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吻封唇
天色已黃昏,院外遠處隱約傳來了市井中人歸家的一絲嘈雜。
望著西下的夕陽,被余暉映照得涂上了一層金光的孫如林,在痛苦中又感到非常地幸福。不僅是贏了這盤棋,得以在仝小姐心目中加了分;更讓他回味無窮的是,那裙底蓮足的輕觸和摩擦。
在落日的霞光中,孫如林回想起剛才下棋時的桌底乾坤,感覺恍如身在仙境。心中兀自蕩漾著陣陣漣漪。
孫如林一邊回味一邊思忖著其中的意味,不知不覺天色已黑。
仝鳳兒最近除了晨功,幾乎不怎么去練雨姑所教的青城派功夫了,無論是拳劍還是內功。她一心癡迷于那本小冊子上的內功,幾乎不能自拔。
她晝夜參悟著書中所說的各種功理和法門。每晚都早早上床,放下垂簾,吩咐小紅不許打擾,然后專心修煉。
讓她最為苦惱的是,怎么也無法控制那種內氣。雖然通過“引子’孫如林修煉過一次,但還是沒有找到最終控制的法門。
她經過反思,認為是氣感來得太快,沒讓她來得及仔細體會“引子”的作用,就昏了過去。于是,才有了小院圍棋時石桌下的那幕裙底乾坤。
仝鳳兒本來想通過下棋時的一份恬靜鎮壓住那股奇怪的內氣,然后好在清醒時仔細體會“引子”的作用。
顯然,她很滿意今天的收獲。此時,用過晚膳,略微散了一會兒步。就急于將今天的心得通過那種奇特內功修煉來進行參證。
在仝鳳兒的心中,孫如林原本只是一個練功的“引子”。不過通過今天下棋,她也不由得不對這個文弱的書生有些刮目相看了。
以前聽他彈琴并從他這里得到珍稀古琴譜《碣石調·幽蘭》,直到他在山中大殿里奮不顧身地護著她,盡管趁人之危地要挾父親要娶她,但畢竟請來了官兵解了圍。
雖然以上這些都讓仝鳳兒心中有些感動,卻都不如今天那手“一子解雙征”!
從小就學會下圍棋的仝鳳兒,說起來在圍棋上誰都不服,卻是也從來沒有人能贏得了她。當然,一般人也沒有機會和知府的千金下棋。
所以在仝鳳兒認為自己必勝的時候,孫如林那充滿自信的一手棋,著實讓仝鳳兒產生了歡喜的感覺。再加上后來仔細欣賞了這手棋的精妙,就更覺得孫如林落下那一子時的手勢和神采是多么地瀟灑!
仝鳳兒認為在她的心里,對孫如林的好感也就僅限于此。
至于今天石桌下的抵足和那一夜和孫如林的擰巴,在她的眼里都是練功的需要。完全沒有往兒女之情上面想。
當然,這種神秘功夫的修煉是需要保密的,當然是要在背人耳目之下進行。在仝鳳兒看來,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至于一般人的男女之情和婚姻大事,仝小姐看來那都是于己無關的。因為,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發下大誓終生不嫁。
一則是因為她自幼喪母,早早地就管起了仝府,所以想著就這樣照顧父親一輩子。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她的師傅雨姑對她的影響。
雖然雨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方面的話。但在幼年仝風兒心中,雨姑不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授業師傅,更是一位文武全才的俠女和神奇功夫的超人。于是少年仝鳳兒有一段時間一切都暗暗模仿師傅雨姑的行事風格。而且從思想上也潛移默化地向其靠攏。
作為道姑的雨姑一生未嫁,而且也從未聽她說過什么兒女私情方面的事情。這在幼年仝鳳兒心目中就形成了一個想法:“我也要像師傅這樣一生不嫁,練成高明的武功,行走江湖,四海為家。”
自幼喪母的仝鳳兒沒有得到過任何來自母親的影響,所以她在潛意識里就把雨姑當成了自己的偶像和榜樣。在她對大人世界的模仿性最強的階段,也正是和雨姑學習武功和內功的階段。
而仝知府一心想著升官,閑暇之余也就教教仝鳳兒一些簡單的詩書禮儀。隨著仝鳳兒慢慢長大,漸漸能操持起仝府,仝全自是打心里高興。雖然仝風兒不止一次和他說過終生不嫁的話,他都一笑置之。
