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是指能引起人們美感的客觀事物的一種共同的本質屬性。美的形態多種多樣,多姿多彩的生命形態孕育出了多種多樣的美的類型,“優美”、“壯美”、“悲態”、“崇高”、“滑稽”、“荒誕”等都是常見的美的形式。而在這些多種多樣的類型中,優美是最早被人們認識,也是最容易被人們接受和認可的形式。本文就從“優美”入手,結合宋詞中女性形象的描寫,談談“優美”這一審美類型的相關問題。
關鍵詞:優美;女性形象;詞
作者簡介:葛俏俏(1991-),女,山東濟寧人,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6-48-02
一、關于“優美”
優美是人們較早注意到的一種審美現象,我國的美學思想中, 素有陰柔美和陽剛美之分,所謂“ 陰柔”即優美。姚鼎曾作過如下論述:“其得于陰與柔之美者, 則其文如升初日, 如清風, 如云, 如霞, 如煙,如幽林曲澗,如淪、如漾,如珠玉之輝,如鴻鵲之鳴而人容廓。”[1]清代畫家沈宗賽則更形象地對優美的神韻作了描述, 他說陰柔之美“柔可繞指, 輕若兜羅, 欲斷欲連, 似輕而重……天外之游絲, 未足易其逸; 窗外之飛絮, 不得比其輕。”[2]
在美學中,“優美”一詞定義為“審美主體在觀賞具有審美價值的客觀對象時,主客體之間所呈現出來的和諧統一的美。”[3]從定義中我們能看出優美最本質的特征——和諧。優美的美學特征在于主體和客體、內容和形式的對立沖突的消解, 因而是一種精神和情感、現實和理想交融一體的和諧美。它讓人心情舒暢, 輕松愉快。由于優美本質上的和諧美好,在對優美進行欣賞時,審美主體得到的是舒適愜意的快感,而沒有絲毫的痛感,審美過程簡單順暢。
二、優美與女性
談到優美,我們會想到自然界中的景物,花草、小溪、細雨、微風,這些景物是優美的。我們也會自然而然地想到人,優美的人,優美——人——女人。在我們把審美眼光投向人類社會時,女性更多地成為審美對象,更多地成為被觀賞、被評論、被比較的客體,在女性與審美之間,似乎具有一種更親密的關系。
究其原因,一方面,女性的身體和氣質更符合“優美”的類型。她們溫柔、小巧、秀雅,在審美過程中給人簡單直接的美好、愉悅的感官體驗。并且,這種美是共性的、價值統一的,可以說是契合所有人的審美取向。另一方面,從社會權利的運行上看,中國傳統文化從性別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典型的男權制文化,擁有政治權利的男性在文化領域也占據了霸權。這樣一來,男性由于其自身優越的社會地位,在某種意義上參與了更多的審美實踐活動,也有了為審美定設標準的話語權。女性角色被物化,優美的女性成為一種被觀賞的文化符號,具有了符號學上的意義。第三,中國美學的整體精神追求幾乎始終崇尚一種陰柔虛靜、玄遠飄逸的境界,這種意境悠遠而難以言說的境界是美學上的最高追求。換言之,中國美學并不是以陽剛作為最高的美學追求,而是把陰柔作為最終極的訴求。女性身上所具有的溫婉陰柔無疑貼合了中國美學史上“崇陰”的審美取向。
三、宋詞中優美的女性
以詩歌的形式來描寫女性的優美,古已有之。早在《詩經》中就出現了描寫女子體態之美的作品,如“手如柔夷,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4](《衛風·碩人》)、“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5] (《鄭風·有女同車》)等。之后的《楚辭》、“漢樂府”中均有一些多姿多彩的女性主人公,對美女的鋪陳描寫在詩歌中也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魏晉以來,描寫女性漸成詩壇風尚,南朝出現的“宮體詩”第一次將女性放到了詩歌的表現中心,開啟了“為女性寫作”的新風氣。到了宋詞,優美的女性的身影時常在文學中浮現,描寫女性之優美成為了一個重要的、常見的題材。在女性的描寫上,宋詞既與“宮體詩”、“花間詞”一脈相承,又比其更為豐富,這是因為詞體作為不同于詩歌整齊的格式體制,是一種長短句,錯落交織、長短縱橫,以一種更自由的形式富有了更大的生命力、更深的抒情性以及更強的描寫張力。所謂“詞之為體,要吵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6]詞是一種女性化的文學,并且具有一種女性化的美感,與詩歌相比,詞更適宜于表現女性的優美。
宋詞中的女性千嬌百媚、妖嬈多姿。她們是優美的化身,是美的精靈,給人以美不勝收的感覺,也從各種方面體現了作為一種美學形態的優美的特征和本質。
1、身材嬌小
美人嬌小,鏡里容顏好。秀色侵人春帳曉,郎去幾時重到?——李從周《清平樂》
幾句描述,生動地刻畫出一個天真可愛、優美而又癡情的女性形象。這位美麗的女主人公最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嬌小”。唯其嬌小,雖然情竇初開,卻絕不給人以狂蕩之感。又因其嬌小,故不甚識得愁的滋味。 “鏡里容顏好”寫出了一種風流自賞的情態,而“秀色侵人”則寫出旁觀者她的情郎為之陶醉,不能自持的情態。從人我兩個角度,具體烘托出這個蓓蕾初放的小女子的優美。
