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基于語言和文本對比的翻譯忠實觀

摘 要：翻譯忠實觀在中西方至今大體經歷了兩個階段：“基于語言和文本對比的忠實觀”與“著重文化和人的要素的忠實觀”。在第一個階段，雖然中西方譯論史各自的理論特點和歷史演變有所不同，不過它們的忠實原則有著共同的基礎：原文和譯文之間語言和文本各層面的異同分析對比，這構成它們忠實原則的出發點和歸宿；其中當然不可避免地會涉及第二個階段“著重文化和人的要素的忠實觀”的萌發和迭現。

關鍵詞：中國譯論史；西方譯論史；翻譯忠實觀；語言文本對比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5）01-0072-06

1. 引言

縱觀中西譯論史，都有個較為明確的“忠實翻譯”的原則和標準。盡管實際的提法五花八門，其實質仍不出“忠實”二字。其階段性的進展，不外乎是感覺忠實之難，發現個中問題、矛盾和相對性，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層面，逐漸深入地揭示其原因，并嘗試種種解決問題以達忠實的辦法。也就是說，忠實翻譯既是中西一貫倡導的，又包含著對此原則認識的豐富和深化，以及對其全面具體的闡明。當然在這主流之外，不同于它、反對它的支流——有時甚至形成了強大的逆流，無疑也存在。但至少在我國，當代曾經時興的反忠實觀其實并未獲得較廣泛的認同，反而受到了不少質疑和批評①。

或許可以發現這樣的理論事實：翻譯忠實觀在中西方至今經歷了兩大階段：“基于語言和文本對比的忠實觀”與“著重文化和人的要素的忠實觀”。其分界是不少人津津樂道的“文化轉向”，正如西蒙所說的，“轉向文化意味著翻譯研究增添了一個重要的維度”（Simon，1996： 7）。但真正翻譯忠實觀的轉折性變化應該萌發得更早、延續得更長——任何理論的演變都不可能有涇渭分明的界線，也不可能有短時間的始終。所以既要承認這兩大階段的明顯區別，又必須強調其間的重疊性和承繼性。

它們之間的承繼性就在于：（一）理論上堅持、實踐中追求忠實的翻譯一直是主流；（二）越來越自覺地明確認識到忠實在翻譯實踐中的實現是有限的、相對的；（三）越來越全面深入地探討翻譯中的語言、文化和人的要素。而后一階段的鮮明特征是：（一）逐漸自覺明確地認識到了忠實原則的理論與實踐的聯系和區別；（二）著力于對語言、文化和人的要素的深刻研究——往往借助于現當代的西方哲學思潮；（三）在強調雙語差異、甚至證明忠實幾乎不可能的傾向中，深刻昭示翻譯之復雜、多樣和艱難。

對此界說的論證須做多篇文章。本文僅簡要討論第一大階段，即“基于語言和文本對比的忠實觀”， 旨在從中西方各自的理論特點及其歷史演變中，揭示它們忠實原則的共同基礎：原文和譯文之間語言和文本各層面的對比是他們忠實原則的出發點和歸宿，或說依據和度量。其中又不可避免地會涉及第二大階段“著重文化和人的要素的忠實觀”的萌發和疊現。

這第一階段，就中國翻譯理論來說，從古代的“案本”、“求信”，經近代的“信達雅”、“神似”、“化境”，到后來至上世紀八十年代對“信達雅”的科學分析；在西方翻譯理論方面，從西塞羅的“演說家”的主張，經“厚今”（意譯）與“崇古”（直譯）之爭、泰特勒的“翻譯三原則”，直至當代紐馬克的“交際翻譯”和“語義翻譯”、奈達的“功能對等”。由于歷史發展的大致相似，特別是中西方不可避免地相互借鑒，它們在翻譯理論演進方面的基本同步性是很自然的。下面分別加以具體分析討論。

2. 中國譯論史上的翻譯忠實觀

傳統上中國主要是從文藝美學的視野看翻譯，所以在確定案本、求信的根本原則之余，對文本的比較集中于語言、文體的“麗”、“質”的異同，乃至原作神韻、風格的再現和歸化，即使現代對信達雅的科學分析開始有了語言科學的眼光，討論的也基本上是譯語的信達雅的問題。對于所有這些問題的不同意見，歸結起來就是：雖然雙語有差異，但內容、形式和風格的全面忠實，至少在理論上，是可以通過譯者的語言藝術創造達到的，這是主流的觀點；也有少數學者認為，在翻譯實踐中根本無法完全達到忠實——但并不因此而否定忠實原則，那也是由于雙語差異的不可逾越——至多妨礙形式與風格的再現，而沒有考慮譯者之類其他因素——也許錢鐘書是唯一的例外。

