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建筑遺產之牌坊群

摘 要：明清牌坊營造于頂峰之際，牌坊群應運而生，牌坊群有官式與民間之分，軸線形狀有明顯的差異性，前者主要是南北中軸線，后者多為曲線，有人認為官式牌坊群是規劃在前，建造在后所致，民間牌坊群反之。筆者認為，兩者均為邊規劃邊建造，且官式與民間營造模式的差異，是一脈相承的思維模式所致。

關鍵詞：官式牌坊群；民間牌坊群；規劃；建；思維模式

牌坊，華夏之圖騰，世界之奇觀，始自漢朝之坊門，成于宋，鼎盛于明清。或立于街道村口，或立于建筑群入口。金其楨認為，牌坊有十大功能，與日本的鳥居，歐洲的凱旋門相得益彰。明清經濟的繁榮，為拔地而起的牌坊群創造了條件，皇家專用牌坊為官式牌坊，其他則為民間牌坊。官式牌坊群，由皇家建于官式建筑群中，講究宮殿式建筑的中軸對稱法則，較嚴肅。民間牌坊群，建于鄉野村間，因地制宜，軸線自然天成，較活潑。同是牌坊群，兩者軸線迥然不同的原因是什么呢？國內有學者認為其原因是官式牌坊群“規劃在前，建造在后”；民間牌坊群“建造在前，規劃在后”所導致的。筆者認為兩者的軸線控制法則相關于從古至今一脈相承的思維模式和生活習慣。筆者將以曲阜孔廟牌坊群（圖一）和歙縣棠樾牌坊群（圖二）為主要例證進行探究。

一、“規劃建造”考

春秋時期的《考工記》記載了先秦時期在建筑城市規劃上的嚴格等級制度。北宋《營造法式》由官方頒布，首次系統的記載了中國古建筑的設計與施工法則，至此，中國建筑趨于一致化。清代《工部工程做法則例》則是一部“法律式”的建筑法例。中國封建社會嚴格的等級制度所致的建筑方面的法例規則，使得有些學者認為，等級森嚴的古老華夏在建筑上有明確等級界定，由皇帝下令，工部設計建造，地方配合修建，故而決定了官式牌坊群的形成必須是規劃在前，建造在后，民間牌坊群則反之。

事實真的如此嗎？筆者并不這么認為， 曲阜孔廟牌坊群為官式牌坊群。據《曲阜縣志》記載，由漢初至清乾隆，孔廟重修擴建70多次，牌坊群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建成的，并非一次性規劃而成。欞星門建造于1415年，時隔近百年才建造第二座牌坊至圣廟坊。1500年明弘治十三年，曲阜孔廟毀于雷火，至此迎來規模最大，花費最高，耗時最長的一次修建，此次修建將欞星門改為石質，并修建金聲玉振坊，1544年巡撫曾銑修建太和元氣坊。可見，“規劃在前，建造在后”并非曲阜孔廟牌坊群的形成過程，而是在“邊規劃，邊建造”的過程中完成的。明清時期，中國古建筑的發展達到鼎盛，這一階段出現很多擴建現象，其中或緣于雷火破壞乃至重修，或緣于擴建造勢。中國古建雖有明確等級規范，但就牌坊群是否“規劃在前”而言，由于牌坊的建造歷朝歷代衍進不斷，顯然不能成立。那么，民間牌坊群軸線形成是因為“建造在前，規劃在后”嗎？

棠樾牌坊群為民間牌坊群之翹楚，鮑象賢于明中后期倡導了第一次營建高峰，建造了鮑象賢尚書坊、慈孝里坊、鮑燦孝行坊三座石牌坊，后清乾嘉年間鮑志道掀起了第二次建設高潮，修建四座牌坊，按照“忠、孝、節、義”依次排開。牌坊群規劃參照姚廷鑾所著《陽宅集成》，依山傍水，隨坡就勢，作為棠樾村的村口景觀，有著不可小覷的景觀價值。棠樾牌坊群是徽州鹽商的產物，個別達官顯貴有規劃地去建造而成，并非胡亂規劃。其滲透了古代徽州人的擇居觀，具有極強的地域特色。建造于古驛道上的隆昌石牌坊群，是移民大族和地方官僚的產物，北街全是功德福壽坊，南街則全是貞孝節烈坊，南北對峙，徑渭分明。其所展示的秩序性足以說明建造者是有規劃意識的。沿海潮州是受外來文化影響較深的地方，其中潮州石牌坊群總軸線1948米，其中太平路1742米，東街路206米 ，現存22座牌坊，均為旌表當地做出突出貢獻的文人達官。牌坊群立于街區，街區基本格局形成于北宋，定形于元明 ，而牌坊群成于明清，可見牌坊群的規劃軸線依托于古街道，其軸線形制已成定局，建造者有意將牌坊之間的距離規劃為34米上下，使其更具均衡性。其他如溫州樂清南閣牌坊群，山東泰山牌坊群不管是從規劃者還是從單個牌坊的規劃位置上都并非無目的性的建造而成的。由此可見，民間牌坊群軸線“建造在前，規劃在后”的觀點明顯是不成立的。

