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大帝的武道人生

云海

明成祖朱棣“修文競武，滅虜遷都，終其身不敢自逸”，不僅是明代少有的雄主，還是中國歷史上少見的在名分已定后造反篡位成功的皇帝。除了自己治國22年，作為朱家開國第三位皇帝還能廟號“太宗”，朱棣更是為數不多的死于行軍途中卻讓皇位按照自己意志順利傳承的牛人。如果僅比較這幾點，唐太宗和宋太宗或許也稍遜了些許。

如果說每個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有著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那么作為“高大上”的皇帝更應該有各自的為君之道。朱棣在還是燕王時是個好“演員”，可當他把自己那倒霉侄子趕下臺后，“能動拳頭絕不講道理”的武人心態就再也遮掩不住了。無論是五征漠北、七下西洋，還是兵伐安南、遷都北京，都能看出這位永樂大帝是如何努力地在用“不淋漓盡致不痛快”的精神，證明著一位馬上得天下的皇帝不只可以讓“槍桿子里出政權”，還能用“槍桿子”保政權。

起家：“靖難之役”

故事得從“靖難之役”講起。因為對于朱棣而言，有了“靖難之役”，他才不再是朱元璋某個面目模糊的兒子。而假如“靖難之役”的結果反過來，那也就不會有什么永樂大帝，朱棣頂多像他兄弟寧王朱權的“無能子孫”朱宸濠一樣，被冠以“燕王之亂”的名號寫進史書，供后人慢慢地嚼舌根，長久地“引以為鑒”。

話說明太祖朱元璋在位期間，為御侮防患，又堅信“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曾兩次分封諸子為藩王。自古以來，漢民族的最大威脅就是來自北方的游牧民族，而且朱元璋自己就是反元起家的，對于北方的蒙元殘余勢力，他時刻保持著特別的重視和戒心，所以秦、晉、燕、寧諸藩因屬地在政治、軍事上的重要地位，算得上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迅速兵強馬壯起來。加之洪武晚年，跟著朱元璋打天下那批功臣宿將已經幾乎被殺光了，北方軍事大權逐漸落入諸王手中。雖然秦王朱樉、晉王朱很“體貼”地先后西游，但燕、周、齊、代等諸王的勢力卻日漸強大，讓建文帝朱允炆分外“心塞”。心動不如行動，貴人們身邊從來不缺高瞻遠矚或善解人意的幫手。建文帝在即位后決定以削藩為起點，開啟自己的宏圖偉業。于是周、代、岷、湘、齊諸王先后被削爵，氣性比較大的湘王自焚，其余人都被貶為庶人。

當然，對于燕王朱棣，朱允炆覺著怎么也得分個三步走、五步走，來個溫水煮青蛙才能拿下，所以令張昺等人先控制北平，并調檢燕府護衛軍士，加強防燕措施。建文元年（1399年）六月，朱允炆削藩行動的主要謀主齊泰得知朱棣謀劃武裝造反，立刻發兵逮捕燕王府的官屬，并密信張信趕緊將朱棣逮捕。誰知所托非人，張信是燕王舊部，此時早已被敵方各種“炮彈”給腐蝕了，這密信就跟直接給朱棣沒兩樣。七月，“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朱棣，尋思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拿生命賭明天，在施計擒殺張昺等人，命張玉、朱能等人乘夜奪下北平后，以清君側，為國“靖難”為名，誓師起兵。

戰爭初始，降燕從戰者甚眾，不復八百鐵騎起事之窘迫。燕軍勢如破竹，先后拿下通州、薊州、懷柔等城，勢力迅速壯大。八月，建文帝有點兒坐不住了，以耿炳文為大將軍，令其率兵30萬伐燕，結果大敗。以當時的實力對比，這次失敗對于建文帝方而言還算不上傷筋動骨。哪知道，朱允炆用李景隆代替耿炳文，這位“官二代”調兵50萬伐燕，筑壘九門，圍攻北平。可到了十月份，朱棣兵襲大寧，從自己兄弟寧王那里搞到了朵顏三衛騎兵，輸血成功。自大寧返回后，燕王兵馬大敗李景隆軍。建文二年（1400年）四月，朱棣在白溝河再次大敗朝廷軍。

