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閃爍不已的光環

賈鴻彬

柯云路曾云：“每一代人的青春都有各自的傷痛與迷茫”。的確，每代人的青春都有著鮮明的時代烙印，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青春經歷。遠星的中篇小說《邊緣青春》，背景是20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描寫了方文、李金才、周大林等大學青年教師的生活、工作和精神狀態。在資本原始積累時期，知識分子的待遇差，“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

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老師們的心態浮躁，跳槽的跳槽，下海的下海。方文和李金才“用詩歌打發青春期的騷動和寂寞”，青年教師們“為了活躍校園氣氛，展示自己的才學和價值，辦詩社搞講座，組織社員們野游活動”，但被黨委書記高明阻止了，他擔心青年教師和男女學生“鬼混”。方文看清了學校的弊端：“干多干少一個樣，好好教書的不如溜須拍馬的。”他心灰意冷，只憑良心教書。

小說著力描寫了三對人的戀愛經歷，方文和大學同學劉蓮，李金才和女學生白燕，周大林和副縣長女兒。面對“窮得一塌糊涂”的方文，劉蓮心里有保留，對他的情感“懸在空中”。才華出眾的李金才和女學生白燕的師生戀被人舉報，受到高明書記的嚴厲批評，“停課半年反省”。落難時有人同情他，有人遠離他，李金才感受到人性的復雜。周大林是個頭腦精明適合從政的人，他為了調回外地老家，經人介紹，和家鄉縣的副縣長女兒談對象，他調回老家后真相曝光：他就是舉報李金才和白燕的人，其目的是為了巴結高明放他回家鄉。方文和劉蓮的戀情出現危機，一位市政府的科長追求劉蓮，他和她爭吵，劉蓮卻說讓他們“競爭”，還說“婚姻就像到市場上買菜”，感情受到刺激的方文最終和她分手。在失戀的痛苦中，“一星期下來他的體重下降了好幾斤”。

和劉蓮分手不久，熟人給他介紹了超市營業員孫麗，他對愛情不抱希望了，和孫麗結婚后有了兒子。方文一邊教書一邊搞文學創作。由于條件差，請不起保姆，夫妻倆三天兩頭吵鬧，他不得不面對現實為稻粱謀，“他給暴發戶做過家教，與私立學校合作辦過寫作輔導班，為文聯聯系的企業寫過報告文學。后來寫暢銷書，通過在北京做書商的李金才賣給出版社。”生存壓力緩解了，方文卻感到“靈魂問題”沒有解決，他又開始動筆寫詩寫散文寫小說，“與自己的心靈和天地對話。”他一次次離開小城去京城進修深造體驗生活“上下求索”，去名山大川文化旅游“行萬里路”。家庭生活方面，他和孫麗仍然時常爭吵，他常思念刻骨銘心的初戀女友劉蓮。他在和孫麗又一次爭吵后，騎著自行車再次去找劉蓮，沒想到劉蓮已人去樓空，面對她那空蕩蕩的幽暗小屋，方文滿懷悵然。

讀罷這部中篇，我有如下感受：

一、人物形象是小說的生命。沒有鮮活的人物，小說就不可能有生命力。也許有人說這是傳統小說的命題，現代小說不是這樣。在這里我不想展開這個問題。我只想提示一點，《平凡的世界》為何又會被當代年輕人關注，許多人物形象鮮明的傳統小說一段時間以后又會被重印？就是那些被小說家們塑造出來的典型人物，他們不朽生命力的本身，洋溢著無窮的感染力，這就是傳統優秀小說的魅力所在，這也是當今小說作者不應該忽視的。遠星小說中的方文、李金才、周大林和外號“大俠”的趙紅等人物和名家所塑造的可能還有差距，但其形象鮮明，他們的性格既獨特，又能體現出困境下青年教師的共性，是當年大學校園里的真實存在。青春的記憶充滿艱澀，但艱澀的青春卻是我們生命中閃爍不已的光環。時下苦苦追尋的年輕人，雖然環境不同，但生命追求的本身，其青春激揚的本真，也是一脈相承的。這也是這部中篇的閃光之處。

二、寫得真切感人。小說的真實性是建構小說的本質所在，關乎小說是否成功。小說藝術地表現了那段時期方文等青年教師被邊緣化的青春，低微的工資，才學和價值不被重視、戀愛受挫、灰溜溜的心態。在物質至上的時代，知識分子的處境如此尷尬，令人感慨，發人深思。

三、細節生動。細節是小說的血肉，它構成了傳統小說的真實性。如：方文決定和認識不久的孫麗結婚后，他心情沉重地來到水庫邊，把象征他和劉蓮愛情的兩條小金魚放到水中。“紅金魚擺著尾巴不回頭地向前游去，生病的白金魚肚上掉了幾塊鱗片，緩緩蠕動著沉入了涼涼的水底……方文感到一陣心疼，眼淚流出來。”又如：方文和孫麗在激烈爭吵中，孫麗“抓起那疊稿子沖出門外，方文大叫一聲追去已經遲了，那疊稿子像雪片一樣從五樓上紛紛揚揚飄落下去”。

四、《邊緣青春》的內涵深刻。小說的題記引用米蘭·昆德拉的名著《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開篇句：“尼采常常與哲學家們糾纏一個神秘的“眾劫回歸”觀：想想我們經歷過的事情吧，想想它們重演如昨，甚至重演本身無休無止地重演下去！這癲狂的幻念意味著什么？”題記為這篇小說定下沉甸甸的調子，它寓意深長，具有現實意義。小說表現的雖然是上世紀發生的事情，但是在今天看來也具有啟示意義，知識分子被邊緣化，是一個民族的悲哀。

遠星是我多年的文友，曾在師范學校任教過多年，現在是滁州實驗中學的高級教師。他在繁忙的教學之余筆耕不輟，發表文學作品200多萬字。小說和散文曾多次在省內外文學比賽中獲獎，《梅魂》、《月亮上的鄉愁》、《加來道雄眼中的鯉魚》等多篇散文入選文學作品集，或被一些省市中考模擬試卷選用。

文學的路漫長而寂寞，相信遠星會繼續努力，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責任編輯 李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