二、“思維模式”論

（一） 官式牌坊群以“中軸線”為統治地位

中軸線是官式牌坊群的軸線控制法則，是古代建筑規劃的特有軸線形式，其中尤以南北中軸線為最。據《中國建筑史》記載，世界各國唯獨我國對此最強調，成就也最突出。陳凱峰認為，這得益于中國得“氣”而居的規劃思想。那么中軸線在我國形成的地域化特征是如何衍進的呢？在研究官式建筑群的中軸線特征之前，我們有必要先對中軸線在中國的內在含義和發展歷程進行系統認識。

據資料記載，晚夏建筑文化時期，中軸線初現端倪。春秋時期，孔子所提倡的儒家思想為君主所推崇，因而“允執厥中，不偏不倚，無過不及”的中庸之道長期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模式，儒家思想作為指導思想漸次推動中軸線布局的形成。至清代，戴震依所著《周禮》，繪出的《考工記宗廟示意圖》“中軸線”觀念已清晰可見。早在戰國至秦漢時期編撰的《禮記》一書中就有關于中軸線對稱布局與帝王地位關系的記載，由此可見中軸線在官式牌坊建筑群規劃中所占的主導地位。中國傳統建筑的營造法則是思維模式的再現，是建筑內在倫理秩序的體現。自“面南為貴”思想被廣泛認同以后，建筑規劃有意坐北朝南，南北中軸線便成為官式建筑之正統形制。世界文明區發達的很多地方均出現有中軸線，例如古希臘、古羅馬神廟殿堂建筑中均有出現，不過其規劃思想與中國是迥然不同的，西方“中軸線”的形成決定于主體建筑，與“氣”無關。印度泰姬陵從入口至主體建筑的后院，也有深長的縱中軸線存在。而此中軸線形成的目的是圍繞主體建筑，烘托環境氛圍。官式牌坊群以中軸線為之的主要目的是體現皇權的至高無上，以儒家思想教化眾生，利于統治者的管理，且在單個牌坊的取“意”上更是要體現教化思想。曲阜孔廟牌坊群便是一重要例證。

曲阜孔廟牌坊群，軸線整體長度約為63m，各牌坊間距無懸殊。四座牌坊南北中軸線依次排開，均為四柱三間，石質結構由南至北依次為：金聲玉振坊（1538）、欞星門（1415）、太和元氣坊（1544）、至圣廟坊（1500）。四座牌坊形成了一連串的精神序列，均為歌頌孔子，宣揚孔子儒學思想。孔廟于明中葉（16世紀初）“移縣就廟”活動時形成了自己的建筑群規劃模式，以一條南北中軸線貫穿始終，左右對稱，建筑群為九進制，按照帝王建筑規格，于中國建筑史中為孤例。“不偏之謂中，不易之渭庸”的中軸線之規制正是孔子儒家思想的最好體現。南北中軸線雖于官式牌坊群中為統治地位，但是皇家園林圓明園中的牌坊群軸線更偏向于自然的民間軸線，牌坊群雖現已損毀不在，但是從圓明園復原圖中仍可窺見一般。

（二）民間牌坊群軸線多元化發展

民間牌坊群之軸線一般為既成的道路或街道，亦有特例，建于明代的歙縣鄭村西溪忠烈祠牌坊群，呈縱式中軸線排列。可見民間營構呈現百花齊放之態。民間營構講究實用性，牌坊群以人多處建之 。民間匠人擅長根據復雜多樣的地理環境進行因地制宜的合理規劃和營造，營造依據往往與中國傳統哲學、傳統風水學、當地文化密切相關。牌坊群的選址作為整個建筑群的點睛之筆集中國擇居要點于一體，順應自然的營造模式，講究“天地人于一道”的思想布局，合理融合周圍環境，同時也是民眾驅吉避兇，迎福納祥的心理產物。

位于安徽歙縣棠樾村的棠樾牌坊群，牌坊群被控制在村口甬道的軸線上，軸線長度約200m，溪水環繞，綠植茂密，尊重原有的地形狀況，因地制宜。建于棠樾水口處的牌坊群軸線曲折不直的內在思維模式就是風水學“天人合一”的絕佳表現。《五雜俎》中提到的“新安人近雅”是牌坊群這種水口園林出現的另一緣由，主要規劃者鮑志道少時離家，游走四方，恰逢蘇州園林名聲大躁之際，此自然軸線的形成結合明清時期蘇州園林的造園手法，牌坊群多個視點，多個空間的特征，體現蘇州造園中虛實相見的特點。開敞式的框架結構更是起到框景的作用，牌坊間距變化豐富，松緊有致，豐富了空間序列的層次，“傳移摹寫”了蘇州園林的造園技法。

三、結語

綜上，已經有充足的論據說明官式與民間牌坊群軸線的差異性，并非是“規劃在前，建造在后”或“建造在前，規劃在后”，而是中國一脈相承的思維模式所致，官式牌坊群以南北中軸線為統治地位，民間牌坊群軸線依地域文化不同呈現多樣性的特點。

作者簡介：

張春華，山東建筑大學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景觀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