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果然還是魔族蠢貨多啊。一個二貨魔尊不夠,還有一個蠢死的護法。
我模糊記得,自己摔慘在青石路上,鮮血淌了一地。多虧了逸塵將我送往天池,耗去千年仙氣暖了我七七四十九天,才搶回我一條命。
那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的樣子,墨色的發,琥珀色的眸,薄薄的嘴唇微微泛著白。他難得露出這般羸弱的樣子,可嘆我當時看著他的裸體太過眼饞,錯過了刺殺他的好機會。
后來,他抱著我一路趕回玄都殿,我被他身上淡淡的桃木香迷暈了頭腦,又錯過了刺殺他的第二好機會。
當刺客的水成我這樣,真是丟人,哦,不對丟魔。
玄都殿前的守衛看見主人逸塵,趕緊深深一鞠躬,看見他懷中還有一個我,木了一下,憋著一臉好奇的模樣。
其實,我在玄都殿已經住了十天。
守衛之所以不認識我,是因為我原本只是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黃鶯,現在被逸塵千年仙氣度化成了人形。
方才,借著天池的水看了一眼,模樣還是很討喜的。
逸塵毫不搭理一旁準備上前伺候的楚韻,徑自將我抱回了他的寢宮,還隨手關上了門,透過還未掩上的縫隙,我瞧見楚韻緊咬的唇還有怨毒的眼神。
逸塵一把將我扔在床上,自己也俯下了身,居高臨下打量著我,淡淡的鼻息迎面撲來。如今,我身上裹著他的青色外衣,微濕的衣裳加上曖昧的姿勢,我一時緊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半是玩笑的口氣道:“還記得自己是怎么丟掉半條命的?”
當時的情況實在太二,我羞于回答迅速別過了頭。
他帶著笑意的話語傳來,“你見過摔死的鳥嘛?!?/p>
如此明確的提醒法,我不想都不行!
我還記得當時的情況是,逸塵將我從鳥籠里放出來,隨后把我奮力拋向空中,大概是想看我振翅飛翔的姿態,結果算他倒霉,遇見了一只不會飛的鳥,全程目睹我怎樣擺臀撅屁股,把自己摔得慘不忍睹。
這委實不能怪我笨,原由在于我并不是真的小黃鶯。
我實乃魔尊君夕的護法。見不慣主人被逸塵欺負得灰頭土臉,歪坐在軟榻上撅著嘴的憋屈模樣,就想著逮著機會刺殺逸塵。
神羽族的鳳王不知出于何由要送逸塵一只能歌善舞的黃鶯鳥,我得了消息,埋伏在路上,看見那只送往九重天的黃鶯,也不細探,便把自己化為靈體藏于其中,也就等于代替了那只鳥。
連著數日,逸塵都把我晾在籠子里,苦于神羽族的鳥本就是神鳥,那關鳥的籠子也不是一般的籠子,我便很是悲催地做了十天的黃鶯,依依呀呀唱了十天,終于把逸塵唱煩了,他不耐煩地把我放出來拋向空中,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我畢竟是來行刺的,逸塵渡給我的仙氣雖然蓋住了我的魔氣,也難保他不會看出端倪。他可是玄都殿的主人,天庭的威武戰神。
我或多或少有些怕,頭腦一發熱想起“驚弓之鳥”四個字,不自覺就念了出來。
逸塵托著下巴直勾勾望著我,我勉強擺出人畜無害的純真表情,裹在青衣下的身體微微發抖。
“哈哈……”
室內突起一陣笑聲,清爽悅耳。我下意識抬起頭,正好撞見他含笑的眉眼,還有唇邊淡淡的笑容。他忽然輕拍我的額頭,寬厚有力的手掌揉亂我頭頂的秀發,笑道:“黛陶,歡迎你回來?!?/p>
那樣溫柔的聲音,就像承載著多年的記憶,也險些讓我驚掉半條命,因為君夕也給我取了黛陶這個名字。
逸塵沒有發現此黛陶非彼黛陶的不同,我便樂于躲在寢宮之中配置毒害他的藥,只差最后一步。倏地,房門被大力推開,楚韻氣沖沖走到我眼前,蹙眉道:“賤人——”
還好我反應夠快,早一步將藥粉藏在了衣袖中,否則被這蛇蝎美人抓住把柄,我暗殺逸塵的事情還怎么玩!