因為在仝知府眼里,這個出落得粉雕玉琢的文武雙全的女兒,是一定要和他一起到京城享受榮華富貴的。所以也絕不想將其嫁在這窮鄉僻壤之中。
所以當仝知府答應孫如林婚約時,仝鳳兒心里是很不高興的。父親明明知道自己終生不嫁的想法,卻為了一時之需而胡亂答應別人。她當時也沒工夫反駁,心想等擊退了強人以后再說。
同時她也對孫如林臨危要挾的做法感到痛恨,不齒。所以,當仝知府悔婚讓她認孫如林為義兄時,她就同意了。不過她雖然看不起孫如林,但也不想讓他遭到不幸。
她約摸自己再用“引子”修煉兩次,就會大功告成了。到時候就趕緊打發這個孫如林悄悄離開仝府,免得讓他遭了父親的毒手。
閑話少敘。卻說仝鳳兒晚膳之后未經梳洗打理,就在床上打坐修煉了一會兒。結果發現有些地方還是不通。于是起身出了院子,于黑暗之中往西廂房的走去。
仝鳳兒也知道自己的這些行為有悖常理,是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所以也不帶小紅,背著人于幽靜的花陰中裊裊而行。
仝鳳兒很講究安全感。這孫如林所住的西廂房所處偏僻,平日里并無人來。
到得西廂房下,仝鳳兒看到里面掌著的燈光映射在窗紙上的孫如林的影子。
她于是將身子隱在墻壁黑暗處,像個女賊似地伸出涂著紅指甲的食指放入口中,在舌尖上一舔,同時紅唇內裹,蘸取了些津液,往那窗戶紙上輕輕點去。
待仝小姐的手指收回,窗紙上已毫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小洞。她瞇著一眼往里觀瞧。
只見那孫如林正在圍棋打譜,卻似心不在焉。棋盤旁擺著一個酒壺和一盞小酒盅,還散放著些下酒之物。
只聽他長吁一聲,然后端起酒盅子要喝一口,卻發現里面空了,拿起小酒壺去倒,卻也沒有倒出來。他搖了搖酒壺,又嘆了口氣,然后起身下床取酒壇往小壺里倒酒。
就在他背對著門倒酒的時候,只覺似有小風吹來,緊接著眼前一黑,原來油燈給風吹滅了。他放下酒壇,摸索著去找火鐮,準備打火再次點著油燈。
孫如林在黑地里忽然一下子就被撲倒在了床上,嚇得就要大叫出聲。
一只柔軟的玉手及時地堵在了他的嘴唇上。
孫如林長大了眼睛,借著映入屋中的依稀月光,隱約看到好像是仝小姐。不禁心中大喜!
然而接下來他卻怎么也喜不起來了。因為仝鳳兒再次施展那種神秘的路數,用自己的四肢軀干將孫如林的四肢軀干往極度里扭曲。
孫如林的苦難又開始了!
不過好在他已有過一次自以為是夢里面的經驗,而且筋骨通過上次的拉撐,已經開了不少。他感覺這次的苦痛好像輕了許多。
可是隨著仝小姐動作的展開,他發現接下來的力度忽然增大到了他受不了的程度。
孫如林疼痛難忍,他真不明白仝小姐這是在做什么!
但是他知道這次不是在夢里。雖然他今晚也喝了好多酒,但現在他能真切地體會到和仝小姐隔著衣服的肌膚之親。
他還真切地看到了仝鳳兒月光下的豐滿的嘴唇,借著一次軀干的震蕩,隨著那根大筋的拉撐,他用脖子使勁往上一探,正好吻在了仝鳳兒紅潤的嘴唇上!
28 百般變幻身
仝鳳兒一時驚呆了!
仝小姐之前就發現作為“引子”的孫如林的作用,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一種好像是心里的。通過今天下圍棋,她發現這個“引子”的作用似乎比以前更強烈了。
于是仝鳳兒的反應也比以前強烈了。所以孫如林很快就明白了這次比上次夢里的感覺更加難受了。
仝鳳兒是展開了全身擒拿,將孫如林的雙手壓在了背部,一雙妙腿分開來別住了孫如林的一對瘦腿,身子微微拱起,使得孫如林怎么也使不上勁兒。
就這樣,仝鳳兒既不讓孫如林亂摸,更不讓他某些部位接近。弄得孫如林只能待在仝鳳兒的身下痛苦地亂動。
仝鳳兒從第一次用孫如林在床上練功時,就發現了這個柔弱書生和別人的不同。
一方面是他能成為她的引子總能帶動出來她的氣感;還有就是她也發現了他身上和別人的不同之處——那根大筋,那根常人所沒有的大筋!
