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長》：李玉、馮唐的“邪性”青春

荊棘

打出“最春的電影”口號，大玩擦邊球，展現出主角們荷爾蒙過剩的青春時光。李玉執導的新片《萬物生長》近日發布“喜劇版”。 這部改編自馮唐同名小說的影片講述了男孩秋水任性生猛的放肆青春，片中無所不在的“性暗示”也展現出主角們荷爾蒙過剩的青春時光——面子上都是講青春，但在李玉眼里，《萬物生長》可不止是一個青春片。

一個女導演的荷爾蒙

李玉又回來了。這一次，她帶來《萬物生長》，這部電影依舊“很有勁”，迎面一拳，讓有點過度軟綿綿、昏昏欲睡的內地大銀幕，打了個激靈。

在這部改編自馮唐同名小說的影片中，講述了男孩秋水考上醫科大學，經歷了虎狼大戰”般的幾段愛情，還與一幫不靠譜兄弟任性生猛的放肆青春。

很多人覺得，馮唐的原作小說根本不適合改編成電影，因為它幾乎沒有什么情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各種自我描繪和表達。可是李玉卻說，馮唐的東西恰恰是可以用影像表現的——馮唐的文字里流露出的那種酣暢恣肆的“臭屁”姿態，還有那高能而純粹的雄性荷爾蒙特征，是很有畫面感的，只是這種“畫面感”是閱讀提煉后的一種“感覺”或者說是“情緒”，那是比較難以用影像表達的。

所以，李玉說“馮唐的文字恰恰是可以改編成電影”這句話里，是有“懂的”，還有“勇氣”與“實力”的。確實沒有多少導演能夠表現出那種“文字骨頭”里的“邪性生命力”。

在影片確定開拍之初，馮唐就在微博上與李玉幽默互動道：“小說聽我的，電影聽導演的，期望不高，拍得比《陽光燦爛的日子》強些就好。

李玉，用影像做到了馮唐文字里的那種“邪性生命力”。《萬物生長》的鏡頭，甚至混搭了一些動畫特效，以及剪輯風格都讓整部電影看起來挾帶著馮唐文字里的那種“邪性生命力”：暗夜中，幼嫩的動植物在春風中粗放猛力地、不管不顧地向上冒竄滋長，既有歡愉，還有痛楚。不過，這種“邪性”的萬物生長里，還混合了李玉自己的荷爾蒙。

李玉一直對生和死特別感興趣。她記得六歲的時候，媽媽在干活，李玉站在身后問 “奶奶會死嗎？”媽媽說，會。李玉又問“爺爺會死嗎？”媽媽回答，會。被李玉問到“媽媽你會死嗎？”時，生氣的媽媽回頭一看，李玉站那兒淚流滿面。

從《觀音山》到《萬物生長》，雖然面子上都是講青春，但是，里子講的卻是一些生死和信仰的問題。但和當年這些影片，《萬物生長》顯得不那么激進，更容易讓更多的人看得懂。李玉坦言，自己不像以前那么較真。雖然在李玉眼里，《萬物生長》可不止是一個青春片，但是，為了好做發行營銷，還是由著大家這么叫了。

“各取所需吧，這個電影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過，李玉也說“我保留了自己所謂的混蛋勁兒和生猛的東西，丟了這個，我就別拍電影了”。

至少現在，李玉是中國導演中少有的““不擰巴”的那一小群人。

馮唐的騷情，李玉的“斷舍離”

所謂馮唐，騷情大于才情，所謂李玉，形式大于內容。

這位平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用文字打敗時間”的作家，加諸他身上的文藝男神、“直男癌”、詩人、作家、前高管等眾多定語，只說明一個問題，他紅。無意和一眾小鮮肉搏殺，他依然贏得了一撮鐵桿粉絲，還有不少婦女的愛，微博顏值頗高的美女曬書求網簽，他淡淡一句今宵歡樂多，可小小佐證。

2015 的上半年，馮唐“攪合”起好些事兒，比如用八千字翻譯泰戈爾 《飛鳥集》，他說“太極拳也能一招制敵”，比如被評價為純文學寫性成功之作的《素女經》要出簡體版了， “春風十里，不如你”，馮唐在更廣的范圍教人不用“我愛你”，表達“我愛你”。只是，八年醫科、九年麥肯錫、五年大型國企，馮唐的強項自然不只是告訴你，“沒有心臟，我還可以思念你；沒有下體，我還可以燃燒你”。

馮唐的騷情加上李玉特有的表現手法，《萬物生長》成為了一部內容上騷情，形式上生猛的青春電影。

馮唐的《萬物生長》用尖酸刻薄的語言以及褲襠里的思想激蕩，來緬懷某種青春的內心腫脹。李玉的《萬物生長》則把小說里羅里吧嗦下半身思考外化成了一種人類在荷爾蒙分泌最為旺盛時期的，對于肉體與肉體之間激烈碰撞的強烈渴望。

