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語言與文化密切相關。跨文化交際的增多,要求對語言和文化的研究要更加細致化,系統化,整體化。這一共識在學界早已達成。學者們從語言的多角度來研究語言和文化的關系,其中不少學者將目光放在了語義和文化的研究上,那就是文化語義學的研究。近幾年來,文化語義學的研究發展迅速,相關理論爭相出現。本文試圖依托文化語義理論,來探討《紅樓夢》中文化負載詞的英文翻譯。有關文化負載詞的研究并不鮮見,但本文將把文化負載詞放在文化語義學理論框架中進行分析,使得對文化負載詞的理解更加有系統性,有助于實現對它的最佳翻譯。
【關鍵詞】文化語義學 文化負載詞 意義 《紅樓夢》
一、文化語義學
早在19世紀上半葉,就有學者將語言與文化結合起來研究。德國語言學家洪堡特在其代表作《論人類語言結構的差異及其對人類精神發展的影響》中首次討論了語言結構和人類精神的關系。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跨文化交際學的興起和60年代末70年代初前蘇聯的語言國情學的出現,推動了中國的文化語言學的產生。隨著文化語言學成為國內專家學者研究的熱點之一,許多學者將目光投在了語義和文化的關系上。其中,吳國華教授的《文化語義學》和馬清華教授的《文化語義學》,這兩部專著都對文化語義學做了比較系統的研究。隨后,吳建平教授,更是將文化語義學的研究層面擴大,使其不僅局限于句子層面,而將其延伸到篇章和話語層面,這樣,文化語義學的理論體系變得更加完善。本文將依據吳建平的文化語義學理論,來探討《紅樓夢》中文化負載詞的英文翻譯。
吳建平(2007:49,50,51)指出,詞匯意義一共有五種,分別是概念意義 (Conceptual meaning),內涵意義(Connotative meaning),文化意義(Cultural meaning),結構意義(Structural meaning),語用意義(Pragmatic meaning)。其中內涵意義可分為情感意義(Affective meaning),修辭意義(Figurative meaning),語體意義(Stylistic meaning);文化意義可分為文化獨有意義(Culture-specific meaning)和 文化關聯意義(Culture-associative meaning);結構意義可分為語法意義(Grammatical meaning)和搭配意義(Collocative meaning)。對于詞匯的這五種意義分類中,只有內涵意義(情感意義、修辭意義、語體意義),文化意義(文化獨有意義、文化聯想意義)和語用意義是文化語義學所應關注的。(吳建平2007:49,50,51)
二、紅樓夢與中國傳統文化及文化負載詞
《紅樓夢》的問世至今已有二百多年,但是學界對他的研究活動卻從未停止,它如此強大的生命力讓許多學者驚嘆不已。而這強大生命力的背后,筆者認為,是它所蘊含的濃重的中國傳統文化,這是《紅樓夢》這部巨著的根基所在。甚有學者認為,《紅樓夢》就是“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洪濤 1996:306),筆者認為,這種比擬恰如其分。正因為《紅樓夢》它的獨特的魅力,讓許多學者樂此不疲地將它翻譯成各種語言。對《紅樓夢》的翻譯并不是一件易事,因為太多的內容是與中國傳統文化相關,其中著作中包含的大量的文化負載詞,讓譯者們頭疼不已。“文化負載詞是指特定文化范圍內的詞匯,它是民族文化在語言詞匯中直接或間接的反映”。(胡文仲 1999:244) 文化負載詞不僅僅包含概念意義,同時它還反映了一個民族豐富的文化內涵。它不同于一般詞匯,在一個民族詞匯系統中能夠最直接敏感地反映民族的文化個性特征,是民族文化的鏡象。所以,如何巧妙地處理這些文化負載詞,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許多學者紛紛對《紅樓夢》中的文化負載詞做了研究,并且提出了相應的翻譯技巧,但是這些研究僅僅是從翻譯的視角來看問題,沒有理論依托,使得研究散亂,沒有系統性和概括性。所以,本文的作者,試圖從文化語義學這一理論出發,來探討《紅樓夢》的文化負載詞的翻譯。
三、紅樓夢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
《紅樓夢》中的文化負載詞,比比皆是,而對其的翻譯也是各有千秋,各有不同。《紅樓夢》中的文化負載詞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方面的詞匯,分別是物質文化詞、制度習俗文化詞、精神文化詞。下面本文,以文化語義學理論為依據,從這三個方面,對文化負載詞的英文翻譯進行分析。
1.物質文化詞
例1. “……等我性子上來,把我‘醋罐子打個稀爛,他才認的我呢!”
(《紅樓夢》第20回)
在這里,“醋罐子”這一文化負載詞包含的是文化聯想意義。“醋”,在中西方都有,但其文化內涵卻大不一樣。在漢語中,“醋”可引申為男女關系上的妒忌心理,而英語中“醋”則比喻尖酸刻薄之人。同時“醋罐子”這里還包含修辭意義,用“醋罐子”來代指熙鳳。所以,如果要保持原文的原汁原味,“醋罐子”的文化聯想意義和修辭意義,就必須都翻譯出來。下面是霍克斯(1973)的譯本和楊憲益夫婦(1994)的譯本。
霍譯:“… One of these days when I get my temper up Im going to lay into that jealous bitch and break every bone in her body!