當初,我還在鳥籠里的時候,就瞧出楚韻對逸塵的情誼,楚韻雖然只是逸塵的丫鬟,心機比某些經常玩著花樣重創魔族的上神們還要重。人前裝成一副溫柔賢惠的管事模樣,人后則將偷瞄逸塵的丫鬟打得頭破血流。
我不喜歡那些默默忍受的懦弱丫鬟,更加不喜歡兩面三刀的楚韻。見她乖乖送上門來,就想著欺負欺負她。
“咋的了,瞧你一臉便秘的模樣?!?/p>
楚韻的便秘更嚴重了,瞪圓了眸道:“你舉止輕佻,言語粗俗,不可能是黛陶?!彼е赖臉幼?,像是要將我分拆入腹。
也難怪她如此氣憤。
我從一個丫鬟口中套來話,黛陶是九重天的上仙,逸塵青梅竹馬的戀人。
這個傳說中的逸塵的未婚妻在他某一次降魔歸來之后就消失不見了,楚韻覺得這是自己的絕佳機會,便扮作黛陶溫柔賢惠的模樣,堅持不懈千年下來,好不容易混上逸塵的貼身丫鬟之位,結果半路殺出一個我。
我在玄都殿不過待了十天時間,就讓逸塵疼愛有加,當然全虧我同黛陶有著相似的容顏,這一點,大概是因為逸塵的仙氣所致吧。
“這話你應該同逸塵說,我都與他‘坦誠相待’了,是與不是他最清楚?!蔽夜室鈱⑻拐\相待念得極重,果然讓她誤會我跟逸塵有點什么。
“你……你……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讓你得到。”她口上說著女配的口頭禪,甩淚沖了出去。
看著她逃出門時不慎跌倒的狼狽模樣,我一時歡喜哈哈大笑,忍不住還拍手鼓起掌,隨著“啪啪啪”的聲響,我藏于袖中的毒藥便全灑在了自己手上,印證何為“樂極生悲”。
我的手被毒藥侵染,腫的就像孫大圣手中變粗的金箍棒。再看看銅鏡之中,自己哭紅眼的可憐模樣,別提有多鬧心。
恰在這時,門扉被推開,“咯吱咯吱”敲擊我的耳畔。
我全當是素質極差的神仙——楚韻這個事精又來了。本就窩了一肚子火,關鍵這火還是楚韻點的,自然沒有好脾氣,咆哮道:“滾——”
結果身后沒有回敬之語,沒有離開之聲,周遭靜得實在可怕。我暗叫不妙,小心翼翼地回過頭,果然看見一襲青袍的逸塵,踏著天邊絢麗的晚霞立在門邊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嘴角抽搐不停。
我一時受驚從檀木椅上摔下來,揉著摔疼的屁股和一直都很疼的手臂,望著逸塵的模樣一定好不凄慘。因此,他才會停止抽搐嘴角,過來將我扶起,漫不經心道:“娶你為妻,你是不是不樂意?”
我再一次被他身上的桃木香迷得暈暈乎乎,乍一聞這話,就記住“樂意”這個詞。因為方才的“滾”,我的冷汗還未散去,想著討好他,不加思考道:“樂意,當然樂意!”
不知不覺,稀里糊涂,便將自己的終身大事敲定了。
事后我才明白楚韻發飆的原由!
