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獨特的股市文化

“執輸行頭，慘過敗家。”這是非常典型的粵語，大意相當于“起個大早趕個晚集”。但是一般說這句話的時候，往往會伴隨著另一句話——這是香港人對于錯過賺錢機會的重大遺憾的一種生動描述。而在4月上旬的香港股市連續大漲8天的行情里，就有很多香港股民不約而同地這樣表達。

股市，對于700多萬人口的香港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市民生活的一部分。與之能夠比擬的，大約只有到香港賽馬會去參與的賭馬。因為這兩者幾乎是普通市民短期致富、突破自己身份階層的捷徑。

電影《華爾街》里有句臺詞：Greed is good，對于香港這個城市來說，絕大多數市民會更加直接地說，Money is very good。

從1994年起，我經常在香港逗留，親身體驗到巨大生活壓力下帶來的急速生活節奏。

例如，北京一些互聯網公司，在2014年推行的“996”企業文化（每周6個工作日早9點到晚9點的工作時間），我在1994年的香港就已經見識過。“鬼叫你窮，頂硬上啊！”這又是非常形象的香港城市俗語。

在香港，每次牛市到來，經常會萬人空巷，成為城中熱門話題，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炒股。在中環等傳統金融區，近年更是普通話成為主流，許多來港不久的社會主流，談起股市眉飛色舞，動輒都是九位數的收購。而到熊市的時候，就會看到媒體上一片嘆息，虧損者燒炭自殺的新聞也偶有所聞。

香港的股票市場，更是長期兩極分化。看上去是一個市場，其實里面涇渭分明。一方面，港股之中有在世界金融業里都有顯赫位置的匯豐銀行、最穩定的公用事業公司香港電訊以及香港電燈等，這些公司因為企業管治優秀，一度被稱為孤兒寡母股票。這不是說買了股票的人家就會變成孤兒寡母，而是褒義詞，說的是失去經濟支柱的家庭，只要買了這些香港的大藍籌公司股票，靠這些業績優良的公司每年穩定的分紅就足夠養家活兒。

另外一方面，香港又是全世界莊家最橫行無忌的市場之一。從1970年代的民營交易所“四會年代”到港英當局主導的聯交所，再到1997之后的香港交易所，香港的證券監管一直是有限的。數百家小盤垃圾股之中，莊家橫行無忌，利用市場監管的明顯漏洞為所欲為魚肉中小股民。內地A股的莊家手法，和港股的老千莊家比起來，簡直是小兒科。因此，股市日常成交額只有內地十分之一的香港股市，卻有著全世界最活躍的權證（窩輪）市場，成交額多年來穩居全球前列。這種衍生產品接近賭博工具。簡單來說，香港股市之中，上市公司可以隨時用低價定向發行部分新股而無需監管部門同意。所以港股莊家往往聯合上市公司，以低價獲得股票。而A股的監管就明顯要嚴厲得多。絕大多數機構要持股，就要在市場上購入，成本如此不同，坐莊方式也有本質區別。而且香港的公司，一年只公布兩次財務報告。這種市場環境，都是與熱火朝天的A股大不一樣的。

而這次北水南下，在滬港通之后，深港通呼之欲出，加上內地公募基金可以投資香港，這個城市的股市的多年游戲規則，很可能會被徹底改變。

（作者為財經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