中國早期佛經翻譯提出的案本、求信原則，就是基于要解決雙語的差異問題。所謂“天竺言語與漢異音……名物不同，傳實不易”，“今傳胡義，實宜徑達”，“因循本旨，不加文飾”（轉引自羅新璋，1984： 22），無疑是就梵語與漢語及其文本的對比而論的。道安的“五失本三不易”，慧遠的質直與文麗相結合，以及玄奘的“五不翻”等等，都既表明了對雙語差異的初步認識，又顯示了他們解決差異的種種努力。而宋朝法云大師所說的：“夫翻譯者……宋僧傳云：如翻錦繡，背面俱華，但左右不同耳”，則是依據雙語“音雖似別，義則大同”（轉引自羅新璋，1984：51）， 所以翻譯對等、忠實有如“翻錦繡”那么容易，盡管“左右不同”——那只是視角有異、“時改倒句”而已。嚴復的“信達雅”又重申譯事之難，但其所涉，連同對它的種種解說、分析、修正，及其他眾多提法，如直譯、意譯，“正確、通順、易懂”，“正確、精確、明確”和“通用、連用、慣用”（即“三確”、“三用”），“意美、音美、形美”（“三美”），直至劉重德的“信達切”，都還是主要著眼于譯入語的內容和形式及風格如何實現全面的忠實。其中也有人重視雙語的差異，明確提出全面忠實不是絕對的，“一絲不走”是做不到的，或者“信”應該有不同的“幅度”、“程度”（黃振定，2007：34-35）。

體現中國文藝美學傳統特點的“神似”、“化境”與“訛”等理論，更強調譯文應再現原文的“神韻”，即相對于“形貌”——原文的形式而言，保留原文的精神風貌更重要（陳福康，2000：237）。這樣的理論重視“神似”和出神入化的“化境”，或者就是傅雷說的：“以效果而論，翻譯應當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或像伯樂相馬，“要得其精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但這樣的追求，恰如陳西瀅說的，作為最高翻譯標準的“神似”，也就是“譯者與原文化而為一”（羅新璋，1984：404-408），除了譯文與原文的比較，還不得不牽涉到譯者：為了極端忠實的“化”，譯者必須犧牲自我，“譯雪萊使自己成為雪萊”——其結果便是“訛”——“使雪萊成為自己”（黃振定，2007：28）。 其實，中國文藝美學的精髓，就是要在語言、繪畫、音樂等創作中達到“無我”，如王國維說的：“古人為詞，寫有我之境者為多，然未始不能寫無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樹立耳”（施議對，2003： 6）。此“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即“意境”、“意象”，它是源于自然又包含著作者主觀思想情感的人格化自然，是主觀情志外象化，客觀之象情趣化，意中有象，象中有意，物我交融，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同一、主觀與客觀統一，最終又是“人法自然”，乃是中華民族精神根本的深層意識。所以王國維更倡導“無我”，或者既“有我”，又可理所當然地“無我”，反之亦然。中國人如此深刻的辯證思維，既顯模棱兩可，又終歸有所偏重：在以客觀自然為終極之本的同時，突出主觀藝術創造，“以天為本”，“萬物皆備于我”。所以在這里，就翻譯創作來說，“神似”、“化境”觀既明顯包含著要求譯者“隱身”的傾向，又典型表現了對譯者主觀藝術創造——譯者“現身”——的強調。

事實上，根本無視譯者真正獨特的主觀自我是不可能的，既談翻譯，總會或多或少涉及譯者。只是在中國譯論史上，凡論及譯者，大多是圍繞著為實現忠實翻譯而對譯者提出必備的責任、知識、素質、才能等要求，就連最早提出“創譯”的李之藻，雖然他創造性地“借我華言，翻出西義”，但也不敢“妄增聞見，致失本真”。（陳福康，2000：59） 就此而論，的確如許鈞及一般公認的那樣，長期以來，“譯者普遍被定位于一個至今還難以擺脫的角色——仆人”，而且這是翻譯本身的特性和局限于語言對比的必然。（許鈞，2003：317）所以，盡管國人無不注重語言的藝術審美和主觀創造，但畢竟中西殊異，既傳西人的東西，還是不好造次。即使是主張“造境”的王國維，在論及翻譯時，也是以其哲學家的眼光，從中西思維方式差異的高度闡明兩種語言的不同特點。不過，他同時還是提出了翻譯西洋學術“不得不造新名”（陳福康，2000：150-151）。創設中文“新名”是清末以來中國譯界的明確共識，這樣的“創譯”，連同以嚴復為代表的對譯事之難的深究，無形中逐漸地動搖了人們的“譯者——仆人”意識。翻譯實踐的空前繁榮，既凸顯了現實翻譯實踐活動中的深刻矛盾，自然在理論上也就無法固守譯者隱身的要求了——至少不能完全隱身。