——逸塵今日不知抽的什么風,從不要求賞賜的他,特地向天帝求了一個賞賜,獎品就是我。難得倨傲的逸塵也有禮貌的時候,天帝甚是歡喜當場就答應了,而后聽逸塵派來的丫鬟說我這個當事人也很樂意。
旋即,這位威嚴的天庭負責人捋著花白的胡子,笑容呵呵地派遣極樂鳥連夜將我跟逸塵即將成婚的消息廣而告之去了。
現在四海八荒十殿三十二神族,恐怕全都知道玄都殿的戰神逸塵要娶一只小黃鶯的消息。
一想到自己要免費陪他睡覺,別提我多郁悶,郁悶得想撓墻!
【03】我這個殺手非常不稱職
一想到明天要去天宮接受天帝的賜福,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逸塵終于發現我藏在袖中的手臂,問我這豬蹄粗的手臂是個什么情況?
我愛美之心被“豬蹄”二字打擊,有些萎靡。倏地想起,拖著這樣的胳膊去面見天帝,委實有些褻瀆天庭,那就稱病不去了吧。我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沾沾自喜,忙裝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道:“初來九重天有些水土不服,瞧,都中毒了?!闭Z畢,將“豬蹄”朝他面前推進了幾分。
只要不去見天帝,手臂慢點好也是沒關系的。
我心頭兀自竊喜,面上還得裝出一副非常遺憾且心疼的深情,下一秒,耳畔響起逸塵溫柔的話語,“沒關系!”
那一剎,有什么東西在撩撥心弦,一下又一下,還不等我壓下那種酥麻難耐,被無數蚍蜉啃咬的感覺,手臂上一陣濕熱。
逸塵在吻我,確切來說是吻我的手臂。
我盯著他的樣子看了很久,他正聚精會神檢查我的手臂而后用呵出的仙氣來驅散其中的毒氣。唇瓣有一下沒一下擦過我的肌膚,我直覺相連的肌膚燙得厲害。
看著他好看的眉眼,我忘記抽回手,忘記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甚至忘記逸塵的唇上滿是我配置的毒藥,還差那么一味毒藥就能散了逸塵的神力。
我什么都忘記了!
——除了長發青袍,星眸閃爍的仙君模樣。
——除了鼓聲咚咚,不見停歇的小鹿亂撞。
直到翌日青色拂曉,丫鬟前來伺候我洗漱打扮的時候,我的腦海中,關于昨夜的事情未曾淡去一分一毫。腦海中小型火山爆發,溫度蹭蹭的往上漲。
這一番恍惚夢游,扭捏害羞。等到丫鬟把我收拾的有點人樣的時候,日頭已經高高掛在白云之上。
逸塵穿著一襲華貴的青袍,一向披散的墨法難得梳成馬尾,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
我看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眸莫名有些緊張。
“走!”
我的手臂已經痊愈了,自然要去天宮給天帝請安,聽著他干脆的話語,我的心情較之昨日,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起碼免費陪逸塵睡覺什么的,我已經不那么排斥了。
逸塵牽著我的手一路趕至天宮,高高的天階上,各路神仙齊聚天庭,沖著我跟逸塵所在的方向抱拳作揖,道出了祝賀的話語。
我就跟過年收紅包的小孩一樣,擺出恭喜發財的姿勢,挨個回敬道,“謝謝!恭喜發財——”全把自己融入天庭這和諧的氛圍。
就在我回禮回的口干舌燥的時候,一襲金袍的男子在眾仙的禮讓下緩緩走出,手中搖著燙金的玉骨扇,嘴上哈欠不斷。臨近一看,我才發現他的打扮很是花哨,右額的發髻上還插著七彩的羽毛。我來不及評判這裝逼的大爺到底是誰,看見他狹長的鳳眼掃過我露出一絲壞笑,手中的玉骨扇突然化作利劍襲向立在我身旁的逸塵。
