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 曾叫囂“做人要做本·拉登”

“9·11”事件發生后，高山曾感慨“做人要做本·拉登”，“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3年后，人們驚訝地發現高山連同10億存款“人間蒸發”。高山一到加拿大，便將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像本·拉登那樣躲進了“地下”，幾乎成了“隱形人”。如果不是一場車禍，高山估計還在溫哥華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東北高速發現自己的2.933億元存款只剩下7.31萬元

2004年12月30日，一名同事把高山送到了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高山時任中國銀行黑龍江分行哈爾濱河松街支行行長。出發之前，高山給支行打電話，詢問元旦假日前有沒有急事，夠不夠人手;也向上級支行請假，說是要去北京看病，結果獲批。

但是，高山并沒有南下北京，而是東飛加拿大。當地時間12月30日，他在溫哥華入境。同一天，他的好朋友李東哲、李東虎兄弟亦從哈爾濱來到溫哥華。

2005年1月4日，元旦假期結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東北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東北高速）突然發現，該公司在河松街支行的2.933億元人民幣存款，只剩下7.31萬元。接著，第二家、第三家……多家公司的財務人員幾乎同時發現，他們在中行的存款不翼而飛。經統計，失蹤款項總額超過10億元人民幣。與此同時，人們發現高山已“人間蒸發”。

高山生于1965年，是地道的哈爾濱人。從1998年起，高山擔任河松街支行分理處主任、支行行長，直至案發。

身高一米八的高山相貌堂堂、行事低調、為人謙和。他留給人們的印象是“話不多，很踏實，很有親和力”，是個“兄長般的領導”。在任支行行長時，他曾邀請同事到家里玩。客人均驚訝于他家的簡樸：屋里只有一個14英寸的電視。待其出逃后，警方找到這個地方，屋里已積了厚厚一層灰——顯然高山并不住在這里。

同事們從未見過高山的家眷。高山稱妻子李雪在北京師范大學攻讀心理學碩士，女兒高山雪蓮則在河南鄭州的外祖母家。事實是，從2002年起，李雪與高山雪蓮就已在溫哥華定居。當年，高山以54萬加元從“一位朋友”那里買下一套公寓。這位朋友正是李東哲。

與高山一樣，李東哲也出生于1965年，兩人本為小學同學，關系極好。表面上，李東哲曾經控制著“世紀綠洲”系列公司，業務涉及汽車銷售、地產、醫藥、廣告傳媒等，在北京、成都、深圳等經濟發達城市擁有數十家公司及分支機構，總資產達20多億元;實際上，李東哲是高山主掌下河松街支行拉存款的主要牽線人，控制著這些資金的流向。

東北高速所失存款，正是由李東哲牽線存入。東北高速前董事長張曉光在案發后被控受賄，檢方指稱，張曉光應李東哲的要求，在河松街支行開設賬戶存入東北高速的資金，兩次接受李東哲總計700萬元賄款。

李東哲涉足溫哥華的時間顯然更早。他于2002年以219萬加元購入4套公寓，且在當地擁有公司。

從2002年妻女在溫哥華定居開始，高山以哈爾濱森特木業公司副總經理的身份，往來于哈爾濱與溫哥華之間達18次之多。這段時間，正是中國警方認定河松街支行案犯罪事實發生的主要時間段。這當然不是巧合。

2004年10月1日，李雪技術移民申請獲批，一家三口獲得加拿大永久居住權，李雪為主申請人。辦理移民手續時，高山也去了一趟溫哥華。他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后路”而興奮不已，他在河松街支行向外劃款的數量隨即飆升，短短時間即流出1.8億元人民幣，這也是出逃前最后的瘋狂。

這是一個表面上相當普通的移民家庭

高山為何選擇潛逃到加拿大？加拿大知名華文媒體《環球華報》總編輯、長期跟蹤報道中國外逃加拿大經濟案犯的黃運榮分析道，“加拿大整個司法體系屬海洋法系，其特點之一便是‘寧縱勿枉’，對可能受到壓迫或有不公的外來移民持同情態度，這種對當事人最大限度的司法誠信體系，使得中國的‘高山們’有‘漏洞’可鉆。”他還指出，中加之間尚未簽署引渡條約，即使高山所涉案件案情重大也并不能成為加拿大遣返高山的有力理由。

