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8年底誕生以來,G20像是坐過了一趟國際輿論的“滑滑梯”。每一屆G20主辦國均極力體現其存在感,議程越來越多,文件越來越長。這暴露了在越來越多的議題上成員國無法達成協議,對各國訴求的面面俱到成了最好的妥協方式,也就是所謂的“圣誕樹效應”。
去年澳大利亞主持下的G20“瘦身”了,峰會公報只有3頁紙,而前年的俄羅斯峰會宣言則長達27頁。這一改革旨在使G20聚焦議題,不僅使領導人能夠真正參與最關鍵議題的討論,提高運作效率,亦對公眾更為友好。
兩大焦點:增長與監管
“瘦身”后的G20峰會公報主題突出。
一、促進增長與就業。2008年以來,兩次危機使世界經濟復蘇經歷了“雙觸底”曲線,G20議程也因此呈現某種“W”形波折。2009年,G20確立了“強勁、可持續與平衡增長”的治理框架,但不久后便受歐債危機拖累,所謂的危機救助向長期治理的轉型并未真正實現。雖然2013年以來“金磚失色”論引發關注,人們擔心是否新一輪危機又在醞釀中,但澳仍將2014年G20主題確定為“促進增長”。2014年2月的G20財長會議首次提出,未來5年,使成員國集體經濟增長在2013年10月份IMF預測水平基礎上,額外增長2%的量化目標,樹立了澳大利亞峰會的標桿。
在悉尼成立“全球基礎設施中心”,促進以公私合作伙伴關系(PPP)的方式加強基礎設施投資支持成為今年澳大利亞主辦G20最重要的抓手。改革勞動力市場,特別是促進教育和女性就業率提高,成為G20為其成員國開出的促進增長的又一個藥方。有澳學者還提出效仿“企業20”、“社會20”、“智庫20”等,成立“女性20”網絡的倡議。
5年實現2%的增長提速其實算不上雄心勃勃,但在以轉型為特征的世界經濟發展周期,加上美國退出量化寬松政策、烏克蘭危機等重大的經濟政治事件影響的不確定性,實現這一目標仍有風險。
二、進一步推進金融監管與稅收合作。加強金融監管是G20升格為峰會以來投入精力最多的領域。標志性的事件是金融穩定理事會(FSB)已發展成為覆蓋所有G20成員、羽翼豐滿的國際組織,在其統轄下一系列金融監管標準得到翻新,包括通過《巴塞爾協議3》提升銀行資本金要求、加強對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監管標準、將影子銀行納入監管等。金融監管標準更新的工作接近尾聲。以歐美雙邊行動以及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有力支持為基礎,G20誕生以來在處理所謂“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BEPS)”、打擊避稅天堂方面亦取得重大進展。
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的G20在金融監管和稅收合作方面的工作開始有更多的理性反思。這主要是因為,一些發展中國家,對這些更高更嚴的金融監管標準和稅收信息報告標準,可能對其帶來的負面影響表示擔憂。新的監管標準是否恰當、是否反會傷及經濟、是否足以預防下一場危機等,也都要打上大大的問號。G20峰會上,FSB宣布將每年發布一份報告,通報各項金融監管改革的落實情況及其影響。如果該問題得以妥當處理,對于改善G20的代表性與合法性問題或許具有推廣意義。
消極中謀積極
澳促進G20“瘦身”的努力值得充分肯定。在一個主體日益多元、利益不斷分化、全球性挑戰逐步增多的世界,G20治理注定是冗長的、低效的、混沌的、漸進的。20個成員一起探討全球經濟治理,想要阻止議程的擴張幾乎是不可能的。特別是,為利用議題聯系促成體系重建所需的某種“大交易”,以及彌補全球治理的合法性赤字,G20亦必須兼顧各個成員國的利益訴求。因此,即便很多人批評發展議題可能使G20議程不斷膨脹,但放棄將被解讀為對發展中國家利益的漠視,使G20面臨嚴重的合法性危機,亦不利于真正促進全球可持續發展。
G20布里斯班峰會公報第三部分關于“加強全球機構”的內容是對這些問題的概述。所有問題雖無法在短期內獲得根本突破,但仍然能夠看到諸多“繞道而行”的努力中若隱若現的進展。例如,全球貿易談判,美印之間就巴厘協定的落實達成新的妥協,中美之間就《信息技術協定》的擴展達成協議,都是值得肯定的點滴進步。烏克蘭危機仍未使IMF份額改革通過美國國會,但G20成員明確宣布將另擇出路,加之金磚應急儲備等更多的新機制涌現,壓力破點或正臨近。發展議題千頭萬緒,在世界經濟增長乏力的時期,能源、氣候與后2015年國際合作問題等亦被追求短期的增長驅動所邊緣化,但中美之間達成新的氣候合作協定,對于2015年的全球氣候談判而言無疑是一則大好消息,G20進程亦有望在這一議題上能有更多作為。
著名的國際制度學者奧蘭·揚(Oran Young)認為,全球經濟治理可能處于“間斷平衡”(punctuated equilibrium)狀態滑向“發展受阻”(arrested development)狀態的十字路口。的確,如今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全球化的低點,G20將一直“在路上”。
中國的不完全領導力
中國政府對其在G20的作用有明確的界定,即是其中的“積極參與者、支持者、貢獻者”。這一定位體現了中國作為“具有全球性的發展中大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積極但務實的態度??傮w而言,中國對全球經濟治理機制的參與一直以“反應式”為主。無論是G20的誕生,還是迄今為止G20的議程設置,中國都不是主要的直接推動者。2010年前后,G20增長框架工作組為緩解全球經濟失衡而加強相互評審的努力,給中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與對美關系中面臨的情形類似。如今中國經常項目盈余占其GDP比重大幅下降到3%以下,這一問題有所淡化。不過,中國參與G20最大的缺位,在于基本沒有實質性參與到危機后轟轟烈烈的全球金融監管標準的重建進程,這與其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很不相稱,但也恰恰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其貿易大國、金融弱國的尷尬局面。不過,中國新領導層反腐行動,使之成為G20推動的BEPS相關倡議的重要支持方。
但是,作為“不完全大國”的中國已開始以其獨特的方式發揮對全球經濟治理的領導力作用。若從一個立體視角觀察,中國的單邊、雙邊和地區行動無不對全球經濟體系具有重要的外溢性影響。中國在如下重點領域的建設性作用值得期待:
一、成功推進G20項下承諾的134項改革舉措,助力集體經濟增長5年內提速2%的目標實現。
二、有效控制其房地產、金融行業風險,阻止其可能引發新一輪全球金融危機,同時能為金磚和其他發展中國家防范危機提供防火墻支持。
三、有效利用金磚銀行、亞投行等新機制,為全球基礎設施投資提供支持,同時又能遵守現有多邊開發銀行通行的貸款標準,保持與現有機制的協調與合作。
四、全力落實其能源氣候行動計劃,為2015年后全球可持續發展合作發揮引領作用。
中國即將舉辦2016年G20峰會,此舉必將大大提高其對議程設置的積極性和主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