我看著薄于蟬翼的利劍,頭皮一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撞上了劍尖,胸口一陣刺痛。我反復思考,近來一個月有沒有做過被驢踢,被門擠的事情。
要不然逸塵受傷明明是大快吾心的事情,我為何還自告奮勇幫他擋劍。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糾結這場莫名其妙的舉動。
最后不得不承認——我這個殺手非常不稱職,因為我喜歡上逸塵了。
【04】無仙不知,無仙不曉
如今在九重天,“黛陶”之名是無仙不知,無仙不曉。
“黛陶”在玄都殿不過住了大半月,就足足折損了逸塵戰神二千年的仙氣。而她受傷的原由總是讓一干神仙忍不住連連擺頭。
其一,她從天上落下來摔死了,可她明明是個鳥。
其二,神羽族鳳王找逸塵切磋武藝,高手對決閑人應該讓道,可她一只小黃鶯,還把自己當金鳳凰。二話不說沖出去,自己悲催撞在了劍尖上。
我翻著不知名的神仙寫的關于我很笨的狗血八卦,心中無比氣惱,將書卷狠狠摔在地上,扯動傷口疼的吱哇亂叫。
倚在床頭的逸塵,剝桔子的動作停止,忙來檢查我的傷口。我受傷的位置實在尷尬,他如果檢查,勢必要碰到我敏感的胸部,忙羞紅著臉裹著被褥往床內側滾了一圈,齜牙道:“渾蛋,這都誰寫的,太過分了,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才不蠢。逸塵你說是吧!”
“是!”
我明顯看到他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以及憋笑的難受模樣。其實我也清楚“黛陶”的舉動真得很蠢。這樣一個跟當初的黛陶大相徑庭的“黛陶”出現在逸塵面前,他為何看不出來。
受傷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凝眸他琥珀色的眸問道:“我一點都不記得過去的自己,你為何如此執著?!?/p>
他將剝好的桔子塞進我嘴中,眼神卻沒在看我,淡淡道:“因為喜歡?!?/p>
很溫柔的一句話,像是暖風吹走寒冬,炎日融化積雪??墒?,甜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入腹中,我回味出的卻全是苦澀。
我不清楚自己應該說些什么,被他熾熱的眼神盯得東躲西藏,最后瞧見他別在腰上的玉劍,正泛著刺目的銀光。他是九重天的戰神,欺負魔族的大將軍,我現在被他一些細微的動作撩得心跳加速,滿面緋紅,君夕如果知道,肯定會陪我一起撓墻吧。
“魔尊滿世界都在找他的護法,鬧的人間界不得安寧,天帝遣我下凡看看。”
逸塵好心提點著,我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盯著他的佩劍看了很久。仙魔如果可以和平共處,那該多好。我心中五味翻涌想著不可能實現的事情,見他安安靜靜等著我回話,忙收斂復雜的心情,詢問道:“什么時候去?”
“一會!”他一邊答一邊揉亂我頭頂的發。
“那個……你怎么看魔族?”
“污穢之物,害人之魔。”
我很想咆哮一聲老娘就是那個調皮的護法,神君嘴中的污穢,可我舍不得那雙琥珀色的眸溢滿的深情,還有那雙寬厚的手掌傳來的溫度,明明覺得自己很賤很賤,還是囁囁嚅嚅道:“路……路上……上小心?!?/p>
看著他青色的背影遠去,感受到自己患得患失的空虛,我清楚故作逞強已經無用,索性沖著他的背影喊道:“逸塵,我喜歡你。這事你怎么看?”
——不知他是不是害羞了,我沒有等到他的回頭和回應。
【05】這天庭的水土果然養人啊
玄都殿外有一株不開花的桃樹。我不信邪,趁著逸塵不在自己又閑來無事的時候,挨個樹枝尋了一個遍,別說是一朵花,連個花苞也沒有。
這么大一棵樹,枝干繁茂,樹葉蔥郁,還生在靈氣充沛的九重天,為何不開花呢?