而且隨著后來練功的深入,仝鳳兒感覺到孫如林的這根大筋越來越明顯了。她雖然不知道這根大筋有什么作用,但本能地還是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一定意味著什么。
于是她就刻意揉搓撐拔這根大筋,同時運用神秘心法體驗著身體里的變化。
就在仝小姐刻意地拔撐大筋的時候,孫如林竟然能在這樣的痛苦中意外地趁機吻到了仝小姐的嘴唇‘
這可真是拼死一吻!
雖然練習內家拳的仝鳳兒從來都是用鼻子呼吸,即使在劇烈運動乃至于比武時都是。
所以,她的嘴唇一直是緊閉著的。就是平時說話乃至于偶爾發笑,也秉著“笑不露齒”的家教。
孫如林這一吻并沒有吻到嘴里,更沒有碰到舌頭。
但即使如此,仝鳳兒也受不了了。因為這是第一次有男子碰觸到了她的嘴唇,而且是嘴對嘴。
仝鳳兒覺得臉部發燙,不由得大怒!
她沒想到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孫如林竟然敢趁機做出如此大膽的事情,更沒想到身具武功的自己竟然沒有躲開。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感到了害羞!
這都是因為她沒有想到孫如林的這根大筋竟然能出乎她預料地伸展。再一個她也過度地專注于內在的體驗。
雖然每回都是身體全方位接觸,仝鳳兒本來并不覺得有什么異樣。因為她完全關注于自己體內的神秘內氣的運用,壓根兒就沒往男女之事那方面去想。
就算是仝鳳兒沒有母親教她男女有別的知識,憑著本能的感覺,仝風兒也知道這不是好事。于是,她加大了幅度和力度,運用全身擒拿的法子,將孫如林的筋骨拉撐超過了極限一點點。
孫如林“嗷”地叫一聲,就又昏了過去。
每次仝風兒拉撐孫如林的筋骨,都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如果過度拉撐,會完全破壞了筋腱的恢復能力,造成壞死,導致殘疾或截癱,甚至變成奇形怪狀。
就像練武術對練一樣,一個不小心,一招“二龍戲珠”使得過了,就會真得取了對方的兩個眼珠子,真得摘了對方的燈。所以,武術要是真得去練,那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千萬要慎之又慎。
可如果不拉撐到極限的臨界狀態,仝鳳兒又達不到其練習那種神秘內功的效果。其實她也不是完全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嚴格按著書中的法子操作。
好在她已經有了深厚的內功底子,且其自身的筋骨已經拉開,自然在這方面很有分寸感。
仝風兒每回都是在自己暈過去之前,將孫如林的筋骨撐過極限,而使他先昏死過去。但這次孫如林過早地暈了過去,略微有些影響到仝風兒修煉。
孫如林如果沒有昏死過去,他一定會很喜歡仝小姐此時的表情。
一瞬間,就在這一瞬間,仝風兒的面部就由平日里慣常的似乎毫無表情的端莊變成了千嬌百媚的樣子。
如果孫如林能看到,那他真會喜得如登天了一般。
只見仝小姐繼續在孫如林的身上撐著身子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甚至嘴里也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此時她已經幾乎完全不自制了,憑著最后一點兒靈光,按著那個修煉法子,一步步地做了下去。
只見她一下子好像變成了猴子,一會兒又變成了狐貍精,表情十分怪異而且妖媚。
一會兒她又媚眼如絲,其眼睛清亮得好像要滴出水來。只是她的心神卻完全好似被蒙蔽住了,沒有一點兒亮光。
一會兒好像又變成了女妖,眼神死死地盯著孫如林,好像要將他吃掉似的。
她在變幻著各種形象的同時,口中、喉嚨中、鼻腔中還同時發出相應的各種讓人神魂顛倒的怪叫聲和嗚咽呻吟聲。
這些聲音在仝鳳兒最后的感知中那簡直是聲震曠野。
但其實外人聽來卻只是細若游絲,僅僅只能是就近的兩個人才能聽到。
可惜孫如林什么也聽不到。
只有這勾人心魄的聲音在這夜晚的西廂房里似有似無地回旋著,使滲進來的月光都變得凄美詭異。
此時,仝小姐內里的劇烈反應到了極點,那股平時難以捕捉的舒服而奇怪的內氣,極其強烈地涌了出來,蕩漾著流遍全身,刺激得她四肢竟然抖動了起來。
此時此刻,仝鳳兒完全忘卻了外界的事物,渾然進入了自我的內境中了。
要說這手腳亂顫是有講究的,人的四肢到了手腳的部位已是末梢,而人的末梢往往都是神經最敏感的部位。正如老話說的“十指連心”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敏感部位興奮了起來,自然會帶動全身,達到一種美妙的境界。仝鳳兒身有內功,自是比一般女子更能體會得到個中滋味。直至再次昏了過去。
誰又能想到這么一個端莊純潔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此時卻能做出這等的樣子?