于是，我們看到了錢鐘書深刻揭示的由“神似”、“化境”而“訛”的辯證轉化——物極必反：藝術創造的極致是“無我”——譯者隱身，而“物我交融”，“自己成為雪萊”亦即“雪萊成為自己”，“無我”又是“有我”了。中國翻譯界歷來的譯者隱身觀，雖然也是建立在解決雙語差異以求忠實的基礎之上，但由于其文藝美學傳統，以及主要以其自身講究美文的漢語為譯入語的翻譯實踐，所以以這樣一種獨特深刻的辯證方式，將譯者的隱身與現身的矛盾融為一體。錢鐘書不僅第一個明確揭示了這種矛盾統一，而且開始了對“訛”、對譯者現身即其特有的主觀自我在翻譯中的作用的重視，引發了對忠實之極致“化境”的深度懷疑——也是深刻警示人們提防“訛”的出現，并因此成為中國傳統忠實觀進入當代忠實觀的主要理論橋梁。

3. 西方譯論史上的翻譯忠實觀

西方譯論一直有著文藝學或語文學和語言學兩大旗鼓相當的思潮，因此在也以忠實原則為主流的情況下，呈現了很復雜的現象：既有對雙語內容、形式、風格各方面差異的細致比較，也有對譯者主觀語言藝術創造的重視；既有絕對忠實觀（主要是《圣經》翻譯），也提出了較多的相對性忠實的明確看法，且獨特地較早產生了強調譯者主觀作用的觀點。當然，要求譯者做“仆人”或“隱身”的意見一直是占主導地位的。或者如著名的意大利諺語說的：翻譯者即叛逆者（traduttore， tradittore），究竟是“忠實”還是“叛逆”？這樣的矛盾凸顯，與兩大思潮的并存有關——但絕不是簡單地矛盾雙方分屬一種思潮，而是其語言科學觀既有鮮明的分析性，其文藝美學觀也有不同于中國的特性：不是天人合一，而是主客二分，語言之美是人主觀創造出來而明顯地外在于人的東西。所以西人自然更多地看到了譯者的獨立地位和作用，甚至早就有古羅馬的昆體良提出譯者“與原作搏斗、競爭”的“競賽論”、“超越論”。但這樣的觀點始終（甚至直到今天）未能取代忠實原則，而對譯者作用的深入探討也是現當代才真正出現。此外，西方學者對翻譯中的文化因素的注意，也遠比中國要早，昆體良的“競爭”說就有為了在文化上戰勝古希臘的意思。另有施萊爾馬赫曾特別提出，譯者可以選擇“使目標語讀者接近原作者”或“使原作者接近目標語讀者”的方法，即“原語文化取向”或“目的語文化取向”；這種自由或“現身”，即譯者及讀者可以對原作進行不同的解讀、解釋，全在于原作意義的非確定性，以及它與特定解釋者及其文化背景的密切聯系。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并不贊成無節制的任意活譯。后來的紐馬克、奈達等人正是吸收了他對讀者及其文化的重視的觀點。