我問過許多丫鬟關于桃樹不開花的問題,她們有的答不出來怯怯跪在地上,有的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顫抖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逸塵神君興許知道。
我糾結于桃樹不開花的問題,也在好奇那個時常喜歡擠兌我的楚韻到底去了哪里?自從逸塵下凡后,我再也沒見過她。
某日,清風徐來,浮云攢動。
我翹著腿坐在桃樹上嗑著瓜子,眼底浮現出宏偉的玄都殿,忽而開始想象它張燈結彩的溫暖景象。我神游兩萬里,等到發現悄然靠近的鳳王,吐出的瓜子殼已經落得他滿頭都是。
“鳳王來的不是時候,逸塵他不在。”
鳳王輕撩金色的長袍,耳畔倏地掀起一陣風,我直覺眼前一道金光閃過,他的人已經落在桃樹上,狹長的鳳眼瞇起,陰陽怪調道:“我來找你?!?/p>
鳳王同逸塵之間的關系比較微妙。
說是朋友,他們見面二話不說就會大打出手。
說是敵人,兩人圍攻魔族的時候又是那般默契。
說沒有關系,鳳王卻喜歡圍著逸塵的未婚妻團團轉,以前是“黛陶”,現在是我。
我嗑著瓜子欠抽道:“哎呀,我已經是逸塵的人了,鳳王的表白讓我如何是好,不過,即便沒有逸塵,我也不會喜歡鳳王的?!?/p>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怨毒,轉瞬即逝,而后搖著扇子淡定道:“我生逸塵的氣,送了他一只要死不活的黃鶯鳥想耍耍他,你說某只啞著嗓子唱幾句‘逸塵是個大混蛋’就死翹翹的鳥,為何活了十天還化成個大美人,這天庭的水土果然養人啊?!?/p>
我的頭腦“嗡”的炸開,本還上揚的嘴角早已抽搐不已。
“放心我不會拿你怎么樣,只要你幫我殺了逸塵,無論你是誰,是人是獸,是妖是魔,本王都會給你一切想要的,哪怕是神羽族的‘王妃’之位。”
看來天庭的神仙都誤會了,鳳王跟逸塵之間不算高手間的切磋,他是真得很想要逸塵的命。當然其中的理由我不是很懂,隨口問道:“逸塵搶了你未婚妻還是丈母娘,你這么恨他?!?/p>
鳳王劍眉一挑,“我想要他死,奪得他的戰神之位,勞煩你幫我殺了他?!?/p>
“哈哈,鳳王說什么客氣話,我也準備刺殺逸塵的,不過一直找不到時機下手?!?/p>
“不急,時機總會有的!”
那日,鳳王拉著我在桃花樹上天南地北聊了許久,他總是下意識提到黛陶這個名字,戲謔的話語讓我脊背一寒,雙眸一直盯著蔥郁的桃樹不敢言語。
他大概發現我對這桃樹很是在意,臨走之前奉勸了我一句。
——喜歡誰都可以,千萬別對逸塵動情。
鳳王說,玄都殿前的桃樹是逸塵的本體,桃樹郁郁蔥蔥萬年不衰代表逸塵上神之位,戰神之風,至于桃樹為什么不開花,花開則心動,因為逸塵沒有動過情。
我倚在樹上恍恍惚惚一天,好心的丫鬟前來提醒我早已日暮西斜,我看著爬上高殿的清月,隨口問道:“這桃樹開過花嗎?”
丫鬟的話語中滿是可惜,“回仙姬,從來沒有!”
