于有利可圖，社會上也有一些犯罪分子專門從事現金走私業務，從中獲取不法利益。他們用于走私現金的方式及方法多種多樣，有的使用地下隧道偷運現金，也有的靠雇傭大批無業游民，通過隨身攜帶最高限額的現金頻繁進出邊境進行走私[3]。

走私者走私現金往往不是簡單地使用一種方式，他們更多的是綜合使用各種方式以達到現金走私的目的。各種方式的綜合使用實際上也大大降低了被檢查到的風險。

三、打擊現金走私洗錢的國際實踐

（一）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的建議

FATF特別建議9對打擊現金走私洗錢做出了具體規定，目的是確保恐怖分子和其他犯罪分子無法通過現金或票據的跨境物理走私為其犯罪活動提供資助或清洗非法所得。

FATF建議各國可以根據特別建議9和其注釋的有關要求從以下兩種現金出入境管制制度中選用一種：

1.主動申報制度。申報制度的關鍵要求如下：任何攜帶超過預先設定的申報標準（最高為15000美元或歐元）的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出入境的個人均需向有關當局如實申報。各國預先設定的申報標準必須足夠低，以便能滿足特別建議9的要求。

2.被動披露制度。披露制度的關鍵要求如下：任何攜帶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出入境的個人均需按照有關當局的要求如實說明情況。各國應確保其有關當局可以根據旅客的特定身份、情報或隨機向旅客提出要求。

不管采取何種管制制度，各國均應確保滿足以下要素：

1.管制制度無論是對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的出境還是入境都適用。

2.各國有關當局一旦發現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攜帶人虛假申報或不實申報，有權要求攜帶者說明或自行調查這些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的原始來源和使用目的。

3.金融情報中心可以通過跨境大額和可疑交易報告系統或其他可行的途徑獲得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的出入境信息。

4.在一國國內，海關、移民等有關部門應在工作中為執行特別建議9開展有效的合作。

5.當發生如下兩種情況時，有關當局為確認是否存在洗錢或恐怖融資的證據，有權在一定時限內阻止或暫時中止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的跨境走私：（1）存在洗錢或恐怖融資的嫌疑；（2）存在著不實申報的現象。

6.各國需根據FATF第35項至第40項建議和特別建議5的要求盡最大可能開展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跨境走私管制方面的國際合作。國際合作體現在以下方面：制定最高申報限額為15000美元或歐元的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跨境走私的管制制度；當發生虛假申報或不實申報時，當懷疑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跨境走私可能與洗錢或恐怖融資有關時，有關部門可以獲得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的數額及持有人的身份信息。

FATF建議，違反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跨境走私申報制度的個人需受到有效、恰當和懲戒性的民事、行政及刑事處罰。從事與洗錢或恐怖融資有關的現金或無記名可轉讓票據跨境走私的個人需受到有效、恰當和懲戒性的民事、行政及刑事處罰，這些處罰措施需符合FATF建議3和特別建議3所規定的沒收和凍結措施。

（二）歐美等國的監管措施

1.歐盟委員會的規定。凡攜帶超過1萬歐元現金（或等值的其他貨幣現金）或其他易于轉換為現金的貨幣工具（如由第三方簽發的支票等），旅客在進出歐盟邊境時必須向海關申報，凡未按規定申報者，將可能受到法律追究。同時，歐盟通過以下監管措施防范現金走私洗錢行為。

（1）明確海關為權力機構。海關有權通過檢查個人、個人行李、運輸工具，偵查過境旅客是否攜帶沒有申報的現金，并有權扣留未經申報的資金，申報的相關記錄應當妥善保存，并應向反洗錢與反恐怖融資活動當局提供數據。

（2）各成員國之間信息互享。當發現非法走私現金與洗錢或恐怖融資活動有關，損害了歐盟利益的，歐盟成員國之間應當交換信息，由發現的國家通知歐盟當局。同時，非法走私現金的數據可通過現有的合作協議向其他非歐盟國家提供。

以上措施有利于在歐盟范圍內構建現金轉移聯合監控網，它將作為此前已經生效的《歐盟反洗錢指令》的必要補充，該規定的實施將有效阻止恐怖分子的資金進入歐盟資助非法活動。

2.美國的監管措施。在美國，2001年頒布的《愛國者法案》第371章（第31卷第5332條）將故意逃避申報要求，隱瞞并攜帶1萬美元以上的現鈔或貨幣工具進出美國國境的行為定義為現金走私，歸屬于犯罪。走私現金將被處以5年以下有期徒刑，沒收所有違法所得。2007年5月，美國財政部、國土安全部和司法部又聯合發布了2007年美國國家反洗錢戰略，由多個部門聯合打擊通過現金走私的洗錢行為。