像其他所有外逃貪官一樣，高山一到加拿大，便將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出逃后的頭一年，他沒有跟妻女住在一起。他深居簡出，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沒有存款，他的名字也從未出現在水電費等任何賬單上。他家那輛轎車的登記人也是妻子李雪。兩年多來，高山全家只通過租用的郵局信箱與外界聯絡。據后來監控其行蹤的加拿大警方稱，高山經常步行20多分鐘去郵局取信。

高山平時唯一的“工作”，就是送女兒上學。此外，他在一個社區學校學英語。在學校填寫“將來準備從事何種職業”問卷時，高山寫的是：當翻譯。他自稱已皈依天主教，周日偶爾會去一家教堂做禮拜。他平時接觸的外人，除了女兒同學的家長，就只有那些“教友”了。

這一切，與出逃前的高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出逃之前的高山野心勃勃，左右逢源、交游甚廣，而且“能歌善舞”，備受上下級信任。“9·11”事件發生后，他曾感慨“做人要做本·拉登”，“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然而逃到溫哥華后，他卻像拉登那樣躲進了“地下”，幾乎成了“隱形人”。

高山的獨生女高山雪蓮在北溫哥華市上學。李雪在國外生活多年，英文流利，有愛丁堡大學兒童心理學碩士學位，在一家托兒所工作。

2006年2月后，可能是由于風聲漸息，高山開始與妻兒共同居住，一家三口的移民生活進一步正常化。如果不知道高山的故事，這是一個表面上相當普通的移民家庭。

2007年新年伊始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突然間成了“名人”

如果不是一場車禍，高山估計還會在溫哥華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2006年10月的一天，溫哥華一名華裔男子駕駛的馬自達轎車與另一輛車發生碰撞。趕到現場處理事故的警察發現，這個華裔男子并非車主。警察按慣例要求他提供個人資料，包括姓名及家庭住址。該男子在記錄紙上寫下——姓名：高山;住址：北溫哥華市西二街155號。

看到這個姓名，警察馬上想到了2005年1月中國向國際刑警組織發出的“紅色通緝令”——中國要求在全球緝拿涉嫌在“中行案”中卷走10億元人民幣的高山。不過，他們當時還不能確定此高山就是彼高山，于是開始對該華裔男子進行秘密監視。經過嚴密地調查，加拿大警方最終確認，他們正在監視的男子，就是“紅色通緝令”上的那個高山！

“車禍事件”發生后，高山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也不知加拿大皇家騎警已對他進行秘密監視。但2007年新年伊始，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突然間成了“名人”。

2007年1月19日，加拿大華文報紙《環球華報》在其網站上披露，1月12日，加拿大警方突然現身黑龍江，并在哈爾濱警方的陪同下進入某拘留所，向被關押在那里的東北高速原董事長張曉光了解情況……文中還稱，“中行案”的三名主要涉案人：高山、李東哲和李東虎已經出逃到加拿大，但已受到加警方的嚴密監控。1月29日，加拿大英文報紙《環球郵報》又報道稱，中國政府已要求加政府逮捕并遣返涉嫌盜取巨款的高山。

2月上旬的一天，執行秘密監視任務的加拿大皇家騎警發現，高山悄然出現在溫哥華火車站。警方懷疑他要潛逃，但在最后一刻，高山沒有上車，不知為什么又折返家中。從事后的結果來看，這是一個聰明的決定：一旦再度逃亡，高山在即將到來的法律程序中的處境將更為惡化。

從溫哥華車站回家后，高山再無更多動作。為防止高山潛逃，2月16日上午，加拿大邊境服務署會同皇家騎警將高山夫婦和女兒高山雪蓮帶走。17歲的高山雪蓮在接受問話后，下午獲釋回家;高山夫婦則被拘留，理由是：一、高山沒有如實填報移民申請表;二、涉嫌持有犯罪所得資產;三、涉嫌中國國內案件，遭中國通緝，以及涉嫌在加拿大從事洗錢活動等。