此后，燕軍雖然曾被山東參政鐵鉉用“龜縮大法”拒于濟南門外，又被盛庸率師敗于東昌，但建文三年（1401年）三月，藝高人膽大的朱棣最終敗盛庸于滹沱河，再敗吳杰等于藁城，成功挽回了局面。可是，燕師當時雖然勝多敗少，但論起兵多將廣，還是遠遠比不過朝廷軍的，損失非常嚴重。而且燕軍此時還沒顯出什么“主角光環”，在河北、山東一帶攻下的城邑，很快又被朝廷軍占了回去。

就在雙方你來我往的攻守大戰之時，事情迎來了轉折—一個不爽建文帝的太監自京師送來情報，告訴朱棣南京及周邊兵力空虛，可以直接吊打。于是，朱棣決定“趁你病要你命”，在建文四年（1402年）正月率師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四月連破何福、平安師，五月克泗州、揚州，六月渡江，下鎮江，直逼南京。眼看著大事不妙，谷王朱橞和李景隆開金川門降燕，朱允炆在宮中失火后不知所終，南京城陷落。登基后，朱棣先揮刀把建文朝不服的朝臣殺了個七七八八，又將建文政府所改的成法和官制改了回去，以宣揚自己起兵的目的在于恢復祖訓。至于別人信不信，反正朱棣左手握著刀柄，右手捏著史官文人的官帽，誰怕誰呢！

安內：五征漠北

在中國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歷來是以農耕文明為基石的漢民族最危險的敵人。況且攘外必先安內，明朝初期蒙古人雖然被趕到北方，但是實力依然強大，況且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朱棣還是懂的，畢竟蒙古人還在家門口呢。所以伸手拉偏架，讓北元余孽們自己斗來斗去是他常用的手法。朱棣并非一味地好勇斗狠，對那些“老實本分”的，如瓦剌部首領馬哈木，不僅封其為順寧王，還大方地賜予金銀、布帛、糧食等。在韃靼部首領本雅失里稱汗時，朱棣也曾多次遣使通好。不過要是哪位蒙古貴族蹬鼻子上臉，那抱歉，朱棣絕不慣著。永樂七年（1409年），明成祖派遣使臣郭驥去韃靼部，結果使臣被殺。朱棣忍無可忍，決心給其一點兒顏色看看。

永樂八年（1410年），朱棣率50萬大軍親征，本雅失里聞訊盡棄輜重孳畜，僅率七騎西逃瓦剌部。朱棣打敗本雅失里后，又親率精騎將東逃的太師阿魯臺打得七零八落。韃靼部經過這次打擊，不得不降服明朝。韃靼部蔫了，瓦剌部卻因為少了牽制而日漸強盛。游牧民族一旦人丁興旺、牛羊成群，那就免不了膽子肥起來，他們不但出兵襲殺了本雅失里，一再叫囂著要進攻韃靼，甚至還妄想著占領明朝的寧夏、甘肅地區。即便不為了給剛收沒幾年的小弟出口氣，惡犬想咬主人兩口這事兒也決不能得過且過，朱棣于是決定親率30萬大軍征討瓦剌部。

永樂十二年（1414年），朱棣以精騎引誘瓦剌軍離開山勢出戰，另外部署神機炮及時炮擊，自己率鐵騎沖入敵陣，大敗瓦剌軍。隨后順勢追擊，重創瓦剌部，致使其此后多年都不敢再犯邊境。這廂瓦剌部消停了，挨揍的韃靼部在經過數年的休養生息后又強盛起來。永樂十九年（1421年），好了傷疤忘了痛的阿魯臺竟大舉圍攻明朝北方重鎮興和，擊殺明都指揮王祥。朱棣決意第三次親征。

永樂二十年（1422年），明軍行至宣府（今河北宣化）東南的雞鳴山時，得知朱棣親征的阿魯臺就乘夜從興和逃跑。朱棣決定回師北京。但回師途中，不知是賊不走空、箭無虛發的心理在驅使，還是沒能痛打韃靼部感覺很不爽，朱棣認為兀良哈部是阿魯臺的羽翼，于是選派了步騎兩萬，五路并進攻打兀良哈部，嚇得對方倉皇西逃。永樂大帝趁勢指揮軍隊夾擊圍殲，大敗兀良哈部。