這一切都始于那本神秘的小冊子。
而更離奇的是,仝鳳兒在小時候曾經失蹤過三天。
那三天,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連她師傅也不知道。
問她,她也只是搖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她的師傅雨姑內功卓絕,目力自是非凡,且又是女人,自然看出了幼年仝鳳兒的處子之身并未被破。見她不說,認為她也可能是不知,就不再問了。只是暗自查訪,也不曾得知最近附近的武林和江湖中有些什么怪異的人和事情。時間一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連仝風兒本人,到現在也不知那三天對她的影響是多么得大!
孫如林醒來的時候,已是后半夜時分了。
這一次,他確切地知道了仝小姐是真真切切地來過了。他不再去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記憶了。
但是他還是不明白仝小姐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算是私情么?念及此處,孫如林不由得大喜,眼睛也亮了起來。
我和仝小姐有了私情了!
私情!雖然是多么疼痛難忍的私情!
如此一來,我就不再是她的哥哥了。
但是孫如林實在是弄不明白仝小姐是怎么想的?又為什么要讓他疼得死去活來?
抱著這些疑問,孫如林幸福地睡著了。夢里邊,他和溫柔的仝鳳兒雙宿雙飛,如膠似漆。他們彈著琴,下著棋,喝著酒,品著詩……
29 拂花箋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仝小姐再沒露過面兒。
把個孫如林煎熬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又不敢去找仝小姐,就連小紅丫鬟也見不到,連個傳話兒的人都沒有。
長期以來的相思損壞了健康,再加上兩番被仝風兒身體蹂躪,本來就不好的書生體質一下子就出了問題。
孫如林病倒了。
正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在西廂房昏睡了兩天的孫如林,可憐到連個照看他的人也沒有。
本來住在隔壁的張三眼傷已基本痊愈,但是孫如林見張二久久不曾取得銀子來,就打發張三離開仝府催促去了。
現在就只剩下孫如林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仝府。
正所謂“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步難”,出門行路或客居之人最忌生病。那種孤獨無助的滋味只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會明白。
孫如林躺在床上,已是一天多水米未進了。高燒中的他倒是投怎么饑餓的感覺,但是口渴得想喝口水,都起不得身去倒。
他知道這樣下去會被燒死的。不僅口鼻干得都裂開了大口子,全身也都好像快要被燒干。卻又一陣一陣地發冷,好像外面天寒地凍似的。
身體的病是一方面,他心里的病卻也不輕。
雖然和仝小姐有了隔著衣服的肌膚之親,甚至還有了一個某種意義上的吻,但是孫如林始終不清楚仝小姐的心思。
尤其是這么些天來仝小姐再沒了影子,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孫如林可受不了這個。對于一個剛剛看到希望的絕望的可憐人來說,這個希望隨著長時間的猜疑,已經越來越往負面的方向發展了。
孫如林一會兒想,仝小姐是不是只是對自己做一個最后的安慰,然后再也不見了。一會兒又想,她是不是覺得我太不濟事,失望了。
有時又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怎么能與天人一般的仝大小姐匹配?
總之,經過一系列的巨變之后,孫如林的一切信心都被打擊得一干二凈了。
此時已是病得命懸一線的孫如林,連喊叫仆人的氣力也沒有了,更不要說爬出去求救。由于其平日里一向獨來獨往,并不需要仆人侍弄吃飯和起居。
加上他前日里犯了單相思后生活整個都顛倒了,已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實在餓了,想吃什么就出去買些回來下酒;白日里如有仆人過來請安,反倒被他嫌吵了睡覺而罵了出去。
所以,到了此時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有關仆人卻一個也沒有過來瞧他的。
好在此時仝小姐看到小紅做的點心十分精致,忽地想到孫如林人在客中,就吩咐給他也送些過來。
那小紅見了孫如林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先喂了些水,然后催人請來了醫人診治。這才算是救下了他的一條命。
當小紅忙活完了回去說與小姐聽了以后,仝風兒也急得夠嗆,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地說了聲“知道了”。
仝小姐隨后在心里想道:“我怎么會為一個男人著急上火呢?嗯,肯定是擔心我的引子出了問題,耽誤練功呢。”
想到這里,她也就不覺得自己反常了。
不過在之后的幾天里,仝小姐總是時不時地派小紅去探問病情。
此時,孫如林已好得差不多了,不過遵照醫者的吩咐還是臥床靜養。
一日清晨,當小紅來給他送些早上的吃食兒時,孫如林就問她道:“仝小姐在做些什么呢?”