楊譯:“…One of these days when I really lose my temper,Im going to give that vinegary bitch a good beating to show her whos master here.”
在這里,霍克斯采用的是意譯法,“醋罐子”的文化聯想意義和修辭意義都沒有得到保存,但是霍譯本達到了信息的正確傳遞;楊憲益夫婦采用的直譯法,此譯本保存了文化聯想意義,但是信息沒有得到正確的傳遞,“vinegary bitch”讓西方人聯想到的是“尖酸刻薄之人”。而修辭意義也同樣沒有在譯本中體現出來。
2.制度習俗文化詞
例1. 賈母見無人,方說道:“我聽見你替你老爺說媒來了。你倒也三從四德,只是這賢惠也太過了! ……”
(《紅樓夢》第47 回)
“三從四德”這個文化負載詞,包含著文化獨有意義。它是根據“內外有別”、“男尊女卑”的原則,由儒家禮教對婦女的一生在道德、行為、修養上進行的規范要求;三從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在這里,“三從四德”還包含修辭意義和語用意義。在古代“三從四德”屬于褒義詞,用于夸獎婦女良好的品德。但在這里,“三從四德”是貶義詞,是王夫人責備邢夫人過分順從丈夫,使得事情變得不妥,這里“三從四德”是反語,這也是它的修辭意義和語用意義。所以,在翻譯這個文化負載詞的時候,應該將這三層意思都翻譯出來,才算得上是個好譯本。下面是霍克斯(1973)的譯本和楊憲益夫婦(1994)的譯本。
霍譯:“I must congratulate you on your wifely virtue though I must say,I think that in this case you are carrying wifeliness a little far.”
楊譯:…“I hear youve been doing some matchmaking for your husband.Quite a model of wifely submission and virtue,arent you? Only you carry this obedience too far.”
在霍克斯的譯本中,“三從四德”被翻譯成“wifely virtue”,只保留了它的文化獨有意義,但卻沒體現修辭意義和語用意義,信息傳遞不足。在楊憲益夫婦的譯本中,譯者不僅保留了文化獨有意義,而且通過一個反意疑問句,體現了原文的修辭意義和語用意義。楊憲益夫婦的翻譯,可謂是恰如恰如其分的。
3.精神文化詞
例1. “難道這也是個癡丫頭,又像顰兒來葬花不成?”因又笑道:“若真也葬花,可謂東施效顰了;不但不為新奇,而是更是可厭。”
(《紅樓夢》第47 回)
這里的“東施效顰”,源自一個典故。在春秋時期越國有個美人,名叫西施,她有心痛的毛病。犯病時手扶住胸口,皺著眉頭,比平時更美麗。同村女孩東施學著西施的樣子扶住胸口,皺著眉頭,因其本來就長得丑,再加上刻意地模仿西施的動作,裝腔作勢的怪樣子,讓人更加厭惡。“東施效顰”這個詞包含了文化獨有意義,在英語中找不到對應詞。同時,在原文中,“東施效顰”還有修辭意義,說話人用“東施效顰”來比擬聽話人的行為。所以,在翻譯的過程中應該將它的文化獨有意義和修辭意義都體現出來。下面是霍克斯(1973)的譯本和楊憲益夫婦(1994)的譯本。
霍譯本:“Can this be some silly maid come here to bury flowers like Frowner!”He wondered.This reminded him of Zhuangzis story of the beautiful Xi- shis ugly neighbor,whose endeavors to imitate the little frown that made Xi- shi captivating produced an aspect to hideous that people ran from her in terror.The recollection of it made him smile.“this is ‘imitating the frownerwith a vengeance,”he thought“,—if that is really what she is doing.Not merely unoriginal,but down- right disgusting!”
楊譯本:Can this be another silly maid who has come to bury flowers like Dai- yu? If so,shes “Tung Shih imitating His Shih”,which isnt original,but rather tiresome.
His Shih was a famous beauty in the ancient Kingdom of Yurh.Tung Shih was an ugly girl who tried to imitating her ways.
霍克斯的譯本翻譯出了“東施效顰”的文化獨有意義,它采用增譯法,不僅解釋了這一典故的來源,而且說明了這一典故的含義,但它的譯本沒有體現原文的修辭意義。楊憲益夫婦的譯本采用的是直譯加注的形式,既傳遞了文化獨有意義,又體現了原文的修辭意義。兩者相比較,筆者認為,后者的翻譯更好一些。
四、結語
本文以文化語義學為理論框架,從文化負載詞的三個方面——物質文化詞、制度習俗文化詞、和精神文化詞,分析了《紅樓夢》中文化負載詞的英文翻譯。通過文化語義學的理論概念,筆者對文化負載詞的含義進行一層一層地剝離,使得對其含義的理解更加清楚,這樣在翻譯過程中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筆者通過分析發現,文化語義學對于文化負載詞的理解和翻譯,起到積極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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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竇瑞芳(1984年),女,河南焦作人,漢族,助教,研究生,研究方向:話語分析,系統功能語法,多模態話語分析,文學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