永樂二十一年（1423年），阿魯臺竟率眾再次襲擾明朝邊境。一看上次沒打成的“小怪獸”又回來找虐了，朱棣力排眾議，興致勃勃地決定再次親征。當明軍行至沙城（今河北張北北）時，阿魯臺部眾阿失帖木兒率部眾降附，并且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阿魯臺部已經被瓦剌部擊潰。于是大軍駐師停進，并派前鋒部隊向宿嵬山（今屬河北張北）方向搜索，韃靼王子也先土干也率部眾來降。朱棣封其為忠勇王，又賜名金忠，隨即班師回京。

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正月，韃靼部阿魯臺再次出兵侵擾大明。朱棣老驥伏櫪，決定第五次親征。進軍途中，朱棣命令原名也先土干的金忠率部捕獲了阿魯臺的部屬。阿魯臺聞訊又遠遠逃遁。明軍前鋒軍分兵搜抄，追了一頓也未見蹤影。朱棣也只好下命班師回京。七月，大軍回師至榆木川（今內蒙古林西北）時，朱棣因病死在了軍中。

攘外：兵伐安南

有些“仗”是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打，而有些“仗”呢，是能不打則不打。在這一點上，朱棣雖然常被人詬病“窮兵黷武”，但還算是比較有分寸的。只不過有些時候，你明明不想打，可架不住有人非在臉上掛著大大的“找抽”二字。

故事還得從建文年間講起，作為明朝的屬國，安南國發生了一次小的政變，丞相季犛將原來的國王及擁護國王的大臣殺掉了，然后改名為胡一元，又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逃出的大臣裴伯耆和原國王的弟弟陳天平跑到朱棣面前揭發胡一元罪行。這讓原本想置身事外的永樂大帝再也不能裝聾作啞，即便是為了維護自家君臣綱常，也不能放任這種赤裸裸的篡權謀反而不管。朱棣當著內外臣子的面查清事實真相后，不但厲聲斥責這種欺騙行徑，還立刻發布詔書，對現任安南國王進行嚴厲批評，并表示這件事情如果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那就要他好看。

這一番狠話很見成效，安南現任國王深刻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很快傳回了北京城，很誠懇地表示自己不過是暫時忝居高位，國號紀年都沒敢改，早就翹首以待陳天平回國繼承王位。這個回答讓永樂大帝十分滿意，可誰知權位難舍，陳天平到了安南之后，安南軍竟然設伏兵把他給殺了，還順道殺了明朝使臣，封鎖道路，阻止明軍前進。

朱棣聽聞大怒，任命“靖難第一功臣”張玉之子張輔為統帥，率領30萬大軍自廣西憑祥浩浩蕩蕩地向安南進軍。與此同時，沐晟自云南進軍，明軍兩路突擊，向安南腹地前進。

安南的兵力自然不可與明朝大軍同日而語，張輔帶兵如入無人之境，連破隘留、雞陵兩關，一路攻擊前行，并在白鶴與另一路沐晟的軍隊會師。至此，明軍已經攻破了安南外部防線，突入內地，阻礙張輔前進的是安南重鎮多邦。張輔派出許多探子去偵查，得知城內有一種秘密武器—大象。這時，有人給張輔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找獅子來攻擊大象。問題是去哪里找獅子呢？要知道中國可是不產獅子的。

張輔的答案是沒有真獅子只能用畫的。經過長時間等待后，明軍在十二月的一個深夜對多邦城發起了攻擊，并且一舉攻破了外城。當戰火蔓延到內城，安南軍終于使出了他們的撒手锏—大象。然而，張輔早就準備了很多罩著畫好的獅子皮、蒙著眼睛的馬匹，等到大象出現的時候便驅趕它們盲目地往前沖。同時，張輔還大量使用火槍攻擊大象，殺傷力可能不大，但火槍的威懾作用卻相當厲害。結果大象被嚇得不輕，紛紛掉頭逃跑，明軍乘勢一舉攻克多邦城。

此后，明軍一路高歌猛進，攻克東都和西都，并于當年攻克安南全境，被俘獲的胡氏父子也被押解回國，安南就此平定。在上千安南人的請愿下，加上原國王的后代找不著了，永樂五年（1407年）六月，朱棣改安南為交趾，并設布政使司。如此一來，自漢唐之后，安南再次成為中國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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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每個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有著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那么作為“高大上”的皇帝更應該有各自的為君之道。朱棣在還是燕王時是個好“演員”，可當他把自己那倒霉侄子趕下臺后，“能動拳頭絕不講道理”的武人心態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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