小紅隨口答道:“還不是練功打坐,整日里關在屋里不理人。”忽又嘿嘿笑了一聲,問道:“怎么?想人家了?”
孫如林嘆道:“我病了這么久,也不見她來看我。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
小紅霍霍地打斷他說道:“什么花呀水呀的!別和我拽文!人家不惦記你,我怎么會總來看你呢?”
孫如林伸手拉住了小紅白白嫩嫩的小手,望著上面戴著他送給她的扳指,嘆道:“你和小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孫如林今生今世是決不會忘掉的。”說著,胸中一痛,險些掉下淚來。
小紅看他可憐,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同情。也不把小手收回,任由他握著。口中說道:“是小姐讓我過來看顧你的。”
孫如林一聽大喜,繼續握著小紅的手不放,說道:“真是小姐讓你來看我的?”
小紅一甩手,脫出了他的掌握,撇嘴道:“難道是我自己想來看你不成?”說著這話,眼睛斜地里瞧著孫如林,既似打量,又似不屑。
孫如林見她說話的樣子有些蹊蹺,也顧不上深究。卻從枕邊里側取出一片上面畫著花兒的紙來,原來是一張拂花箋。
他一邊疊著同心方的形狀,一邊說道:“小生我寫了一首五言八句詩,還請你交給小姐。”
小紅待他疊完,接在手中說道:“你就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吧。”說完,拿著花箋轉身就要離去。
孫如林在床上掙起身子,急道:“你可一定給我轉到啊!”
小紅答道:“放心,放心!”人已去了。
今天的天氣不錯。沒有什么風。
仝鳳兒的閨房的簾子靜靜地閑垂在那里。屋里紗窗前的桌子上點了麝香,四處飄散著沁人的氣味。
小紅輕輕推開紅色的小門,兩扇門扉上的鐵環輕輕地搖擺著響了幾聲。
她看到小姐此時已練完晨功舞過寶劍,正在里屋看書呢。卻也不進去說些什么。
她在外屋心中想道:“我若是當面將這個東西交給小姐,只怕她還會有些害羞,假裝矯情呢。”
于是,她就將那個疊得小小的同心方箋悄悄滴放在了梳妝盒里。然后心里調皮地說道:“呵呵,看她待會兒見了以后什么反應。”
小紅知道仝小姐每日做完早課以后還會梳妝收拾一番,整理一下被運動和汗水破壞了的妝容。
果然,沒多久,仝風兒就出到外屋,坐到梳妝臺前,喚小紅道:“過來與我上妝。”
小紅答應著,卻是磨磨蹭蹭地半天不過來。
仝鳳兒罵道:“小賤人,怎么還不過來呢?”
這小紅應著:“就來就來。”
仝鳳兒一邊等著,一邊無意中將目光落在了梳妝盒里。她伸手取出了那個紙箋,芊芊玉指上的指甲挑開來,定睛去看,只見上面寫著一首五言八句詩:
“相思恨轉添,謾把瑤琴弄。樂事又逢春,芳心爾亦動。此情不可違,芳譽何須奉?莫負月華明,且憐花影重。”
仝鳳兒一看之下,大怒。道:“小賤人,這東西哪里來的?”
小紅聽著聲兒不對,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半低著頭偷看著小姐答道:“是那個孫先生讓我拿回來的。”
“他還說了些什么?”
小紅笑道:“都是些對小姐相思和仰慕的話兒。”
仝鳳兒怒道:“我堂堂的仝家小姐,誰敢拿這些東西戲弄于我?我又幾曾看這種東西?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嘴上說著,卻并沒有起身。
小紅知道小姐真得聲了,連忙跪下求情道:“他讓我拿過來,我又不認識字,也不知道上面寫著些什么。”
仝小姐聽她說得有理,語氣緩了一些,說道:“況且你也知道我終生不嫁。以后不許拿這些東西來擾我了。”
小紅吐了吐舌頭,知道小姐的氣小了一些,就起身要取那個紙箋,說道:“那我給他送了回去。”邊說邊拿眼睛瞧著仝鳳兒。
仝鳳兒擺手止住說道:“不用了。你且給我補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