四、我國現金走私洗錢現狀與對策

（一）我國現金走私洗錢現狀與監管

FATF在2008年發布的對中國反洗錢與反恐怖融資的首個互評估報告中指出，現金走私是我國最常見的四種洗錢方式之一。從各方面的統計數據分析，我國現金走私呈逐年上升的態勢。從近年來全國海關查獲的現金走私案件來看，旅檢口岸已成為現金非法流動的主要渠道。從來源上來看，涉及犯罪的非法流出或流入主要包括：腐敗官員在政府打擊腐敗壓力下轉移出境的受賄贓款、販毒收入、走私分子走私避稅的資金收入等[4]。

我國對個人出入境所攜帶的現金數額有著嚴格的規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法》、《中國人民共和國海關行政處罰實施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洗錢法》等法律法規中有如下規定：

1.申報要求。自2008年2月1日起，我國各對外開放口岸實行進出境旅客申報制度。凡進出境旅客攜帶人民幣現鈔超過2萬元，或外幣現鈔折合超過5千美元的，應在“申報單”相應欄目如實填報，向海關申報并辦理有關手續。

2.通報義務。海關應向反洗錢主管部門通報有關情況。《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洗錢法》第十二條規定：“海關發現個人出入境攜帶的現金、無記名有價證券超過規定金額的，應及時向反洗錢行政主管部門通報。”

3.罰則。違反海關規定，逃避海關監管，攜帶國家禁止、限制進出境或者依法應當繳納稅款的貨物、物品進出境的，海關將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法》、《中國人民共和國海關行政處罰實施條例》予以處罰。

（二）我國現金走私洗錢的監管難點

1.檢驗和監控手段不足。在我國，旅客攜帶現金出入境雖有申報要求，但旅檢現場監控手段有限，實際監管存在困難。目前，各旅檢口岸普遍采用X光機對旅客行李進行過機檢查，但對旅客身體的檢查手段相當有限。走私分子往往采用身體隱匿的方式將現金攜帶出境。且旅客從辦理出入境手續到離開海關監管區平均只需幾分鐘，在較短時間內需要從眾多的旅客中查獲走私分子確實相當困難。

2.走私成本相對低廉。在很多國家，攜帶超量現金出入境的行為可能構成走私貨幣罪。在我國，為打擊資金非法流動，《刑法》設定了一系列罪名：在源頭設有洗錢罪，在資金流動中間環節設有騙購外匯罪，在資金進出境環節設有針對單位的逃匯罪，但個人進出國境如果攜帶超量現金，我國《刑法》并未作出相應規定。只有當個人在出入境時，攜帶了假幣或者未經申報的貴重金屬，才構成刑法意義上的走私罪（走私假幣罪和走私貴重金屬罪）。除此之外，對個人走私現金，只能以走私行為對其進行行政處罰，無法追究其刑事責任。違法成本的相對低廉造成了現金走私案件屢禁不止的局面。

（三）對策建議

1.完善法律法規。針對個人進出國境攜帶超量現金的行為，我國《刑法》中并無相對應的規定，建議修改《刑法》，把攜帶超額現金進出國境的行為定義為走私現金罪，追究走私分子的刑事責任，予以刑事處罰，進而加大對貨幣走私的打擊力度。

2.提高海關人員的稽查能力，綜合利用多種高科技手段，打擊現金走私。一是通過報紙、電視等媒體，以及旅檢現場的觸摸屏電腦、標語牌等多種形式加大海關進出境的法規宣傳力度。二是引入先進的風險管理方法，開發更全面的旅客信息系統，使海關當局有效識別恐怖分子、走私分子等信息，在不加大查驗率的情況下，確定案件高發期、重點航班和重點旅客，有針對性地開展查緝工作，提高對現金走私案件的查獲率。三是提高安防技術，在關口安裝汽車及火車檢查系統、行李檢查系統，通過X光或伽馬射線掃描設備識別是否有走私現金的情況。四是為海關人員提供如何識別、偵查走私現金活動的技能培訓，進一步提高偵查技術。

（特約編輯：潘文娣）

參考文獻：

[1]Fincen.US Money Laundering Threat Assessment[R].December 2005.

[2]Keith A. Daum，Detection of Outbound Currency[R].Trends Issues in crime and criminal justice， November， 2004.

[3]Kim Kwang，Raymond Choo. Money laundering risks of prepaid stored value cards[R]. Trends Issues in crime and criminal justice， September，2008.

[4]中國金融編輯委員會.國際視角：洗錢渠道研究[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