“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2007年2月16日，高山夫婦被捕。

高山出逃，并沒有持假名證件入境，但未如實填寫其在中國銀行的工作職務。這一問題之所以關鍵，加拿大移民及難民局新聞發言人安德森解釋道，如果該局裁判官認定，有確鑿證據表明高山的確在申請永久居留權時故意隱瞞了曾經就職于中國銀行這一歷史，那么，裁判官可以剝奪高山一家三口的永久居留權身份，并發出遣返令。

2007年2月20日，負責此案的裁判官特斯勒同意釋放李雪，條件是以兩處房產作為擔保，必須每周向邊境服務局報到，并上繳護照。

2月22日，對高山的聆訊再度開庭。有意思的是，這次聆訊的主審裁判官特斯勒，正是6年前有條件釋放賴昌星的那個裁判官;而且6年前的那場聆訊也是在這間屋子里進行的。聆訊后，高山與妻子緊緊擁抱，嘴角掛著笑。但看得出，他們的笑容很干澀。

在高山夫婦的拘留聆訊結束后次日，2月23日，李東哲、李東虎被加拿大邊境服務局拘捕。

3月1日，高山再次被押到聆訊庭受審。其間，他們在當地的一位朋友表示愿意為高山提供“任何合理的經濟擔保”。聆訊結束，高山獲得保釋批準。

3月21日下午，高山夫婦出席獲得保釋后第二次聆訊。移民部律師與高山的律師你來我往，爭吵了將近4個小時，也沒能解決問題。

正當很多人以為高山仍將繼續“拖”時間以求變化時，2012年8月13日，中國公安部對外發布了其回國自首的消息。面對記者的追問，高山說：“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曾參與“中加刑法犯罪理論體系比較研究”的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王桂萍分析，高山回國自首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一是加拿大關于移民、難民的司法程序所耗費的大量納稅人的財富，越發讓加拿大國內不滿，使得“高山們”在加拿大的生存壓力越來越大;二是近年來中國司法部門不死刑、無酷刑、無虐待，公開公正審理外逃案犯的承諾，對“高山們”也有很強的輻射效應。

國內另外一種觀點認為，高山是在賴昌星的“帶領”下回國自首。并不接受勸返的賴昌星，通過多種手段均逃脫不了12年后仍要被遣返回國的結果，給高山造成一種警示。

同案犯李東哲、李東虎兄弟在2012年1月因旅游簽證被發現過期面臨強制遣返時，均選擇了回國自首，并在3月發表了一份《李東哲的回國說明》，勸說“滯留加國的中國籍罪犯回國自首”，并保證能“得到中國政府公平、公正的對待”，這也被外界解讀為對高山“喊話”。

2013年9月29日上午，黑龍江省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李東哲、李東虎、高山等7名被告人票據詐騙、挪用公款、合同詐騙、敲詐勒索、行賄、單位行賄、販賣毒品、容留他人吸毒一案。

經過長達1年的審理，2014年9月12日上午，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案進行公開宣判。李東哲、李東虎因犯票據詐騙、合同詐騙、行賄等數罪并罰分別被判處無期徒刑及有期徒刑25年，高山因犯挪用公款罪，數額特別巨大，判處有期徒刑15年。其余四被告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

2015年2月13日，高山案二審在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判。法院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至此，轟動一時的“中行案”告一段落。

（參考資料：新華社、《廉政瞭望》、《財經》、《新商務周刊》、《海南日報》、《新聞晚報》、《南方人物周刊》等;作者：許正、梁書斌、黃運榮、葉逗逗、徐可、段宏慶、汪崢等）

貪內助怒揭“逃跑書記”楊湘洪

溫州巨貪楊秀珠外逃轟動一時，而同樣備受關注的另一名溫州外逃官員，是在楊秀珠外逃5年后，利用出國考察之機滯留國外不歸的溫州市委常委、鹿城區委書記楊湘洪。事發已7年，尚無人知曉這位“逃跑書記”身藏何處。

區委書記背后的“女諸葛”

