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期新秀看臺欄目推出三位南寧高中生的習作,周子琪的《死掉的時光》、林丹丹的《神仙樹》和陸洋的《游揚美古鎮》,均為南寧文學院與南寧四中聯合舉辦的南寧市2014年“耕耘杯”校園文學創作大賽的一等獎作品。巧的是,這三位同學都是南寧市高中文學聯盟的成員,而三篇作品又都以南寧的揚美古鎮為寫作素材。雖尚顯稚嫩,卻已露小荷尖角。文學需要新鮮血液,我們為校園學子的文學夢喝彩!
周子琪,就讀于南寧二中高二(3)班。天馬行空,游游蕩蕩于文字,博覽閑書,偶有所得,廢寢忘食。時光不死,歷史不老。
——題記
上巳節,我踏上了揚美古鎮的旅程。
杜牧有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剛坐上大巴,窗外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路坑坑洼洼,起伏顛簸,近乎兩個小時的車程后,我終于到達了揚美。
一下車我便驚喜地發現雨停了,涼風夾著樹梢的氣息吹過,深吸一口,是春天的味道。抬頭向前望去,不出意料地發現了一棵古樸的榕樹,粗壯的枝干歪歪斜斜地長著,尖端的新綠和灰蒙蒙的天交映,倒別有一番風味。樹下有幾張搖椅,幾位老人瞇著眼躺在上面,絮絮叨叨地談著些什么。我有些懷念地呼出一口氣,那棵樹還在那里啊,那幾把搖椅還在那里啊。是了,我并不是第一次來揚美。八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小不點的時候就曾經來過這里。時過境遷,榕樹和搖椅都還在,但是站在這里的人已經不是從前的人了。
踏上曾經走過的青石板,我來到了狀元橋。還是和以前一樣,左手荷塘,右手碧池。記得當年來的時候是夏天,一整片的粉白很是漂亮,讓人看了心里都暢快起來的漂亮。不過現在的荷塘因為季節的關系,滿是枯枝殘葉,一片觸目驚心的破敗。池子邊上的竹子梢飄下一張黃葉,“嗒”的一聲,不知道觸動了誰的心弦。橋邊有一條小路延伸至水面上,路的盡頭砌了一個小小的亭,從那里可以看到滿眼的碧色,是那種藏了一整個冬天,將要在這個春天張揚起來的綠,平靜的外表下是生氣勃勃。我不經意間轉頭,看到了橋上的人,而橋上的人卻在看風景,我想到了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曾有一雙眼睛,和她的主人一起站在橋上,卻不為看風景,只為風景里的人而駐足。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濕的,不知道是陳年過往害得它出來,還是這風景太過刺眼。把剩下的眼淚憋回去,我繼續上路。
穿過高大的門口,繞過彎彎的柳樹,忽地,起風了。一瞬間竹葉翩翩,轉起一個一個圈,打著旋不知落在誰家少年身上。少年有一雙桃花眼,眼尾翹起一個賞心悅目的弧度,漫天落葉里拿著手機在溫柔地念叨,眉目里滿滿的是幸福,好一幅詩情畫意。當年我也曾在這里游戲追逐,天真不知世事,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同樣是滿滿幸福。不論過了多久,總會有人在同樣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幸福著、滿足著。
來到揚美一定要去走一走的地方,私以為是魁星樓。多次的文物修復使你看不見這棟樓當年的模樣,但這并不妨礙在里面能感覺到的歷史的厚重感。穿過小路走過大門跑過青石板,莊嚴的朱紅色展現在眼前。我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生怕吵到沉睡的建筑。
