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銀幕、銀屏為什么都是四方形?四方的世界就通過這些媒介融聚在你的眼前。四方拓展了我們的視野。在戲劇和影視的海洋中,我們更深入理解本期主題的意蘊,并以文字之抽象來再現視覺的沖擊。
在那部夫妻相愛相殺的《消失的愛人》大熱之后,一部叫《游客》的瑞典電影出現在人們的視野當中。在多個電影節上獲得數項最佳提名因而備受關注。《游客》中“相殺”夫妻之間,出現了極大的信任危機,相較于《消失的愛人》美式的奔放,《游客》要顯得冷靜克制許多,是一種北歐此類影片特有的冷峻。對丑惡人性與殘酷現實的詮釋毫不留情,將傷痕赤裸裸地掛在展板上供人觀看。丹麥與瑞典合拍的《狩獵》也是如此,小女孩卡拉的一句謊言改變了盧卡斯的一生。自以為捍衛正義的人們。實則在做著無比骯臟的劣行。
《游客》還有著其他譯名,《本能反應》、《婚姻風暴》(臺)、《不可抗力》、《愛情中的不可抗力》(港)。什么是“不可抗力”?在我國《民法通則》中,不可抗力是一項免責條款,指的是“不能預見”。不可抗力可以是自然原因造成的,也可以是人為、社會因素引起的。在這些不可抗力事故發生后所造成的損失,可不負賠償責任。雖說買賣是如此,但在婚姻中是否就可以因為不可抗力因素而免責,這似乎是《游客》拋出的一個問題,然而影片在這個問題上并沒有做過多的停留。不可抗力因素只是一個導火索,后面的,才是大招。
作為事件的導火索——“雪崩”,它在電影中實則出現了兩次。
一次是一家人在酒店樓頂就餐時遭遇的自然災害,這次實質性的雪崩使得男主人公托馬斯與其家庭,尤其是與妻子艾芭之間產生了嚴重的信任危機。托馬斯在雪崩來臨之時拋棄妻子迅速逃離了餐桌,逃跑的步伐相當干脆利落。但沒料想的是,這只是一場虛驚,雪崩很快就過去了。當一切景象恢復平靜,托馬斯略帶尷尬地回到了家庭當中。妻子和孩子都在等著他說些什么,但經過了一番語無倫次和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后,托馬斯望著近處的雪山說:“太陽出來了。”艾芭帶上了墨鏡,但在她與托馬斯之間筑起了一道墻。
起初艾芭是非常希望托馬斯能做些解釋的,她多次暗示甚至明示托馬斯來向她主動坦白。但托馬斯卻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艾芭對他的怨氣越來越重,甚至變得有些神經質。她會在每次與朋友的聚餐中提到那次驚心動魄的雪崩,且都會以一句“托馬斯嚇得從餐桌前逃走了”作為結束。這種“你們評評理”式的對話使托馬斯十分下不來臺。礙于顏面,托馬斯都給予否定“不,我沒有”這樣的回答。這個頭一旦打開,托馬斯便不會回頭了,一直否認到底。艾芭的這種做法,也間接地推動了托馬斯的死不認賬。無論有沒有第三方在場,他都一律不承認。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糟。
保持沉默和一口否認是兩個不同等級的傷害,究竟哪個更具殺傷力,在這部影片中顯然是后者。艾芭就差氣得跳起來了。這更加讓她無法釋懷,甚至咬著這件事情不放。她不厭其煩地找朋友們控訴托馬斯的劣性。在一次又一次的哭訴中,自己便成了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信任危機幾乎達到了頂點。接下來的日子幾乎成了“錢都花了。還是不要浪費了”的搭伴旅行。電影開頭時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站在雪中合影的“五好家庭”感已經蕩然無存。
而多次對托馬斯“當眾告發”之后,便迎來了影片的第二次“雪崩”——托馬斯情緒的崩潰。在經歷了家人的不信任、婚姻的瀕臨破裂、自尊心的崩塌之后。托馬斯前面精心營造的有責任感、有愛心的完美父親形象不復存在,家庭守護者形象已經完全被摧毀。在托馬斯跟朋友一起滑雪的那場戲里,托馬斯在朋友的建議之下對著雪山大叫,以求釋放內心的壓抑。然而艾芭的不依不饒讓托馬斯無路可退,他便干脆以弱者身份重新回歸。夸張的痛哭流涕對孩子們來說太好用了,看到老爸在地上哭作一團,都認為他定是受了很大的打擊,立刻跑過去安慰。趴在托馬斯身上的兩個孩子,也瞬間原諒和接納了托馬斯。如此這般。作為妻子的艾芭也不好再冷戰了。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她想要的也只是一個臺階。只要后面好好表現就可以寬大處理。
巧到讓人懷疑,第二天便有了一次信任“測試”。艾芭在霧氣蒙蒙的雪地中消失了。托馬斯沖進霧中尋找,當抱著艾芭回到孩子們面前的時候,這一場家庭信任危機似乎得到了完美的和解。托馬斯還是一個可以讓家人依靠的男主人。
然而影片的精妙之處似乎并不止于一個和解。即使接下來還要繼續共同生活,但平靜的表面下還是會有著暗潮涌動。那首始終貫穿全片的維瓦爾第的《四季》之《夏》第三樂章,就像一個暗示,在阿爾卑斯雪山的映襯之下。顯得危機四伏。這也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調。美麗寧靜的雪場(生活)之中,隨時都會有著一場不可抗力。
旅途結束,一家人大包小包地準備離開。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掛著一種相對的滿意與解脫。似乎離開了這里便又可以回歸以往平靜的生活。然而,事情并不總能如人所愿。一個嶄新的信任測試又出現在了這個家庭的眼前。
下山的路奇險,司機又笨拙。車體搖搖晃晃十分沒有安全感,分毫的不小心就會墜下懸崖。艾芭整個人都不好了。從座位上彈起來走到司機身旁要求他打開車門放自己下車。這里有趣的一幕是,艾芭的孩子叫了一聲“媽媽”。艾芭回頭看了一眼,卻抵不過車體的再次搖晃。她徹底崩潰了,帶著哭腔獨自沖下了大巴。
她做了跟丈夫托馬斯一樣的事情。她耿耿于懷整個旅途的事情。在不可抗力突如其來之際,艾芭也不顧丈夫與孩子的安危自顧自地逃離了災難現場。真是夠諷刺的。應了那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此刻已經不需要為誰找借口了,男女是平等的,不僅指他們應享有的權利,也包括他們應履行的義務。這二人真是半斤八兩。
而在最后,影片中最經典的一幕出現了。當大巴上所有人徒步往山下走時,托馬斯向同行的男人要了一根香煙。兒子詫異地問他:“你吸煙嗎。爸爸?”沒錯,原本是不吸的,但是今天高興。這根香煙有了意味深長的寓意。托馬斯在艾芭的自私行為中找到了平衡,彼此彼此,誰也不比誰好到哪里去。看到這里,不禁讓人懷疑他們二人的婚姻中是否還有愛情存在。還是只是維持在一段相對穩定的關系之中。在對方那里找著平衡、互相推卸責任、信任出現危機時還要在孩子們面前演戲。比起《消失的愛人》中的夫妻雙殺。《游客》可謂是殺人不見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