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雜劇《救風塵》的女性意識

張瑩瑩

【摘要】：《救風塵》通過趙盼兒從周舍手中智救宋引章的故事，塑造了兩個迥然不同的妓女形象，表現出明顯的女性意識。他無視“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塑造了大膽要求婚姻自主，勇于同惡勢力斗爭的女性形象。然而妓女從良這一問題又為我們揭示了這看似喜劇背后的大悲劇，將婦女問題歸結到到了社會制度的問題，意義重大。

【關鍵詞】：《救風塵》;關漢卿;女性意識

關漢卿對于中國傳統的婦女形象的塑造有著巨大的價值和成就，這已經是一個公認的文學史和藝術史常識。關漢卿懷著對婦女的極大的同情，描寫了她們悲慘痛苦的境遇，刻畫了她們正直、善良、聰明、機智的性格，歌頌了她們敢于向黑暗勢力展開搏斗，甚至死而不屈的英勇行為。①《救風塵》是關漢卿的杰出劇作，其通過對宋引章和趙盼兒兩位妓女的故事揭示了嫖客和妓女的矛盾，表現出強烈的女性關懷。

一、女性形象

《救風塵》講述了惡棍周舍騙娶紅塵女子宋引章后又加以虐待，宋引章的結義姐妹趙盼兒見義勇為，用風月手段將宋引章救出的故事，其中的兩位妓女在性格和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等方面截然不同。

宋引章的形象代表了當時社會普遍的妓女形象，涉世未深的她受到花花公子周舍的引誘和欺騙，不顧老實的安秀實，要嫁與周舍。她從良的愿望非常強烈，當時她身邊一個是老實木訥的窮書生安秀實，一個是花言巧語的同知之子周舍。宋引章嫁給周舍，似嫌貧愛富，但是對無所依靠的妓女來說，能夠找到一個強大的依靠解救她們脫離賣身的現狀是她們一輩子的夢想，宋引章只是為追求更好生活，這無可厚非。宋引章選擇周舍的另一重要原因是周舍對她的知重。元代妓女地位低下，無法得到他人的尊重和愛護。雖然周舍的體貼都是為了騙得宋引章，但對于宋引章來說，這樣的關懷足以將她打動。但宋引章一到鄭州就被打了五十殺威棒，肉體上的痛楚與精神上的絕望將她重重打擊，她想從這痛苦畸形的婚姻關系中解脫出來，卻無力反抗，只能逆來順受，最后把希望寄托于趙盼兒身上。

趙盼兒雖是個身陷勾欄的妓女，但她美麗、聰明，有遠見，有魄力，具有俠肝義膽而又足智多謀。她久在煙花中，看透了那些紈绔子弟的慣用伎倆和丑惡靈魂，也看到各種不幸遭遇的女子，深知從良改嫁的不容易。趙盼兒以自己豐富的閱歷，善意地勸阻宋引章不要嫁給周舍，他對周舍本質的認識和揭露，也正是一個下層女子對整個世道的揭露。當趙盼兒接到宋求救的書信時，她心胸寬廣不計前嫌，親自去援救，但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妓女，她只能用風月場中的特殊手段去對付周舍。趙盼兒見到周舍，沉著冷靜，見招拆招，在一番斗智斗勇中解救了宋引章，她的足智多謀，膽識過人展露無遺，帶有鮮明的俠義色彩。

二、女性意識

關漢卿一生創作的劇本有六十六種，現存的可斷定是關作者即有十五種，而以婦女為主角的就有十二種，縱觀中國文學發展史，在關漢卿以前也有不少描寫妓女生活的作品，但是總的來看，大多數作品對妓女的同情小于譴責，贊頌少于取笑。而在關漢卿的雜劇中，他將元代妓女們所遭受的屈辱和苦難展現地淋漓盡致，并大力贊揚和歌頌她們美麗的外貌、純潔的心靈、反抗的性格，對她們的悲慘遭遇給予極大的同情，對她們的反抗斗爭作出了極大的肯定，對封建社會的娼妓制度進行了無情的暴露、鞭撻與否定。因此完全可以說，關漢卿是中國戲劇史上第一個把妓女當作真正的人來寫的作家。在《救風塵》一劇中，關漢卿的女性意識主要表現在一下幾個方面：

