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金磚

人社局賈局長今天晚上又喝高了，看上去顯得面紅耳赤，極度興奮。坐在回家的奧迪車?yán)铮Z局長打著酒嗝，吐出幾個含含糊糊的字眼：“小劉啊，你會周公解夢嗎？”“會，會，當(dāng)然會。賈局長您需要的，我哪能不會呢？”“年輕人，很好嘛！”賈局長打著官腔，無奈舌頭還是短了半截，“那你……你就替我解一解，那個……昨天晚上，我夢見三、三只這么大的蟠桃，放在我家……我家的冰、冰箱里，晚上，忽然賊撬開防盜門進(jìn)了家，那么多……那么多金銀財寶都沒動，偏偏拿走這三、三只蟠桃，你說，你說，這是吉兆，還是……兇兆?！?/p>

小劉倒是個聰明人，他聽了賈局長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這番話，眨巴眨巴一雙小眼睛，馬上用夸張的語氣說道：“賈局長，我可要恭喜您吶！”“哦？恭喜我什么？”“這夢肯定是個反夢。蟠桃是延年益壽的象征，被小偷偷走了，恰恰等于給您又送了回來，三個壽桃，不正好說明賈局長您老人家‘福祿壽’三星高照嗎？”

賈局長聞了這通馬屁，高興得不得了，又手舞足蹈、口齒不清地撒了一陣酒瘋，便迷迷糊糊地趴在車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小劉才把他輕輕喚醒。此刻賈局長酒已醒了一少半，往車窗外一看，自己家就近在眼前，再抬腕一看表，已經(jīng)是晚上11點多了。小劉鎖好車，畢恭畢敬地把賈局長攙到了三層的家中，賈局長還開玩笑：“小劉啊，辛苦你了，早點回去吧，老婆怕要等不及了?！北闾统鲨€匙要開門，忽然，防盜門“咣當(dāng)”一聲打開了，賈局長的老婆探出頭來：“哎，我說誰等不及了?！闭f話間，賈局長已經(jīng)一步三晃地邁進(jìn)客廳里。

臥室里的燈還亮著，賈局長揉揉惺松的睡眼，看見他老婆臥室里的電視里正在演韓劇。老婆一見賈局長，便走過來嗔罵道：“死老頭子，又到哪兒野去了？這么晚還知道回來！”賈局長嘿嘿一笑，拉住老婆的手：“來，拉拉手，賠個不是。哎呀，拉住老婆的手，就像回到十八九……”“去”，老婆神秘兮兮地盯著他，“哎，老頭子，咱們又發(fā)財啦?！薄芭叮辟Z局長的酒刷拉一下，醒了大半，“又有人來送禮啦？送的是東西還是票子？”“哎呀，都不是?！崩掀耪f，“看你，一聽什么都不是，臉?biāo)⒌囊幌戮妥兞恕嵲捀嬖V你吧，這回估計是個大家伙，喏！”說著，她變戲法似的從抽屜里摸出一條“阿詩瑪”煙。賈局長一看，頓時沒了興致：“去去去，我還當(dāng)什么好東西，原來是這么條破煙，打發(fā)叫化子哪？”“不是一條，是三條?！薄叭龡l？十條我也不稀罕！明天賣給樓底下收煙的小孩算了。”老婆見狀，罵了句：“狗眼不識金鑲玉”，把手中的煙往茶幾上一扔，那條煙“咣”的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聽到“咣當(dāng)”聲，賈局長的酒才徹底醒了過來，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拆煙，一邊問老婆：“這煙是誰送的？要我給他辦什么事？”老婆說：“送煙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的，是誰我倒沒認(rèn)出來，他說你肯定知道他，還說這煙千萬不能賣了，我起初看見才三條煙，就跟你剛才那德行似的，后來聽他說這句話，用手掂了掂那煙，才發(fā)現(xiàn)這煙還真不一般?！闭f話間，賈局長已經(jīng)把煙拆開，本應(yīng)十盒的香煙，卻偏偏只有六盒，余下四盒的地方，不知用報紙包著什么，拆開報紙一看，里邊居然是明晃晃、沉甸甸的一塊金磚！

賈局長趕忙把剩下的兩條煙拆開，不出所料，里邊各有一塊金磚。眼瞅著三塊燦燦發(fā)光的金磚，上邊還刻著“99.99”的純度。賈局長喜不自禁，又不禁有些著急，對著老婆大聲喝叱：“你怎么也不問清楚送禮的那人究竟是誰，找咱們辦什么事，就這么收下人家的禮，到底算怎么一回事？”老婆辯解道：“我問了那個人好幾遍，可他卻只是說一跟你提起，你肯定就知道他是誰。”說著，又把那人的相貌跟賈局長細(xì)細(xì)描繪一遍。賈局長罵道：“世界上的人幾十億呢，我難道個個都認(rèn)識？！”老婆說：“你別著急，那人要真有事求你，見你不給他辦事，興許過幾天又找上門了呢?！辟Z局長這才不言語了。這一晚，兩口子躺下又坐起來，坐起來又躺下，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賈局長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跟老婆講了一遍，然后笑罵道：“小劉充其量也就是個馬屁精，什么‘福祿壽’三星高照，其實不就是三塊金磚嗎？哈哈哈……”

