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盧梭的公意理論及其當代意義

郭健坤

[摘 要]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首次提出了“公意”概念，它是盧梭政治思想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公意通過全體公民大會的投票而形成，法律是公意的體現形式，而政府是公意的執行者。盧梭的公意理論對當代中國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一是要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促進公意形成；二是要轉變政府職能，建設服務型政府；三是要注重分配正義，推進依法治國。

[關鍵詞]盧梭；公意；意義

[中圖分類號]D09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08 — 0068 — 02

一、盧梭公意理論的提出

讓-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是18世紀法國著名的啟蒙思想家，他在《社會契約論》中首次提出了“公意”的概念。盧梭開篇即指出“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1〕4，根據他書中的設想，在人類社會出現之前存在一個所謂的自然狀態。處于自然狀態中的人們都是生而自由的，過著平等而孤獨的野蠻人那樣的生活。后來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產生了私有制，人類原本那種自然狀態中的生存方式由于面臨諸多障礙而日益陷入困境。當每個個人都無法獨自抵御這些障礙的侵害時，人類就不得不改變其生存方式，逐漸由孤獨走向聯合，共同應對生存挑戰，否則只會滅亡。于是，人們逐漸探索出一種結合形式，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來保衛每個參與結合的個人的人身和財富，并且按照盧梭的描述，這一結合使得全體中的每個人都只不過是在服從他自己，所以仍然像自然狀態中那樣是自由的。人們聯合起來以一個集體的形式存在，就形成了人類社會。為了保證社會共同體的生活能夠正常進行，人們一起訂立了契約——“每個人都以其自身及其全部的力量共同置于公意的最高指導之下，并且我們在共同體中接納每一個成員作為全體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1〕20由此，盧梭從自然狀態的邏輯起點出發，論述了人類社會是怎樣產生的，并且為了使社會生活得以維系，人們又必須要訂立社會契約，從而引出了他的公意理論。在公意的最高指導下，人們聯合起來共同應對生存危機，克服了每個個人都不能獨自克服的障礙，最終重新過上了自由而平等的幸福生活。

二、盧梭公意理論的內容

（一）公意的內涵

盧梭在《社會契約論》中提出并集中討論了“公意”，據統計“公意”一詞共出現了84次（包括注釋部分）。雖然如此，縱觀全書他也沒有給“公意”下一個明確的定義，而是通過將公意與個別意志、眾意進行對比和區分來闡述其內涵的。具體來說，個別意志指的是每個個人的意志，反映的是個人的私利，其并不關注社會公共利益，所以個別意志帶有很大的隨意性。眾意是所有個別意志的集合，包含了每個人的意志，只是這些意志還不具有普遍的共性。“除掉這些個別意志間正負相抵消的部分而外，則剩下的總和仍然是公意。”〔1〕35這便是盧梭所謂的公意。不難看出，眾意與公意都是針對社會整體層面來說的，雖然眾意以個別意志為基礎，但它作為個別意志的集合同公意一樣指向的是整個社會。并且，眾意包含了公意，清華大學張奚若教授的算式可以形象地說明這一點：“公意是以公利公益為懷，乃人人共同之意，如甲之意=a+b+c，乙之意=a+d+e，丙之意=a+x+y。所以公意=a。而眾意則是以私利私意為懷，為彼此不同之意。因此眾意=a+b+c+d+e+x+y。所以公意是私意之差，而眾意是私意之和。”〔2〕他這里說的“私意” 指的就是個別意志。可以清楚地看出，眾意a+b+c+d+e+x+y是包含了公意a的。換句話說，把眾意中相互矛盾、沖突的個別意志去掉，剩下的就是公意。公意與個別意志、眾意最大的區別在于，它具有一種基于全體公民的共同訴求的普遍性或曰共性，因此能得到全體公民的擁護。

（二）公意的形成方式

公意的形成方式是全體公民大會的投票。由上可知，對眾意的過濾和整合就形成了公意，而過濾和整合具體可以通過投票的方式來進行。又因為眾意是主權者共同體全部而非其中任何一部分成員的個別意志的集合，所以公意必須要由主權者共同體全部成員——全體公民的投票形成。需要說明的是，公意須由全體公民大會投票形成，這并不意味著公意總是必須要求全體公民的一致同意。由于公意不同于形成它的所有人的個別意志，有時還會與這些意志相沖突甚至完全相反，所以公意要永遠得到共同體全部成員的一致同意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從實際來看也并不需要。“因為按照根本公約，唯有公意才能約束個人，而我們又無法確定個別意志是否符合公意，除非是已經舉行過了人民的自由投票。”〔1〕53對此，盧梭的看法是：之所以要舉行投票，是為了發現公意，“多數決定”就可以形成公意。也就是說，投票不是為了匯總每個人的私利，而是為了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公意，因此“多數決定”就意味著少數人要修正自己原先對什么是公意的判斷，而并不意味著“多數人暴政”。正如盧梭所描述的那樣：當人們通過人民大會提議制定某項法律時，他們實際是在以投票表決其是否符合公意，而非贊成這項提議本身與否。“每個人在投票時都說出了自己對這個問題的意見，于是從票數的計算里就可以得出公意的宣告。”〔1〕136如果誰的意見占上風，那就說明他（們）所認為的公意的確是公意；如果誰的意見占下風，那就說明他（們）錯了，他（們）所認為的公意其實并不是公意。綜上，在盧梭看來，要判斷一個意志是否是公意，最好的辦法就是全體公民參與投票并由多數人決定。他還提出了使這一辦法行之有效的條件——必須保證公民在投票時能夠直接表達自己的真實意志和想法，而不受任何外界勢力和外部利益的影響。“最重要的就是國家之內不能有派系存在，并且每個公民只能是表示自己的意見。”〔1〕36盧梭反對派系（小集團）的存在，認為其團體意志相對于成員來說是公意，相對于國家來說則是個別意志，這會使投票者的數目不再與人數相等，投票結果就體現不了公意；即使某一團體意志占據上風，也可能只是一種個別意志而已。