（一）無視“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在中國封建社會，女子的意識都是男權社會所灌輸的意識，“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在關的雜劇中，我們可以看見一批聰慧之氣逼人的女性形象脫穎而出。趙盼兒在解救宋引章的過程中，心思縝密的考慮到了所有可能性，機智地設下重重圈套，對向來狡猾的周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關漢卿肯定了趙盼兒的膽識和主見，贊賞她的俠肝義膽，機智自信，肯定了漂浮在男權社會的女性的主體意識。

（二）給妓女追求婚姻自主的權利。在當時的現實社會中，妓女的地位低下，沒有人身自由，被迫成為男子的玩物，承受著心靈和肉體上的摧殘和蹂躪。在關的雜劇中，妓女雖然也是賣淫制度下的犧牲品，但她們卻大膽追求愛情，要求婚姻自主。在關的劇作中，人與人是平等的關系，每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力，不管你是大家閨秀還是青樓女子。她們為了追求屬于自己的愛情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從她們的爭取中，可以看到她們女性意識的覺醒。

（三）塑造勇于反抗惡勢力的女性形象

《救風塵》中趙盼兒為搭救宋引章，利用周舍好色的特點，虛與周旋，賺取了休書，拯救宋引章于水火之中。從《詩經》到唐詩宋詞，從傳奇到宋元話本有著形形色色的婦女形象，但她們并未具有真正意義上的女性意識，即使擁有獨立經濟能力的杜十娘，由于其妓女身份，最終還是被排斥在愛情之外。然而關漢卿所創造的那樣雄渾潑辣、機智果敢而又豪邁樂觀的女性特別是在封建社會處在被歧視、被壓迫地位的女性卻以強者的形象出現，她們的反抗直指封建等級制度，沖擊著封建禮教的束縛，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三、妓女從良

元雜劇中的妓女，大多都擁有從良情結，如與柳永相戀的謝天香，乞求錢大尹：“小人便關節煞怎生勾除籍，不做娼棄賤得從良。”李亞仙初見鄭元和便想：“雖然那愛鈔的虔婆她也難恕免，爭奈我心堅石穿，準備著從良棄賤。”妓女欲從良，說明了其內心對于良家婦女的認同感。妓女受到主流文化的拒斥和冷漠，充滿著遠離主導意識形態的艱難孤寂與蒼涼。她們盡管被正統文化所放逐，卻仍然充滿了對正統文化的向往，渴望成為良家婦女。然而宋引章從良之后卻沒有得到夢想的幸福生活，反倒是應了她那句“只怕吃了良家虧，還想娼家做”。在她做妓女的時候，周舍對她千般體貼萬般知重，在她嫁于周舍之后，卻日日遭受毒打。在當時的婚姻關系中，“丈夫打殺老婆，不該償命”，丈夫對妻子的占有手段是靠了“天經地義”的男性階級的權利，而對妓女的占有則是靠了金錢。妓女從良就意味著男權擊敗了金錢，是男性統治固若金湯的絕好演繹。

《救風塵》的趙盼兒，已認清妓女地位是不會徹底改變的，但她也對為妓的日子充滿了厭倦。趙盼兒深刻認識到自己是不容于正統倫理社會的特出者，但是她也同樣憎恨著黑暗的賣淫制度，因此她想從良而不敢從良，怕作妓又只能做妓，這樣的矛盾沖突使她進退兩難。關漢卿賦予了趙盼兒這樣一種個性意識，卻也沒能給她指明一條道路，這也更反映出了女性在男權社會中的無力，即使是大快人心的反抗也難以徹底解決問題。婦女問題是由封建制度導致的，然而這黑暗的封建社會改變談何容易？從這一層面來看，這也是《救風塵》這一喜劇背后蘊含的極大悲劇。

注釋：

[1]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編輯部編：《中國大百科全書·戲曲曲藝》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2年版，頁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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