因此，西方譯論史上的忠實觀有個明顯的演變過程：從籠統抽象的簡單斷言走向具體豐富的分析闡發，既明確堅持忠實原則，又發現實際翻譯只能做到某種意義上的相對忠實，所依據的是雙語差異的細致分析——包括對雙語語言藝術風格的同異分析。如西塞羅要求譯者做“演說家”不做“解釋員”，其實質是要“稱出”原詞語的“重量”，使用生動感人的羅馬習慣語言進行意譯以達忠實于原文。哲羅姆基于西方各種語言間的種種差別，也主張用靈活的意譯實現譯作與原作同樣的完美。馬丁·路德、施萊爾馬赫等希望通過翻譯來弘揚民族語言的理論，則是要在語言差異中建立發展自己民族的特色語言——又不背離原語言的意義。著名的“厚今”與“崇古”、亦即意譯與直譯之爭，更明顯地集中于譯文的語言表達形式及風格。“厚今”派德南姆甚至要求譯詩“加進新的力量，以彌補由于時代、語言、地點的變異而引起的走失”，但他的實際翻譯“仍然保留了古希臘人的風尚習俗”（譚載喜，2006：117-119）。當然，這些近代譯論的忠實觀，肯定不像斐洛等神秘主義者那樣講求圣經翻譯的絕對對等，而是通過語言、文本的差異闡明了忠實的實際有限性。其中也必然涉及譯者的重要作用，并出現了要求譯者發揮自由創造語言藝術，與主張譯者是“仆人”、“奴隸”、“隱身”等觀點尖銳對立的看法。

但無論如何，堅持忠實原則一直是西方傳統譯論的主流。直至近現代，泰特勒的三原則，費道羅夫的語言作用及整體上的“確切對等”，波斯蓋特的“前觀式翻譯”和“后觀式翻譯”，卡特福德的“對等語”及“級無限”與“級受限”翻譯，紐馬克的“交際翻譯”和“語義翻譯”，奈達的功能對等或動態對等——這些也都是著眼于如何實現忠實翻譯，而且仍然側重于語言、文本的對比，深入探討雙語的差異及文本風格的異同，以充分解釋忠實原則在實踐中的相對性，并提出種種具體的變動原則。

西方現當代對雙語差異的深入探討，發展了傳統的文藝學和語言學兩大研究視角，并呈現相互結合之勢（黃振定，2007：67-90）。概言之，譯論家們既關注語言的整體審美藝術即文本的風格，又重視語言的結構、意義、功能等，既強調譯者的語言藝術再創造，又闡明雙語的眾多異同。現當代語言學的空前繁榮，特別為他們提供了語義學、語用學、句法學、符號學、應用語言學、比較語言學、功能語言學、話語語言學、篇章語言學、交際語言學等成果，連同現代修辭學、文體學及信息論等的發展，大大豐富了譯論家們的語言和文本比較，自然也就豐富深化了他們對傳統翻譯忠實原則的認識：既要整體上的忠實，又有不同語言層面、不同程度的忠實，而且不同的文本、文體，乃至不同的讀者對象、不同的翻譯目的，甚至不同的譯者水平，也有不同的忠實。于是，這樣的研究和結論必然地突破了單純語言文本比較的“客觀性”——現當代語言學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把傳統的抽象語言還原為現實的人的活生生的語言（黃振定，2007：6），語言使用者及其社會環境和文化背景從此得到了應有的重視，翻譯研究的視野也從根本上變得更為開闊：語言文本絕不是孤零零的純粹客觀外在的東西，它們原本就是人的東西，是原作者、譯者和讀者的主觀的東西，而且是社會生活、歷史文化的東西。進而，對于這些問題的專門深入探究——當代翻譯觀也就呼之欲出了。

在討論當代文化翻譯觀——新的忠實觀之前，還可以具體談談在此轉折之際，紐馬克和奈達對譯語文化、讀者和譯者的典型重視。紐馬克關于忠實翻譯的主要變動原則是所謂的“交際翻譯”，它重在譯作的交際效果，要求原語服從譯語和譯語文化。但它跟服從于原語文化和原作者的“語義翻譯”一樣，也不得隨意增添詞語，不得損害原作的效果。然而無論何種翻譯，原作意義的走失又是在所難免的。原因是：雙語各有自己獨特的語音、詞匯、語法、語義等系統，它們反映不同民族對事物和觀念的不同把握與表達，往往很難找到相互完全對應的語句；同時，各民族有不同的社會生活和歷史文化，包括自然環境、習俗制度、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差異，它們的語言常常帶有各自不同的這些文化特色，有時用音譯、借譯再加注釋，也做不到真正忠實再現原意；進而，譯者與原作者有著不同的觀念、思維方式和語言使用習慣和風格，譯者之間還有水平和翻譯目的的差異。我們可以要求譯者依從原作者，但實際上他自己的習慣和觀念總會有意無意、或多或少地影響他的理解和表達。紐馬克如此精當的論述，其主旨還是希望能夠克服這些各自不同的文化差異和譯者的差異，盡量減少原作意義的走失，以實現最佳的忠實翻譯。但他又畢竟注重了翻譯實踐中的深刻矛盾，明確指出了文化差異和譯者個性的不可抹殺，從而實際上已經開啟了當代的忠實觀。