2008年9月19日，時任溫州市鹿城區區委書記楊湘洪率溫州市鹿城區經貿代表團，赴法國、瑞士、奧地利進行經貿考察。9月30日，考察團結束訪問回國前夕，楊湘洪突然聲稱“腰突”病復發，需在巴黎住院治療，此后一直未歸。同年11月7日，被浙江省委常委會開除公職及黨籍。

出生于1954年的楊湘洪是一步步從基層干上來的。2004年，整整50歲的楊湘洪得到一個提升的機會。當時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到一個西部經濟落后的城市去當常委、宣傳部長，另一個是到鹿城區當區委書記。

楊湘洪的妻子游捷說，應該去鹿城區，區里馬上要進行舊城改造，幾百戶人家要拆遷，成千上萬畝土地要拍賣……楊湘洪與游捷結婚快30年，家中大事小事都聽游捷的，親戚朋友都叫游捷“小諸葛”。楊湘洪再一次聽從游捷的建議，到鹿城區走馬上任，當上了區委書記。三年之后，榮升為溫州市委常委，政治地位得到提升，權力更大了。

夫榮妻貴，游捷也從家事上的“小諸葛”變成了鹿城區甚至溫州市小有名氣的“女諸葛”，因為她在舊城改造和開發的過程中，給楊湘洪出了很多主意，主持組建了溫州市舊城改建指揮部開發處，當上了處長。

為了確保楊湘洪的權力安全和家庭利益，游捷多數情況下都是讓對方把錢打到指定的銀行卡上，而這些銀行卡是她的幾個鐵姐妹的。其中有一個叫陳素英（化名）的，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替游捷收受資金近兩千萬元。

冰釋前嫌助夫出逃

2008年8月，與楊湘洪關系密切的商人周和進被檢察院帶走調查。楊湘洪與妻子游捷商量對策，游捷說，暴露是遲早的事，快想辦法離開溫州這個是非之地。彼時，他們的女兒已經成為一位溫州籍法國巨商的兒媳婦。得知父親的情況，女兒贊同母親的計劃。

此后，楊湘洪表面上照常主持鹿城區的政務，但暗中催促外經貿局盡快辦理去歐洲考察的事務。他親自審核了考察團的名單，劃掉了幾個他信不過的人，加上了游捷的名字，報給市委常委會議審批。

其實，楊湘洪并不愿意把妻子的名字加進去，但這是游捷提出的條件：要走大家一起走。夫妻同團，很難獲得常委會的通過。因此楊湘洪在向常委會上報的名單上，他特別在游捷后面加了個括號，注明“楊湘洪的妻子”。果然不出所料，游捷從名單中被拿下了。

2008年9月24日，楊湘洪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上海機場，順利地登機升空，他懸著的心落地了。

楊湘洪走后三天，游捷去辦理出國探親的簽證手續時，被告知不可以出國。游捷向楊湘洪說出了她被限制出境的事。楊湘洪故作驚恐，裝作不知情。

2008年9月30日，楊湘洪稱身體突感不適，被女兒接到一家法國醫院去治療，不能按時回國，請副團長代為請假。

怒揭外逃丈夫楊湘洪

由于楊湘洪一直不愿回國，省紀委與溫州市委曾委派過一個包括一名醫生在內的“三人勸說團”到法國尋找楊湘洪。三人團沒有打探到楊湘洪的任何消息，無奈返回。

自從楊湘洪失蹤，游捷表面上很少與楊湘洪和女兒聯系，其實她一直不斷把資金向外轉移，直到2009年3月31日被抓個正著。

當天上午，游捷在銀行準備把1280萬人民幣換成歐元匯往法國時，被市檢察院的工作人員帶走。從辦案人員口中，她才知道，她被限制出國的禁令，其實是楊湘洪在出國前以鹿城區委書記的名義對公安局發出的。游捷一怒之下，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

浙江省和溫州市兩級紀委和檢察院成立專案組全面調查發現，楊湘洪在任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和妻子游捷同謀，至少斂聚了4000萬元財產，妻子游捷個人銀行卡也多次出現8000余萬元的交易額。他們名下還另有十幾套房產和七八家公司的有價證券。

（責任編輯：黃夢怡;參考資料：《廉政瞭望》、《南方人物周刊》、《法制日報》等;作者：黃柯杰、高一飛、呂明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