——我不斷安慰自己,逸塵戰神打架斗毆太多了所以淡化了愛,以至于不清楚什么才叫心動。其實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從未愛過我。
【06】一魔一仙擊掌為盟
逸塵降魔歸來的時候,消失許久的楚韻也一并回來了。
楚韻拖著沉重的鎖鏈,跟在一襲青衣的逸塵身后,一步三晃著,一向高傲的臉上滿上驚慌和淚水,我好奇地湊上前,隱隱察覺出她隱藏的魔氣。
同鳳王一番交談后,我很想問問逸塵關于桃樹不開花的答案,可他的人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反而不知所措。他以為我生病了,將手拂過我的額頭,我眼神上揚,才發現他手臂上有道猙獰的傷口,附在傷口上黑色的霧氣是屬于君夕的魔氣。
“怎么受傷了?!?/p>
“怎么瘦了!”
我們同時出聲,互相對視許久,異口同聲道:“想你了——”
這話若是換在幾天前,我可能會害羞地低下頭,此時聽來,總覺得有些悲傷??粗輭m身后那棵不見花開的桃樹,很想問他原因,“那個……那……”囁囁喏喏半天,改口道:“那個楚韻是怎么回事?!蔽业降走€是情愿自己騙自己。
“勾結魔族,罪該萬死?!?/p>
他的口氣很是平淡,像是回答是否用早膳,而恰恰這一句話,決定了楚韻的生死。
楚韻曾經對我說的,“你……你……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讓你得到?!蔽耶敃r全當她是氣話,結果她還真跑去找君夕,一個跑了護法干著急的魔尊,一個得不到愛情瘋癲了的丫鬟,一魔一仙擊掌為盟,坐等逸塵前來送死。
結果……一魔一仙都抵不過驍勇善戰的戰神。
天庭下了旨意,楚韻將被剔除仙骨,打入畜生道。丫鬟通報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幫逸塵處理手臂上的傷口,我連核實魔族事物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小心翼翼過。其實以君夕的實力根本傷不到逸塵,就算君夕同楚韻聯手也不至于傷到逸塵,逸塵的傷到底還是我的原由。那日,他輕吻我中毒的手臂,殘留的毒素依附在他的仙氣之上,在他體內游走了一圈,慢慢削弱了他的仙氣。
我很想幫他治療,又怕暴露了身份,只能小心地幫他包扎,笨拙地纏著繃帶。
室內很安靜,氣氛有些尷尬,我便問道:“楚韻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那樣,她還沒有完全墮仙,雖然有罪但不致死,更不該受輪回之苦。”
逸塵異常堅決的口氣:“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p>
我無話可說,繼續一圈一圈繞著繃帶。
我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幫楚韻求情,只是那日隔著天牢鐵柱,看見她倚在墻邊淚如雨下的樣子,委實有點不忍心。我喜歡上逸塵,因此下不了手殺他,同樣的,楚韻喜歡逸塵,所以她情愿跟君夕合作,只求能夠將逸塵留在身邊一輩子。
我們的行動方向不同,最初原由都是出在喜歡逸塵。楚韻的死活,逸塵根本不在乎,我總覺得心里堵著什么。
夜里,逸塵熟睡的時候,我偷偷去了一趟天牢,然后我的腦袋一定是上次的時候被鳳王嚇壞了,才會私自放楚韻出去。
看見她在我面前三跪九叩,我發現,有些事情真是變化無常,就像我喜歡逸塵,就像我放走楚韻??墒?,我的好意沒有為她帶來好的結果。
在她即將穿過南天門的時候,一襲青袍的逸塵突然出現,而后,我看見逸塵表情淡然,揮起手中的長劍,將茫然的她劈成灰燼。
地上是已經被我擊昏的守衛,天際是楚韻緩緩散去的靈魂,眼前是逸塵有些陌生的眉眼。
“逸塵——”我望著逸塵的眸中滿是不相信。心底想起鳳王的話,還有那個被遺忘的黛陶,笑著喃喃:“黛陶為什么消失了?你又為什么要娶我?而桃樹為什么不開花?”