在空間形態上,優美的特征是“小”。壯美形體巨大,而優美形態嬌小,體現在宋詞中女性形象的描寫上,就是女性身材的嬌小。“妍歌燕舞,鶯慚巧舌,柳妒纖腰。”、“瓊枝玉樹不湘饒。薄云衣、細柳腰。眉眼細、好如描”都是對女性柔弱嬌小身形的描繪。
2、性格沉靜,行動舒緩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李清照《浣溪沙》
通過對一個女子情態的幾個側面摹寫,生動地勾勒出她優美動人的外貌,展現出人物大膽天真的性格,以及蘊藏在心底的那份細膩幽微的感情。“眼波才動被人猜”一句是神來之筆。美人想要表露心中的感情,可并沒有身體上的活動,只是稍稍轉動了眼睛,內心難以言說的感情就表露無遺了。含蓄內斂,而又形象生動,很好地把握了女性的心理狀態和體態特征。這種沉靜的性格和舒緩的行動恰好契合了優美的第二個特征:緩慢。與壯美相比,優美在時間上表現為緩慢,表現在體態上也就是靜態以及行動的舒緩。
3、清瘦柔弱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李清照《醉花陰》”
這三句直抒胸臆,寫出了主人公憔悴愁苦的面容和清瘦柔弱的身體。“銷魂”極喻相思愁絕之情,“簾卷西風”暗含凄冷之意,先以“銷魂”點神傷,再以“西風”點凄景,最后落筆結出一個“瘦”字。在這里,詞人巧妙地將思婦與菊花相比,展現出兩個迭印的鏡頭:一邊是蕭瑟的秋風搖撼著羸弱的瘦菊,一邊是思婦布滿愁云的憔悴面容,情景交融,創設出了一種凄苦絕倫的境界。與壯美相比,優美表現為力量上的弱小。宋詞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大多清瘦柔弱,是一種力柔的優美。
4、溫婉柔美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生查子》歐陽修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描寫了情侶二人在溫馨美好的景色中相伴左右的畫面。其中透漏出女主人公的溫婉柔美、恬靜安然。“黃昏后”,交代主人公與其情侶相會的時間。“月上柳梢頭”,既是對“黃昏后”這一時間概念的形象示現,也是對男女主人公歡會的環境的補充描繪——明月皎皎,垂柳依依,是那樣富于詩情畫意。
優美性本屬柔,所謂“剛與壯美相連,柔與優美一體。”“為報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沈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都是女性柔美的描寫。
四、優美與永恒
“優美”并非為女子而生,卻因女子而靈動。優美的女性若小橋流水般溫婉,似錦瑟和弦般纏綿,是暗結閑愁的雨中丁香,是燈火闌珊處的驀然回首,是在水一方的夢中伊人。宋詞中那些優美的女性,她們長發飄飄,衣袂翩翩,或倚窗凝眸,或撫琴而歌,踏著古典的旋律,帶著淡雅的清香,沿著詩詞的古道,一路旖旎而來。
優美給人以最單純的快感,作為生命本真的自然狀態,它是古代社會的美的典型,符合中國傳統文化中對美的終極訴求,因而優美的魅力是永存的。一種美學形態作為生命本真境界的開顯,優美似較接近于其本初的自然狀態,即生命和諧生成的狀態。生命形成的基因在于和諧,所以由和諧開示生命的機能,恰構成美的最原初、最單純的形態,亦便是通常所謂的優美境界了。
注釋:
[1]祝鴻熹,曾良主編;劉川民等編寫.歷代尺牘名篇集.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9.
[2](清)沈宗騫著.芥舟學畫編.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3.沈宗賽《芥舟學畫編》
[3]張法,王旭曉..美學原理.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4]清如許,王潔譯注.詩經.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
[5]清如許,王潔譯注.詩經.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
[6](清)王國維著.人間詞話 .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
參考文獻:
[1]張法,王旭曉主編.美學原理[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2]童慶炳主編.文學理論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3]袁行霈著.中國文學史 第3卷 第3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