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真的可以飛越輪回

貓小黑

僅憑數分鐘的影像，在細致而跨度長久的故事情節里，聽著美好的音樂等待一個未知的結局，然后當最后一段影像出現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潸然淚下——這就是動畫短片《父與女》。也許看這個短片的人會覺得它不像一個電影，雖然只有8分鐘，但它的確獲得了第7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短片的殊榮。它讓你相信，不是激昂的交響樂和恢弘的場面或者生離死別的愛情場景才能讓人震撼和感動，一句對白都沒有的電影短片同樣可以。

關于電影的感動有很多種。坐在影院里一兩個小時漫慢剝洋蔥，只為遇見勾出眼淚的最后一片。有的故事就是故事，即使它曾經真實地發生過——真實總是能夠超出人們的想象，就好像人們說“難以置信”的都是真實的故事。

那些真實而難以置信的故事，在某個地方，只因為特別的人特別的狀況而存在，那些故事讓我們唏噓，讓我們對故事里的人感佩不已，就像《美麗人生》，就像《瑪麗和馬克思》。但那些對于不同時空不同地點的觀眾，終究太過遙遠。那些偶然的，在某個特殊時期發生過的故事，被制作成影像講述給更多的人，讓人們為之感動，流下眼淚。

那些眼淚，關乎戰爭的殘酷、生活的艱辛，被扭曲了的各種復雜的人性。而有這么一個故事，你在看的時候，幾乎不用擔心別的事情，它是那么簡單直白，沒有攙入任何晦澀復雜的東西，甚至用不著對白和字幕，也不需要擔心理解能力和文化差異。在看完之后，你會突然發現，在自己身邊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也許是很久以前，也許正在發生，還有未知的將來也會發生。

《父與女》這個短片，就是在講述這樣一個平凡的故事：父親在女兒很小的時候離開她，于是不管刮風下雪，女兒每天都在父親離開的地方等候，在日日夜夜的等候中。她慢慢地長大，會跟自己的朋友一起路過那個地方，或者坐在一個男人的車后座上路過那里，或者帶著自己的孩子走過那里。直到有一天，她變成了一個老婦人，當她推著破舊得站立不穩的自行車，獨自來到父親離開的湖邊——也許是，她已經老得不能再騎自行車。

她終于在那里，看到父親對她張開雙臂。

全片沒有一句臺詞，簡單的色調，人物就像是信手涂鴉。小女孩幼時，靈巧跳脫，手短腳短騎著單車好像小猴子；少女時，纖細文靜仿佛突然洞悉了世事，在湖邊平靜站立地宛如一株水仙；當時間隨飛快跳躍的影像一下來到中年，端莊的她與丈夫兒女再次來到湖邊，看著身邊的孩子歡樂與父親一起玩耍，她大概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曾幸福地伴在父親的身邊，不能預想即將到來的分別。

這部電影給我的感覺，像極了在溫暖的房間里，坐在一個老婦人的腳凳上，翻看她一生中大大小小的黑白舊照片。老唱機里播放著悅耳的音樂，時而歡快的手風琴，時而溫柔的鋼琴，時而低沉的大提琴，就像女人的各種生命階段。這其間會發生很多很多的故事，悲傷的，快樂的，身邊的人來了又去。人們的面孔在時光中一閃即逝，模糊的舊照片隨著優美的音樂在8分鐘的時間里一頁頁翻過。也許這時外面的寒風正在指揮樹枝瘋狂地敲打著門窗，可怕得如同死神的召喚，但是燃著爐子的房間依舊溫暖如春，一點也不能影響我們欣賞那些插畫般美好的照片里。有女孩等候的河岸，岸邊高高的樹木，云層籠罩的灰暗天空，遙遠的地平線和水平面，還有上面那個墨點兒一樣的太陽，每一個年輕或衰老的影像，都隨季節的交替，暗示著一場生命的輪回。

人生中，總要面臨著一些悲歡離合，會有人突然要離開。生命中有太多的無能為力，有時候可以試圖改變，去創造一些匪夷所思的奇跡，但更多的時候，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相信，離開的人，不是消失了，而是去了很遙遠的彼岸，他在對岸與我們遙遙相望。思念不會因時間的磨礪而淡忘，也不會因為生活的負累而忽略，就像愛，不會因一個人的離去而消減半分。

在導演邁克爾·度德威特的短片里，生命似乎變成了一段旅程，當有人不得不提前結束這段旅程，留下的人也不用太過悲傷，因為下一站，一定會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