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女童小柯身患罕見病脊索瘤,通過網絡求助,其個人賬戶共獲社會捐贈648.43萬元。7月1日9點,南京4歲女童小柯及其父母乘飛機前往洛杉磯兒童醫院治病,還配備了四名醫護人員隨行,而留在他們身后的是遍地的質疑和退錢的呼聲。
民間最早的質疑來自這個求助家庭擁有三套以上的房子和私家車,隨后是如何保證善款的合理使用以及透明化。最終質疑的升級是病童的父親江柯在向臺灣林口長庚醫學中心支付了31 .91萬美元的治療保證金后,又決定去美國治療,導致需要賠償包括前期醫療診斷和取消預訂包機費用共計36萬元人民幣(5.7萬美金),受助家庭的這一決定,遭到了包括為應對社會而委托的善款托管機構以及網友的普遍質疑。
管理缺位
同樣的事情在臺灣也有發生,2013年6月,臺灣東森電視臺主持人俞嫻17歲的女兒潤潤身患罕見病,在網上發起“搶救潤潤,臺灣人民動起來”勸募行動,后被人舉報,涉嫌違反“公益勸募條例”及相關規定,官方要求依法向社會公眾返還非法勸募所得善款1000多萬新臺幣。
一起充滿正能量的社會救助,轉眼間就演變為狗血劇,一個家庭可隨意募集648萬善款,任意支配而無人干預,問題究竟出現在哪里?簡而議之是慈善管理的問題;認真思考是社會治理結構的失衡。這樣的怪現狀與當下在社會治理方面的亂象與現實——— 選擇性執法、自身社會服務缺失、公信力喪失等密不可分。
南京江柯一家公然違背法律、法規的問題,為什么民政執法部門沒有出來制止呢?這多半是因為社會福利制度不健全,民政部門擔憂其“嚴格執法”引發社會大眾對救濟制度缺位的質疑,讓自己惹火燒身。這后面,是民政部門在解決民生問題方面沒有完全履責所導致的不自信。所以,民政部門沒有辦法按照制度辦事,沒有辦法確保用一套統一、完整的目標和規則在社會治理中嚴格執行。江柯一家看到社會質疑一浪高過一浪以后,一家人連夜在質疑聲中帶著648萬善款,包飛機去美國治病,而無人敢管。當地民政部門呢?更多地是在穩固其“執法權”的考量中觀察社會的反應強度,并根據社會反應來把握自己的執法力度,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選擇性執法”。
臺灣“衛生與福利部”在“俞嫻女兒潤潤募款案”處理中指出,該案涉及違反“公益”即不特定多數人的利益,故不得為特定個人發起勸募,所以,給予制止并勒令其將所募善款退還社會公眾。叫停并阻止“俞嫻女兒潤潤募款案”后,雖然東森電視臺購物頻道主持人俞嫻在社交媒體上叫罵道:“檢舉的人,你沒有心肝肺嗎?”繼而痛批“勸募法是個爛法條該改一改”,但臺灣社會和網絡均反應平淡,鮮有人響應。
個人掠奪
為什么臺灣社會和網絡對東森電視臺購物頻道主持人俞嫻的“苦情牌”反應平淡,背后是臺灣社會成熟的慈善邏輯——俞嫻不能利用自己的社會身份影響公眾來為自己的女兒謀福利,畢竟,社會慈善資源是屬于這個社會的每一個人,這些資源應該以多數人的利益為主導來獲得。
在這個問題上,大陸的情況恰恰與之相反,“利用市場手段來發展公益”的觀點在“公益圈”有一大批人支持。其大意是:在慈善資源稀缺的情況下,誰有能力、有條件,誰就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誰就有權利獲得更多的救助。薛蠻子發起的搶救“晴天”,和紅十字會打官司的貧血姑娘“白雪”,都是遇上一個嗓門大的主,就能獲得遠遠超出自己正常治療所需的救助,而更多的人是顆粒無收。這在一個成熟的公益社會看來,事實上就是“個人掠奪行為”的道德化和合理化。
公益的“市場化”配置的結果只會讓善款流入有能力的“被救助人”手里,顯然,擁有三套房子和一輛車的江柯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他中產的社會地位讓他輕松地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為他四歲的女兒募集了648萬元的善款,足以讓他可以包飛機出國治療,任性到可以隨意放棄幾十萬的“違約金”而毫不猶豫,俠肝義膽的公眾捐出的善款就成了他的“社會資源能力”。
人道原則
慈善公益的人道原則是根據人們遭遇苦難程度來安排救助順序,而不是根據被救助者的能力來安排救助。同樣,理性的慈善公益捐款人也是愿意幫助更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一窩蜂地去幫助那些有能力獲取傳播資源,手里拿著麥克風的“受助人”。無論在任何時候,對慈善公益救助的市場化配置都是對人道主義原則的褻瀆,是對捐款人意愿的違背。
“救助人”包飛機治病,任性地隨便扔掉幾十萬違約金,且不說其募款行為是否合法、公平,就其現在的行為顯然是違背了捐款人的意愿。這一家人如此“任性”卻毫發無傷,這些讓“公益圈”很熱鬧的“募款能手”,天天干著“劣幣驅除良幣”的事情,被人追捧、無人問津,所有這一切怪現狀,社會不僅看不到主管部門執法的行動,甚至看不到他們鮮明的態度。
面對互聯網和民間慈善公益組織的興起,中國慈善公益組織面臨的卻是社會管理失效的危機,過去的理念、方法和工具已經與當下管理實踐完全脫節,其中有部門利益所致,也有社會變遷之因,這需要民政管理部門拿出膽量與勇氣,否則他們面對的就不是慈善公益圈子的不滿,而是整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