意料之中,他用沉默代替了我的回答。
一切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而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他的目的。
之后,趁著夜色我離開了玄都殿,我覺得自己做護法的時候最是快樂,不用分析善惡和真假,每日只需要看著二貨君夕連連搖頭就行了。
回魔族之前,我特地去了趟神羽族,將剩下的毒藥,全灑在了神羽族內唯一的河流中,那毒藥不會害死人,只是讓花哨的鳳王沒有力氣再對付逸塵。
哪知,我的多此一舉,給魔族惹來了軒然大波。鳳王上書天界討伐整個魔族,逸塵首當其沖。
【07】這是有多大的仇呢!
魔族一向隱蔽,除非君夕無聊去人間界挑事,否則仙界別想知道魔族的位置。是此,一群神仙立在魔宮之外虎視眈眈的時候,我還當自己住在九重天。
仙魔大戰的時候,那個一向需要我照顧的可憐魔尊忽而多了幾分霸氣,舞著手中的方天畫戟,魔袍獵獵的模樣很是讓我著急,因為他把我關在了房里。
他臨走前,時常撅起的唇吻過了我的額頭,滿是怨氣的話語回蕩在空寂的宮殿內。
“為什么逸塵就那么討人喜?!?/p>
是啊——為什么逸塵就那么討人喜,我離開玄都殿他沒有攔住我,我離開九重天她也沒來尋我,我只是他生命中可有可無的路人甲,可我還如此迷戀他。
不惜損了半條命破除君夕的封印,也要去戰場上看一眼逸塵馳騁沙場的雄姿。
我身上還殘留著逸塵的仙氣,隔著不算遠的距離,多少能夠感應到他的氣息,遠遠就瞧見一襲青袍的仙君同黑袍的魔尊打得不可開交。
這是有多大的仇呢!
作為護法我不愿意君夕有事,生為女人我也不愿意逸塵出事。
杵在一旁干看了很久,決定還是幫君夕吧,他手中的方天畫戟都快拿不穩了。
我幻想著逸塵看見從魔宮出來的我,應該會很震驚吧,趁著他震驚的功夫,我就救下君夕遁走??晌疑瞄L幻想,卻永遠猜不透結局。
逸塵的一劍真是快狠準,一旁打得累死累活的神仙撇過頭,齊齊喊道:“你怎么又撞劍尖上了?!?/p>
我眼中溢滿淚花,卻不是疼的,我對著準備沖過來的君夕道:“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跟這混蛋仙君有事要談?!?/p>
君夕倒是聽話,還真就沒過來,不過也沒滾多遠,我還能看清他皺起的眉頭還是微紅的眼。
果然還是魔族蠢貨多啊。
一個二貨魔尊不夠,還有一個蠢死的護法。
“逸塵,你從什么時候起就在算計我。”
他還是那張討喜的臉,少了偽裝的溫柔,見他不言不語,我自顧自咆哮道:“是我離開九重天的時候,還是我說喜歡你的時候?是我為你擋劍的時候,還是在天池的時候……”
見我舉例半天也沒猜中答案,他才不情不愿道:“從你藏在黃鶯鳥體內的時候?!?/p>
“哈哈哈——”
我仰天長笑,看著傷口噴出的大量鮮血覺得不能浪費了,便加上最后一味毒藥,甩了逸塵一臉。他表情淡定如初,任由我胡作非為。
一番肆意妄為中,我撕了他的衣袖,看見他已經好轉的手臂上,纏著我給他綁的繃帶,腦海里想起九重天的那段時光。
于是——我心軟了。
忍著利劍貫穿肌膚的疼痛,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捧起他的臉,對準他的唇吻了上去。
連同方才的毒,還有積攢在他體內的毒素,都吸入了腹中。
看著他難得驚慌的眸,我笑道:“逸塵,玄都殿的那棵桃樹太難看了,什么時候讓他開次花吧……”
他琥珀色的眸華光瀲滟,拔高聲音道:“你別說話。”
“死了就沒的說了,看在老娘最后放你一馬的份上,讓我說一下吧。來,跟我說說,當年的黛陶是怎么回事?”
