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眼中,美國和加拿大不僅山水相連,而且歷史傳統與文化背景也高度相似。然而,北美學者的最新研究卻顯示,美加兩國在政治結構和經濟狀況等方面的諸多差異,導致了兩國智庫的發展水平相去甚遠。
近年來,加拿大的智庫在影響力和曝光率方面都增勢迅猛,特別是在稅收、教育與氣候變化等政策領域的舞臺上都大放異彩。然而,與數量、質量和活躍程度在國際上都首屈一指的美國智庫相比,加拿大智庫似乎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美國和加拿大雖聯系緊密,但兩國的政治結構卻完全不同。美國早在18世紀就通過戰爭獲得了獨立,并建立了相對獨立的行政機構,形成了“總統共和制”的政體;加拿大則長期留在英聯邦內,直到20世紀才真正成為獨立的國家,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復制了英國的議會制政體。

美國的“總統共和制”政體為智庫提供了許多直接參與和影響政策進程的機會。在美國,由于行政機構首長擁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和人事任免權,智庫的意見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直接影響政府決策,而智庫和政府間更廣泛存在著“旋轉門”式的人員流動。與美國相反,加拿大的議會制政體使政黨在政策制定中發揮著更加強大的作用,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智庫的活動空間。此外,加拿大各政府部門中存在大量價值中立且長期任職的專業文官,也迫使智庫只能更多地采取媒體曝光等方式簡接影響政策進程。
同時,在美國,由于總統能夠在任職期間積攢大量社會資本和個人威望,離開崗位后,他們也往往擁有足夠的能力與聲望來建立和支持某些智庫,以繼續推動自己的政策路線。這些“前總統智庫”的影響力和作用范圍往往令人印象深刻。
例如,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與其夫人于1982年創立的卡特中心,如今已在全世界65個國家積極地發揮著影響。相比而言,即便馬爾羅尼等加拿大前首相在位的年數要比同時期的美國總統更長,但他們退休后對智庫發展的推動作用卻非常有限。
可見,與美國相比,加拿大的政治結構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其智庫的發展空間,智庫只能通過有限的渠道發揮影響,智庫在政策制定過程中所能發揮的作用也受到了限制。
美國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加拿大是世界第七大經濟體,而由美加兩國構成的北美地區,則堪稱世界上最富裕的地區之一。然而,美加兩國智庫所處的財政環境卻存在著很大區別,這種區別也導致了兩國智庫資金來源的差異。
美國不僅經濟總量龐大,而且擁有大量富裕的企業和個人,這使許多美國智庫可以完全依靠社會各界的捐贈運行。相比而言,絕大部分加拿大智庫都無法脫離政府的扶持,它們要么直接從政府部門獲取經費,要么通過承接政府外包的項目來維持自身的運轉。
更有意思的是,在美國,無論自由派智庫還是保守派智庫,都能獲得各自同情者和支持者的捐款;而在加拿大,少數能夠獲得私人或企業捐贈資金的智庫,往往更傾向于鼓吹旨在限制政府規模的保守主義政策;依靠公共財政支持的智庫,則往往鼓吹相對中庸的政策路線,倡導政府與市場均衡協調發展。
2008年金融風暴對加拿大經濟的帶來了很大的打擊,更直接影響了不少加拿大智庫的生存和發展。在金融危機的打擊下,不僅一些此前能夠獲得社會捐贈的保守派智庫陷入了財政緊張,許多原本依靠政府資金維持運轉的溫和派智庫也由于經費被削減而難以為繼。在此情況下,一些曾頗具影響的中小型智庫已經被迫停止運轉,其中包括曾被評為世界最優秀小型智庫的北南研究所;而像國際治理創新中心這樣的大型智庫,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為彌補政府補貼削減所留下的缺口,它們也開始參與爭奪本來就不甚充裕的社會捐贈。
研究顯示,財政狀況惡化也對加拿大智庫的思想版圖產生了令人擔憂的影響。那些立場更加鮮明極端的智庫,往往更能吸引特定群體的關注、同情與支持,從而獲得捐款或撥款以維持運轉;而那些不持明確立場或者立場隨風搖擺的智庫,則慢慢被日益惡化的財政狀況打敗。由此造成的結果,是存活下來的加拿大智庫,要么旗幟鮮明地支持政府在經濟社會事務中積極發揮作用,要么明確反對政府介入任何可以通過市場機制或社會力量協調的領域。
與加拿大相反,美國智庫經費來源多樣,而且經費籌措模式與智庫立場并沒有明確的對應關系。在這種情況下,許多美國智庫都能夠在不依賴公共經費的情況下運轉與發展。對于那些倡導政府發揮更大作用的智庫而言,避免直接接受來自政府的資金支持,顯然有利于增強自身的公信力。
更重要的是,在加拿大,許多最初由政府部門建立的智庫,為保證自身能夠緊跟不斷變化的政府政策,立場往往趨于中庸;而美國智庫因為不必過于擔心因失去政府資金支持而陷入運營困境,則不會避諱表達自己的立場,往往也顯得更有活力。
通過深入分析兩國政治經濟環境對智庫發展的塑造作用,我們不難發現:智庫要想實現良性發展,既不能離政治太遠,也不能離政府太近。只有允許智庫直接而充分地參與到政策制定過程之中,同時保證它們財政來源的獨立性與多元性,才能確保這些機構在現代社會中發揮其應有的影響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