第二天，賈局長挑出一塊金磚拿到銀行去做鑒定，成色果然是四個九，銀行的工作人員說，這一塊的價值少說也在10萬元。回家后，兩口子把金磚藏了好幾個地方，都覺得不很穩(wěn)妥。最后，還是老婆拿了主意，把金磚藏在臥室雙人床下的床箱里，只有每天都睡在金磚上邊，心里才高枕無憂。

接下來的幾天里，賈局長要去外地開會，臨出門前，他再三叮囑老婆“兩個一定”：一定要把金磚看好，不能讓賊偷走；如果那個送金磚的人再上門，一定要問清他姓甚名誰，不能再犯糊涂?？粗掀胚B連點頭，賈局長這才放心地上了他的路。

在外地的幾天里，盡管真正意義上的會只開了一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不外乎就是吃喝玩樂、游山逛水，但賈局長卻總顯得心不在焉。每天趁著沒人的時候，他都要偷偷給老婆打回電話，詢問金磚和送金磚的神秘男人的消息。老婆總是說：“老頭子，放心吧，金磚我每天都要查看兩三遍，送金磚的人，還是沒有上門。”

從外地回來后，賈局長雖然住到了家里，但以前很少失眠的他卻總是睡不著，那三塊金磚一塊塊地在腦子里不停地晃過來晃過去，發(fā)出的金光耀眼得有些可怖。賈局長不得不吃下安眠藥，可睡著以后，金磚還會浮現(xiàn)在他的睡夢里，不過更多的時候還伴隨著呼嘯而來的警車、手持逮捕證的警察，和已經(jīng)銬上锃亮手銬，還拼命地去搶警察手里金磚的自己。從噩夢中醒來時，賈局長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嚇出了一身冷汗……

更奇怪的是，自從金磚到手后，賈局長的老婆也開始不間斷地失眠，而且還發(fā)展到一撮一撮地掉頭發(fā)，嚇得她每天看見鏡子就躲著走。大醫(yī)院小醫(yī)院雖然檢查得不計其數(shù)，卻始終沒能找到一個見效的方子。沒過幾天，賈局長的失眠沒治好，又開始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流鼻血；而他老婆的頭發(fā)，都快掉光一半了，家里一來個人，她便躲進(jìn)衛(wèi)生間藏了起來。結(jié)果，賈局長因在工作中魂不守舍，前言不搭后語，頻頻出現(xiàn)口誤筆誤等各種失誤，很快成為全市機(jī)關(guān)人社改革中第一個被淘汰的局級干部；老婆也提前內(nèi)退回家里。人社局長在人事改革中第一個遭到淘汰，很快成了市民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

思來想去，賈局長認(rèn)定這一切都是那三塊金磚惹的禍。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他最終決定把金磚上繳到在銀行開設(shè)的廉政帳戶。未曾想，一向貪財?shù)睦掀胚@次卻與他不謀而合。夫妻倆把三塊金磚包好上繳后，失眠、掉頭發(fā)、流鼻血的癥狀還真的逐漸減輕了許多。夫妻倆更懷疑這問題就出在金磚上，只是不知金磚里究竟包含著什么明堂。這天，賈局長正在家里看報，忽然銀行打來電話，賈局長一接聽，頓時大驚失色，放下電話，自言自語地嘀咕：“好險，好險?！痹瓉恚y行的工作人員在電話里告訴他，那三塊金磚里的四五種放射性射線都比正常值超標(biāo)好幾千倍，屬于極度危險的放射源。與人接觸三個月，就可能引發(fā)血癌等病癥，致人于死命。他們已將這些金磚轉(zhuǎn)交給公安部門并立案偵察。賈局長掐指頭算了算，從收下這三塊金磚到把它們上繳給銀行，其間正好一個月零20天。

沒過幾天，賈局長下崗的原因在人社局里不脛而走，各種各樣的版本被人們炒得沸沸揚揚。眾多版本中，就數(shù)司機(jī)小劉嘴里的版本最玄：“出事前那天晚上，我親耳聽老賈說，他做了個夢，夢見賊偷走了家里的三個蟠桃。蟠桃是什么？壽星老的標(biāo)志?。±腺Z夢見自己的三個蟠桃被偷走了，自然‘福祿壽’三樣一樣也保不住了，呵呵……”

賦閑家中的老賈，前些天剛跟老婆一起做了一次全面體檢。萬幸的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放射性的后遺癥。當(dāng)他聽到小劉講述自己下崗緣由的段子，只是淡然一笑，自從下崗后，他總算把該看開的都看開了。最近，他又跑了一趟銀行，這次他把當(dāng)官十幾年，收下的值錢禮品一股腦都繳了。按老賈的話說：“這些身外之物才是心債，搞得你吃不好，睡不著，說不定，里邊還有什么‘定時炸彈’埋伏著，繳了以后，我和老婆吃飯香，睡覺甜。活了這么大，這才算是悟出來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生活著，比給座金山、給座銀山還高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