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數詞“三”“九”管窺

朱海燕

在語言的實際運用中，“三”、“九”這兩個非常特殊的基數詞，出現的頻率很高，用法繁多，意味十足。“三”、“九”可謂是數詞中的變臉大王，既可表實數，又可表虛數，游移在虛實之間，玩味無窮。下面是筆者根據多年的教學經驗，總結出的一些看法。

一、用做實數“三”、“九”的基數詞用法。大家都很熟悉，如同其他基數詞一樣，在此不再贊述。長期以來，由于歷史的積淀和文化的熏染，正因其特殊，所以許多有特定涵義的專用名詞都用三、九來表達。如“三從四德”（三指未嫁從父，即嫁從夫，夫死從子）、“三綱五?！保ㄈV指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三皇五帝“（三皇，說法不一，通常稱伏羲、燧人、神農為三皇，也有稱天皇、地皇、人皇為三皇的）?！叭龎炍宓洹保▊髡f中最古的書籍。三墳，《尚收序》云：“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三墳，言大道也”）?！叭叹帕鳌保ㄈ讨溉褰?、道教、佛教；九流指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家者流）?！熬胖荨保ㄖ肝覈瞎判姓^劃中的九個州，即冀、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州，后泛指中國）。再加，三才、三元、三支、三禮、三軍、三伏、三秋、三位一體、三姑六婆等等。

二、用表多數“三”、“九”在古漢語中表多數非常常見的。清人汪中在《釋三·九》一書中，有權威的解釋：“凡一二不能盡者，則約之以三見其多，三所不能盡者，則約之九以見其多。

先說三，三表多數，用途很廣。其一是，用于戲曲名稱中。戲曲中用三，既能表示多數，又能顯示容量，還能表示反復曲折，回環往復的意思，往往能引人入勝，故戲曲名稱中多用三。如：“三上轎”、“三擊掌”、“三難新郎”、“三笑姻緣”、“三打陶三春”、“三打祝家莊”等等。這些戲曲的故事情節都比較曲折，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跌宕多姿。其二，用于古詩之中。由于三是基數詞中唯一的平聲字，古詩講究平仄、押韻，所以用三的頻率極高。如：“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李白《秋浦歌》）“情知海上三年別，不寄云間一紙書”（張旭《春草》）“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李白《宿五松山下荀媼家》）等等。這些詩句中都用了“三”字，都與平聲有關，都表多數。古文中，用三表示多數的更是俯拾即是?！芭e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薄坝嚅g繞梁，三日不絕?！逼淙糜诒矶鄶档娜?，也可以用于成語，俗語中。如“三令五申”、“三番五次”、“三年五載”、“三長兩短”、“三六九等”、“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等。

“三不能盡者，約之以九”。九表極多。如：“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中的九合，指春秋時期稱霸的諸侯以鞏固霸業為目的的多次全盟。“愿加九思，不遠迷復焉”中的九思，謂反復地多方面地思考；屈原詩中的“九死其猶悔”是形容險惡之多，如同“九死一生”“九牛二虎之力”。不僅如此，《莊子》中“今臣之刀十九年矣”，這兒的十九年也是多數。

三、“三”和“九”可表實數，也可表約數。有時，碰到具體問題，常常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項羽本紀》中的“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其中的“三戶”；《辭?！分薪庾鳌皫讘羧思摇弊骷s數，而《辭源》中則說成實數“三戶人家”，即屈、景、昭三大姓。又可《論語》中“吾能三省五身”，普通高中語文教材把“三省”解釋為多次反省，也有人認為“三省”指從三方面來反省自己，即“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前者把它解釋成多數；后者把它解釋成實數。再如九，屈原的《九歌》中的九，有人以《九歌》中的“九”當與《九章》中的“九”同，都是實指，也有人主張“不止于九者，亦可以九為數”，就是說把《九歌》中的“九”作虛來解。

四、三和九亦可表全數。“一問三不知”，就是一問全不知；勇冠三軍就是勇冠全軍。再如十拿九穩，就是十拿十穩，也就是全穩的意思，這兒決不是說只有九成是穩的，還有一成不穩。

五、三和九除了有以上相同之外，還有些不同。三還表少數。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三句話不離本行”、“三日不彈、手生葬棘”等。其中的三都含有少的意思。對此，聞一多先生有如下妙解：“在十為足數的系統中，五是半數，五減二得三，三是少數。”

而九可以表極數，極陽數?！熬盘臁北順O高，“九淵”表極深，“九攻九拒”表攻守之烈，“九霄云外”表極遠。又因古人以奇數為陽，偶數為陰，九在基數中是奇數是最大數，故又稱極陽數。九月九日被稱為重陽就是這個原因?；实郾环Q為九五之尊，皇帝的寶座也被稱為九龍寶座，帝王旗被稱為九旄，宮內宮女有九嬪，有趣的是，故宮大門的門釘也是縱橫九排，表示九九歸一，一統天下之意。

六、三和九也有一些貶義。如小三，代表第三者，這里的三既不代表多也不代表少，更不是代表全數，而是代表一種多余，是二人世界多余的第三人，因此，以小冠之，稱之為小三。而九也有對應的貶義用法，如小九九，形容人背后為利益做的算計。在生活中，我們常常可以聽到這樣的對話“你注意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此處的“九”便代表一種貶義，同樣的以“小”字冠之。從這個地方我們可以看出，三和九的貶義前面通常有代表貶義的詞或字來修飾。但注意的是三教九流并不意味著三和九是貶義的，三教九流中的三和九代表全部的意思，三教九流意思是所有的不正當流派、教派。此處的三和九僅作為一種數量修飾詞。

七、三和九的用法是中國文化的一種特色。這是其他文化所沒有的。三和九之所以能夠有如此多的含義和用法與我國深遠的歷史是分不開的。同樣的，作為一種文化特色，三和九的含義和用法也在不斷的發展，如小三就是一個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詞匯。但在發展、使用新的文化的同時，我們也應注意保護傳統文化，注意尊重三和九在傳統文化中的應用規律，結合語境合理使用。一個民族的文化是這個民族的脊梁，網絡文化和娛樂文化所造就的詞匯固然新鮮，卻使我們的傳統文化逐漸被曲解，我們應當防止傳統文化被網絡文化和娛樂文化過度侵蝕。

總而言之，“三”“九”這兩個基數詞的用法非常的多樣，其所包含的意味也很有趣，這些特殊的基數詞，在歷史上出現的頻率也極高，目前人們沿用的也比較頻繁。我們可以由小及大，從這些常用的基數詞去一點一點探究歷史，研究文學。學問學問，都是在學和問直接進行探索的，這也是我們畢生要研究和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