他的表情有些苦澀,將我攬入懷中幾分,笑道:“她的事情跟你沒關系,你是你,她是她?!?/p>
“那你還耍著我玩。”
“所以我現在有點后悔了!”
這句話可真是新鮮,我時候不多了,忙扯著笑道:“你堂堂大戰神,君夕就是調皮了一點,你行行好放過他吧。還有你威武不凡的戰神不要心高氣傲,還有鳳王心計很重,你要小心為上……還有什么?”我腦子昏昏沉沉,嗅到逸塵身上的桃木香忽然精神了一下,笑道:“哦對了,我一時氣惱,在你的本體上刻了幾個大字,不知道你會不會感覺到疼?”
說完這句話,我已經筋疲力盡,精神也已經渙散了。
依稀聽見有個不可思議的聲音在說,“恩,疼的!所以,我疼就行了,你好好活著?!比缓?,滾燙的雨滴砸在了我的面上,可我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去瞧逸塵的模樣。
逸塵在黛陶倒在他懷中的那一刻,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滋長,他想起某個摔死的蠢鳥,某個為他擋劍的傻妞,還有那句有些不敢確認的喜歡你。
那個哭得波濤洶涌的魔尊突然跪在他面前輕聲喃喃:“傻瓜了,當年好不容易救下你一條命,為何不珍惜,兜兜轉轉還是拋棄了整個魔族,選擇了他?!?/p>
逸塵一愣,任由魔尊擰起他的衣襟說著那些早已淡忘的前生。
當年也有一個黛陶,作為魔尊的臥底陪在了他身邊,最后被他一劍釘死在枯黃的死木上,他從來不信那些綿綿情話和生死相依,但是,原來真的有一個她,即便忘記了前世種種,還是會毫無顧忌地愛上他,維護他,最后再一次葬送自己。
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黛陶就是黛陶。
他以為她只是魔族來迷惑她的又一計謀,便從未問過她的名字。
從前他不懂愛,如今他清楚曾經的黛陶死在他手中的那份心痛決定不愛,現在,他突然體會到那種付出的心情了,也有些期待玄都殿前的桃樹開花是什么樣子,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看了,他將自己的戰神之位,桃花神之印全都給了第一次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子,他們一起度過了千秋歲月,最終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因為今生并不能彌補前世的痛苦。
一念之間抵不過滄海桑田再見無緣。
【尾聲】花神轉世一地粉紅
娘親說,我出生的時候,距離村子十里外的桃花林綿延盛開,清香的桃花瓣隨風飄來院外,落了一地粉紅。
是此,村中人都傳我乃花神轉世。
村中人的虔誠話語傳得人盡皆知,故而,我二十歲的某個清晨,有位神仙前來迎我上天,恭稱我為玄都殿殿主。
同我青梅竹馬的君夕死拽著我的衣袖不讓我走,我便帶著他一起去了,我想君夕上輩子一定是我的主人,我才如此遷就他。
第一次見玄都殿,它明明金碧輝煌,宏偉壯觀,吸引我全部注意的卻是殿前那棵岑天的桃樹。我從未見過桃樹開花這樣繁茂?;ò曷祜w舞,紛紛揚揚落在我肩上,手臂上,唇上……
桃樹下,有位青袍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暖了殘陽,他薄薄的唇微張,我依稀聽見他說:“桃花開了?!毙闹幸魂嚧掏?,急忙飛奔過去。青袍的少年恍若殘陽勾勒的幻影,早已消失不見,唯有紛飛的花瓣在我周身打著轉,一股熟悉的清香撲面而來。
我總覺得少年微翹的嘴角很是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覺得自己忘記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扶著桃樹的枝干忍不住淚流滿面,忽而指腹之下有些凹凸,我瞪大眼睛仔細一瞧。
一朵粉色的五瓣桃花上,有自己熟悉的蹩腳字體,“逸塵和黛陶,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