尤金·奈達的動態對等、功能對等凸顯了讀者的中心地位。如何衡量譯文在信息內容、說話方式、文章風格、社會文化等方面都盡量忠實地反映了原文，關鍵是讀者的反應，是否實現了與原作相似的交際功能。為此，他詳細地探討了語言的意義和功能的多樣性，造成不同意義和功能的語言本身和語言之外的種種復雜因素，特別是使用者、上下文語境、社會場合、文化背景等主客觀因素。而且就翻譯交際來說，不僅涉及交際內容、譯者和讀者、語體風格，還與社會歷史環境密切相關。所以他的對等原則明確認為，可以根據不同的讀者條件和水平提供相應難度的譯本，要求對古典作品（如《圣經》）用適于同時代讀者的語言翻譯，并反對搬用外來語，以排除原語文化背景對讀者的障礙。奈達如此強調讀者反應，強調譯入語的語言和文化，給譯者以相當大的自由，既遭到他人（如紐馬克）的反對，他自己也逐漸意識到了某些問題：原語的形式和文化特色，若因譯文讀者難以接受而被忽視或改變，那肯定也會影響到原文意義的傳達，從而影響交際功能（譚載喜，2006： 239-240）。盡管他沒有進一步提出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但他的這一自覺意識本身，就說明他的根本立場還是堅持忠實原則的。而且無論如何，他對讀者及其文化和譯者作用的重視，無疑具有新時代的實踐價值和理論意義。

4. 結語

綜上所述，中西方的譯論史主要是逐步深入、全面、具體地進行雙語的語言和文本對比，并悉心探討如何更好地求同存異，實現忠實于原文的翻譯。在此過程中，人們必然會發現忠實翻譯在實踐上的有限性和相對性，必然會越來越注意到語言、文本的復雜性以及相關的復雜因素——可以歸結為譯者和文化兩大要素。正是這些復雜性和要素的難以排除，造成了翻譯的艱辛——這艱辛就在于要克服重重障礙達到忠實的翻譯目的，若無這樣艱難而崇高的追求，翻譯豈不真是“會翻字典就能完成”的易事？然而，人們始終在理論和實踐上孜孜以求，知難而進地從事著這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其間也肯定有“另辟蹊徑”者，典型的是古希臘昆體良的“競爭”說，試圖戰勝原作當然比忠實于它要自由得多、好辦得多——但他的實際翻譯卻很難說真正“超越”了原作。抑或“翻譯者即叛逆者”主張的就是要叛逆。但畢竟還有施萊爾馬赫、紐馬克和奈達，以及波斯蓋特、卡特福德等眾多現當代譯論家，他們提出了種種變動原則，但他們并未以此反對忠實。他們那些表述各異的成對的翻譯原則，基本上都是“原語取向”與“譯語取向”的區別，其實也就是對傳統直譯與意譯之分的深化，特別他們更多考慮到了雙語的文化差異和讀者、譯者的主客觀因素。由此發展起來的，便是當代的新的忠實觀及其種種新理論了。

參 考 文 獻

Simon， S. Gender in Translation： Culture Identity and the Politics of Translation [M]. 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 1996.

陳福康. 中國譯學理論史稿[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2000.

黃振定. 翻譯學的語言哲學基礎[M]. 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2007.

羅新璋. 翻譯論集[C]. 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4.

施議對. 人間詞話譯注[M]. 長沙：岳麓書社， 2003.

譚載喜. 西方翻譯簡史（增訂版）[M]. 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6.

許鈞. 翻譯論[M]. 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3.

Abstract： The conception of Faithful Translation has roughly gone through two stages in China and the West： the stage in which the conception is based on the comparison of languages and texts， and the stage in which the conception is based on different cultures and human factors. In the first stage， though the conceptions of Faithful Translation in China and the West had different theoretical features and historical evolutions， they shared a common basis： linguistic and textual analyses and comparisons between the source language and the target language which is the very starting-point and end-result shared by them. Yet， in the first stage there were inevitably the germination and co-existence of focusing on different cultures and human factors found in the second stage.

Key words： History of Chinese translation theories； history of the Western translation theories； conceptions of Faithful Translation； comparison of languages and text

作者簡介：黃振定，男，湖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南邵陽學院外語系教授。主要從事翻譯學和西方哲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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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