首先看到的是門口的對聯,木刻的字跡顯得古板嚴肅,上書:一樓瑞靄來天地,千秋文光射斗牛。屋檐下掛了一個古老的撞鐘,粗糙地刻了些紋路,鐵的質地摸起來有些冰涼,卻格外的舒服。風吹颯颯,吹晃了附在鐘上的蜘蛛網,吹動了笨拙的古鐘。歲月浮動,歷史洪流,這口鐘用世人望塵莫及的堅韌走了下來。它靜靜地留在檐下,不聲不響,看這世間滄海變桑田。它見過榮辱興亡也看過悲歡離合,卻只是沉默著,固執地呆在同一個地方,固執地以同樣的姿態看著方土地。
魁星樓里光線昏暗,光源是門外透進來的一米陽光,顯得位居正中的關帝圣君木雕神像更透出一種神秘感。上了二樓,光線更加昏暗,正面有一扇小小的窗,陽光溫柔地打進來,映出一粒粒塵埃舞動。從窗口望下去的風景很美,翹起的屋檐上長滿了青苔,時光的厚重感便停滯在眼前。三樓是閣樓,放著一尊魁星像,右腳向后翹起,左腳踏在鰲頭上,左手拿書,右手執筆,有獨占鰲頭之意。
二樓的正中放了一張木桌和幾條木凳。據說辛亥革命前夕,廣西會黨首領、孫中山先生的密切追隨者、國民黨元老之一黃興,王和順及黃明堂等以游覽觀光作掩護,避開官府耳目,在魁星樓開會部署鎮南關起義及桂南各地推翻清朝的革命武裝斗爭。桌椅的邊角已腐朽,厚厚的灰塵覆蓋在上面,有古樸凝重之感。望著桌椅出神,我忽然有一種悲涼感,歷史的悲涼感。
歷史的悲涼感在于,歷史是昨天的事,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去參與的昨天。你無法,也不能知道在那個年代——不論是戰火紛飛或是太平盛世,是不是真的如教科書里寫的一樣,痛苦或快樂。你看著昨日的人們哭和笑,看著他們過自己的生活,幸福也好磨難也罷,你都不能替他們承受,不能和他們一起感受那些時光。
但是那明明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時光啊!憑什么,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千年百年以后嘆息!我明明和你們是一樣的!我們有一樣的感受,一樣的信仰啊。但這份心情,這份想要告訴前人你們不是孤單一人,盡管過了很多年但是我能懂你,我是你的同伴,這樣的心愿,這樣的心情,卻永遠不能送達。在你所踩的這片土地上你目光所及的每一處景色,都有人曾經存在。他們在這里,做了什么談了什么想了什么感受如何,這些微小的細節,你永遠無法知道。你沒有親身參與過,你不能,也沒法親身參與。你跨越了千年的光陰去看它,去癡迷它,去感受它,去愛它,就算你真的和前人有了共同的感慨、想法,又如何呢?你做不到回去,回到某一個時候,面對某一個人高談闊論。隔了千年的時光你唯有嘆息:君生我未生。這是歷史的無力感,也是歷史的悲涼感。
可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去做呢?不聽,不想,不看,不了解不熱愛不尊重歷史,那么就連少得可憐的只言片語都沒有了。所有的一切——真實存在過的年華,發生過的事情,感受過的想法,都會變成灰燼,無人知曉,最后化成塵埃飄落。
那些,是死掉的時光,老去的歷史。不是網絡里1和0的洪流,不是虛無縹緲的幻想,而是真實存在過的時光,在你身邊,發生過的一切,就這樣死去,這樣化為灰燼,而后人也無法再復原那個年代、那片光陰。歷史,也這樣空洞起來,沒有生機,慢慢老去。
會后悔的吧,一定會的。但如果從懊悔的這一刻起,努力記錄下現在,寫下這份懊悔,那么就算過了千百年,現在這份心情,也一定能夠傳達到未來,能夠取得原諒。我們拋棄了時光,到頭來,拋棄的,是過去的自己。
時代和歷史現在是在我們手里,未來的歷史怎樣,取決于我們怎樣書寫。好好愛這份歷史,感受這土地上的每一個心跳,呵護過去的歲月,前輩留下的東西,一代代,一年年傳遞下去,會有人在將來理解我們,和我們的腦電波在同一個頻率,我一直這么相信。
愿時光不死,歷史不老。
責任編輯 侯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