有那么多的青春片，講了那么多俗爛的故事，卻忘記了青春本來就是一件形式大于內容的事情。李玉的《萬物生長》，只展示，不解釋，只呈現青春的儀式感，注重的是情緒和感受而非故事或戲劇上的起承轉合。

這點和馮唐的小說很像，故事里的人來了又走了，他們來來去去，最后都變成了故事，青春也就這樣結束了。 電影里馮唐的金句還在，騷情也還在，只是被李玉抽干了一切故事性元素，全部轉化為展示人物情緒起伏的各種片段，激烈的爭吵，毫無顧忌的喧嘩，肆無忌憚的愛，歇斯底里的恨，往死里灌酒，拼了命的親吻和撫摸，青春的兇猛在電影里被展示的淋漓盡致。

李玉，還是那個李玉，晃動著的運動鏡頭，素顏出鏡的范冰冰、歇斯底里的女主角，為愛癲狂的女配角，優美的空鏡頭，大段的配樂，人物的剪影，流動著風景和在風景里的男女主人公、肉體上激烈碰撞、以及激情過后的遺憾和落寞，也就是馮唐口中所謂的“拔出悔”。

“拔出悔”是李玉和馮唐的第一個契合點。

本來《萬物生長》是很難改編成影視作品的，討巧的是李玉導演找了一個快速帶入情緒的捷徑，那就是氣味，馮唐的書中有各種關于氣味的描寫，李玉通過視聽語言在電影呈現出了各種味道，通過味道來傳遞人物的狀態和情緒。

氣味是李玉和馮唐的第二個契合點。

一開場就是福爾馬林爆炸的味道，秋水帶著柳青進入解剖室，滿眼都是人體標本，接著他們喝的是酒精，酒精混合著福爾馬林，兩個人似乎都要徹底的洗凈自己，在各種人體器官面前坦誠相對，他們激烈的接吻，但醫用酒精無法洗凈他們的靈魂，等到終于掏心掏肺了才發現他們之間的愛似乎也不那么純粹。 于是他們只能像是泡過了福爾馬林的尸體一樣，硬著心腸彼此傷害。激情終會退卻，人懷念的不過是青春時的內心腫脹。

馮唐的小說加上李玉的映像風格，喋喋不休的故事遇到了一個懂得通過簡化故事內容而只傳遞故事情緒的導演，簡直是天作之和。

誰能把馮唐的騷情影像化，非李玉莫屬。

女性視角，幾乎是一把可以打開所有李玉作品的鑰匙

馮唐的原作小說，范冰冰飾演的“柳青”并不是主角，她出場不多，但影響不小，類似于一個男大學生的“性幻想對象”，縹緲地存在，但揮之不去。

然而，李玉的電影卻把原故事改造了，柳青與秋水有了結結實實的瓜葛，甚至在電影的后半段，柳青這個角色還有了“顛鸞倒鳳”的意象。

事實上，李玉甚至被稱為“專門拍女性床戲”的女導演。女性視角，幾乎是一把可以打開所有李玉作品的鑰匙。當然，講述女同情感的《二次曝光》給李玉帶來的一個后遺癥就是，“到現在，很多人都誤以為我是同性戀。”范冰冰憑借《觀音山》斬獲影后的慶功宴上，她親李玉的那個瞬間被人PS出舌頭之后，這個誤會越結越深。

極少有導演堅持在自己的作品中長期用同一位女演員，李玉在《蘋果》、《觀音山》、《二次曝光》后，又在新片《萬物生長》中點了范冰冰的將。李玉說：“這部電影，和我、和冰冰一樣，都是雌雄同體。”

李玉強調，這部電影不是男性視角，是雙性視角。她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改編馮唐這部小說的，因此多了一個女性視角在里面，她說，“柳青就代表了我的視角。”

事實上，電影后半段都是偏向“女性”視角的，電影原創的秋水與柳青后面糾葛的這段情節里，李玉又回到她熟悉而擅長描繪的“語境”中，去講述一個女性與男性的曖昧不明的關系。這一段，包括柳青與秋水在標本室里的一場激情戲，包括范冰冰對這份感情說“我要用盡萬種風情，讓他在離開我的時候，無法安寧……，還有兩人去遠郊酒店的沿途種種及一夜相會，甚至最后還在收尾時安排了幾年后秋水與柳青隔著玻璃的相逢等等。

然而，正是這一點不肯“斷舍離”，讓這部講述青春生長的電影的后半部帶著一股“俗氣”。那股俗氣不是生活中的“現實”和“世俗”，而是他們兩人的愛情并不純粹，。而失去了這種“純粹”，“萬物生長”的青春就不再是青春了。

出道至今，當代中國人的愛與痛一直是李玉持續不斷講述的電影主題，而不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