（三）公意的執行

盧梭進一步指出：“正如主權是不能轉讓的，同理，主權也是不能代表的。”〔1〕120主權本質上由公意構成，而意志又不能被代表——要么是同一個意志，要么是另一個意志，不能是什么中間的東西。因此，公意也是不能被代表的，只能由主權者自己表達；倘若由個人或組織代為表達，那就不是公意了，社會契約也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主權者共同體必然走向滅亡。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政府并非主權者的代表，它只是在執行主權者的意志（公意）罷了。“政府就是在臣民與主權者之間所建立的一個中間體，以便兩者得以互相適合，它負責執行法律并維護社會的以及政治的自由。”〔1〕72這也解釋了盧梭為什么堅決反對代議制。他認為代議制是人民腐化、國家敗落的象征，意味著人民喪失了公民的公共精神和對公共事務的熱心。在論及英國的代議制時，他不無諷刺地說道：英國人民自以為他們是自由的，那可大錯特錯了。他們的自由僅限于選舉國會議員期間，議員一旦選出，他們就變成了奴隸，就等于是零了。在盧梭眼里，最理想的政體類型應該是直接民主制，即全體公民大會直接投票。但是，這種全民性、直接性的要求只適用于“小國寡民”的城邦式國家，在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的大國難以實現。

三、盧梭公意理論的當代意義

盧梭的公意理論在其政治思想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國內外不少學者都曾對此進行過探討。公意理論對當代中國的政治和社會發展也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促進公意形成

在盧梭看來，公意無非是主權者共同體所有成員的公共利益，公意形成的過程就是對所有個別意志進行匯總、過濾和整合的過程。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各種矛盾易發多發。要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繼續保持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穩步提高，就需要尊重公意，尋求共識，凝聚力量，為進一步改革減少阻力，夯實基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作為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是我國形成公意的主要制度依托。因此，要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使之成為人民群眾表達利益訴求的主要渠道。進一步優化人大代表的年齡結構和性別比例，其產生除按地域來分外，今后還要更多考慮行業、職業等因素，使選出來的代表能夠反映不同利益階層群眾的意見。通過多種形式的代表聯系群眾制度，加強代表同群眾的溝通與協調，讓代表真正為群眾說話，代表們說的話最終匯聚形成公意。

（二）轉變政府職能，建設服務型政府

盧梭認為，政府不過是公意的執行者，政府的權力是人民授予的。話句話說，政府權力的合法性來源于委托-代理的社會契約。政府應當完全按照人民的意志行動，為人民辦事。因此，政府的官員都是人民的公仆，他們“是以主權者的名義在行使著主權者所委托給他們的權力，而且只要主權者高興，他就可以限制、改變和收回這種權力”〔1〕73。盧梭這種“主權在民”的思想為服務型政府理論提供了有力的辯護。政府依據公共利益行使權力，其最根本的職能就是為人民服務。反觀我國，長期的封建專制統治使我國官本位、權力本位的思想非常嚴重，甚至到今天還有一些地方把政府官員稱為父母官，這種認識上的偏差反映出實際中的角色錯位，顛倒了主仆關系。因此必須要轉變政府職能，使原來的統治型政府、管制型政府逐漸向服務型政府過渡，使政府和官員真正做到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真正實現“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

（三）注重分配正義，推進依法治國

盧梭所描繪的自然狀態中本不存在不平等，后來由于私有制的產生和法律的建立，不平等才變得根深蒂固并合法化。他認為法律是“公意的正式表示”〔1〕114、“公意的宣告”〔1〕122，因此“立法的力量就應該總是傾向于維持平等”〔1〕67。這對當代中國也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經濟社會持續發展，人民生活顯著改善。但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突出矛盾和問題，表現在分配方面就是貧富差距拉大，而法律是調節收入分配的有力武器。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對全面推進依法治國作出了一系列新的重大部署，要以此為契機，引導全社會樹立法治意識，自覺遵守憲法和法律。同時加快相關立法，完善法律法規體系，以促進公平正義，縮小貧富差距，維持社會和諧穩定。

〔參 考 文 獻〕

〔1〕（法）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2〕許紀霖.公意還是眾意？〔J〕.天涯，2002，（03）：171-177.〔責任編輯：史煥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