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將改變中國教育嗎?民間組織及其成員奮力前行,從不同途徑切入教育體制,用民間思維開發出豐富多樣的公益形式,持續地沖擊僵化的教育,為它帶去新的可能,也為教育革命展開希望之旅。
宏觀上,教育體制制約著所有人,同時,我們也看到教育是面對個人的,個人是獨立的,是主體,是可以變化的。我們不能改變天下的孩子,但在你努力的范圍內,你可以改變你觸及的那些孩子。
2011年12月16日,“2011全國教育公益組織年會”在廣州舉行,來自國內200多家NGO組織參加了本次年會。中山大學公民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朱健剛一來到這里,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熱火朝天的草根氣息。兩天的會議,從早到晚,多家NGO組織分享著他們的經驗。
先行者的實踐
2011年,民間力量大規模參與中國農村教育剛滿10年。這場教育年會,依然深植教育公益組織,探索教育實踐和教育改革,一如既往,低調、活躍。
西部陽光農村發展基金會秘書長梁曉燕那兩天異常忙碌,發言、主持會議,幾乎所有的間歇時間,都有不同的團隊來找她交流。問合作、問項目,談機構的發展、談定位。
然而,她也興奮。在熱烈、嘈雜的會場上,梁曉燕看到了一個公益產業鏈的雛形,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形,但一些機構的工作,慢慢有了產業鏈的意識。農村教師支持、志愿支教組織轉型、課程開發、兒童成長、農村兒童學前教育以及藝術教育等教育公益組織日漸分布涵蓋整個教育體系。過去十年,教育公益組織猶如星星之火,在中國不同地區,積累了大量實踐經驗,而梁曉燕在此次年會上,重點分享的“跨越式提升”教學實驗項目,更是一個歷經十年探索的綜合性教學改革。
“跨越式”教育實驗
“跨越式提升”教學實驗由老教授何克抗建立。何克抗是中國第一個教育技術學博士生導師,教育領域的頂級專家,在長達30年的漢字編碼實踐中,他逐漸形成了“跨越式”教育理念。這套教育方法徹底改變了傳統語文教育模式,他認為兒童學習母語并非一定要從字詞開始,可以先從學句子入手,然后寫作文。因為,對于一年級的小朋友來說,他們的口頭表達能力和思維能力完全可以獨立寫出句子。母語教學可以將識字、閱讀和寫作結合在一起。
不學字,不學語法的關鍵在于,語言是在應用中學會的,而不是死記硬背。這個教育實驗,梁曉燕很早就聽說了,總聽別人說好,但當她親自去了課堂,還是非常驚嘆,“這是一個非常不一樣的課堂”。她眼前的孩子非?;钴S,二年級的小孩已經很熟悉書寫和表達,他們“非常流暢地表達想法,可以看出自己的感情,沒有套話。這在我們的語文教學里實在難得”。
因為,在這套教育體系中,孩子和老師都是開放的、自主的。梁曉燕細數它的優點,“非常容易推廣,完全在新課標的范圍內教學,不容易受到阻礙,同時不要求老師多么優秀,只要按照程序做,就能到達80%的教學效果?!?/p>
看過課堂之后,梁曉燕立刻聯系了何克抗的工作團隊,將這個實驗引入甘肅隴南的兩個縣。兩年后,西部陽光農村發展基金會決定全面推廣這個教育實驗,“我們來出錢,跟各地的教育主管部門去溝通,北師大團隊來培養培訓師,做基層老師的培訓和帶動?!?/p>
發現“跨越式提升”教學實驗,聯系資源,推廣實驗,這套整合資源的工作方法,被梁曉燕視為是公益組織的長處。
在中國教育發生轉變的階段,公益組織勢必需要發展新的能力,而發現資源、整合資源、運用社會資源的能力,是公益組織進入教育過程的重要支持。“捐助、助學不是教育,我們不能僅僅助學,公益組織要把事情做到教育的主體過程中。”
教育公益組織的機會
談到中國教育的現狀,眾口一詞的看法是差評。大到教育體制,小到課堂書本,無一不讓人生氣。每個人都能找到批判現行教育的角度,也都可以言之成理??墒牵坏┌呀逃龁栴}最終歸結為體制弊端,只剩下一片沉默,似乎沒有辦法去改變。從義憤到無力,這就是教育加諸人們的通常反應。出路在哪里?教育改革還有希望嗎?
人們對教育評價的終點,幾十年來停留在對體制的哀嘆上。這個終點,恰恰是教育類公益組織的起點。它們同樣深刻地了解教育之弊,不同的是,這些民間組織及其成員奮力前行,從不同途徑切入教育體制,用民間思維開發出豐富多樣的公益形式,持續地沖擊僵化的教育,為它帶去新的可能,也為教育革命展開希望之旅。
教育公益非常細致地揭示了教育體制內部的運行狀態——它們可能是病態的、不完善的、無法長久的,然后給予療救的努力。一如這個轉型的時代,僵化的教育本身也在發生好的或壞的變化,而教育公益組織因應這些變化,也開始了一次大規模的轉型歷程。
時代也給了教育公益組織機會。參與教育的10年來,中國教育跟隨社會變遷,發生結構性的變化。1997年就存在的“撤點并?!庇媱?,到了2001年正式在全國農村中小學推行。自1998年到2007年九年間,全國學校數目減少了47.5%。在撤并過程中,影響最大、撤并力度最大的是貧困山區的小學,這種盲目撤并給學生及其家庭造成了重大改變。
伴隨著這一巨大的教育變動,農村留守兒童達到兩千萬,隨父母打工進入城市的流動學生至少有兩百萬。吊詭的是,日均消失64所農村小學的這個結果是自上而下的教育改革的“成績”。其論據是人口減少,并且在撤并中輔以“兩減一免”的財政補貼。可是分析下來看,政府推行的這一教改缺乏配套,已經開始顯露出致命缺陷。
由于家庭遠離學校,學生被迫長途跋涉,或者在很小年紀就寄宿,生活費成了負擔。校車安全問題大增,寄宿條件差,學生遭罪。封閉的學校讓學生的成長與社區隔離,心理問題突出,一些令人擔憂的亞文化逐漸生長。這是十多年來教育背景的轉換,它既是歷史也是現實。如此,教育公益面臨著比助學支教更加復雜的需求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