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就要放棄自己

古藤六

那時候，我忽然多愁善感起來，無端地患得患失，悲觀的情緒影響著我。在學習的時候，我很迷茫，看不到出路，覺得未來是一片窮途末路。

學習是為了什么？考大學？工作，結婚，生孩子，然后一直到老死？這又有什么意思？我想著這些，沒由來的開始厭學，不想學習，不想交流，自己活在自己鑄成的罐子里，看著外面的人們來去匆匆，只覺得毫無意義。

那段日子，活潑開朗的我開始沉默，上課的時候不再積極地舉手回答問題，下課也不喜歡和同學說話，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發呆，實際腦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一旦有，都是些“活著為了什么”、“我這一生能有什么出息”之類的悲觀的想法。

回到家，我不再去和媽媽搶電視看，會被媽媽罵著去學習。我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間，不想和他們說話。媽媽爸爸和我說一句我都會嫌煩，心里明明知道這樣不對，卻還是忍不住。我基本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越是控制不住，就越是厭煩自己。我越來越討厭這樣的自己，越來越討厭這樣沒有希望的生活。

老師看見我的變化，她很替我擔心。我的成績一直不錯，基本能保持在前三名，可是那時候，我已經下滑到前十名開外，還有持續下滑的趨勢。老師找我談過幾次.可是我很煩和別人交流，不想說話，有什么內心的想法也是憋著。談過好幾次，一點效果都沒有。

媽媽幾乎天天要和我談心，幾次都被我推了出來，甚至有一次我和她都吼了起來：“你們不要管我！我一點也不需要！一點也不！”媽媽都被我吼愣住了。隨后我砰地一聲關上門，長舒一口氣，一面懊悔一面煩躁。我怕別人窺見我的內心，怕別人走進我的心里干擾我。我的心里一直住著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你不應該這樣對媽媽，她這是為你好。而另一個卻說：誰讓他們擾亂你，平時怎么不知道關心你，現在來管頂什么用？！

我越來越煩躁，看著哪里都不舒服，伸手推倒了椅子，還不解氣，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扔到地上，杯子、書本還有臺燈嘩啦啦地撒了一地，這才讓我覺得心里的氣總算順暢了。媽媽在外面聽見房間里的聲音，以為是她惹惱了我，更不敢來和我談心了。

那段日子真是灰暗極了，沒有色彩，一片愁云慘淡。就是看著明朗的天空，我也會想，那不是長久的，烏云和暴雨很快會來臨的。

期末的時候，我的成績已經慘不忍睹了。老師都已經快要放棄我，我卻無動于衷，認為那都不重要。我想離開，離開所有人。

假期，鄉下的表姐從老家來我家做客，我知道那是媽媽為了開解我特意打電話讓她過來的。表姐熱情地邀請我去鄉下散心，說是換個環境對我的心情也好。我不知什么原因，本來想拒絕，話到嘴邊卻又點了點頭，或許潛意識里不忍心負了媽媽的良苦用心。這半年來，因為我，她消瘦得很快。

鄉下的環境非常天然、純真。原生態的房子，小動物，植物，還有本性淳厚的老鄉，所有的這些，讓我的心情明亮了不少，總算不會成天繃著臉，喜怒無常了。可我還是過不了自己那關，陰暗的心理就像陰魂不散的幽靈，時不時襲擊我脆弱而多感的心，導致心情時好時壞，還是有些失控。

后來有一天，表姐叫了一群我的同齡人，說出去野炊。大約有十幾個人，帳篷，繩子，手電，吃的，玩的，弄了好多。我們去了一個不怎么近的地方，而我對于去哪兒毫不在意，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好。

只記得那山不算高，邊上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很深。我坐在河邊踢水，期間表姐還特意過來看我，說：“水很深，你小心點。”我顯然把表姐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又或者有一種本能的故意讓我陷入了那個險境。總之，我真的“掉”進了河里。

在墜入水中的那一刻，我的心情異常的平靜，希望以此解脫，離開所有人。接著我的身體迅速下沉，沒有了空氣，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此時的我忽然在想，我的成績本來就好，考上重點不是問題，那么以后的路也不是那么難走了。我模模糊糊地想，活著，就是一個最大的意義，有了這個意義，別的意義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求生的本能讓我開始想游出水面，于是我開始浮出水面，準備游向岸邊。但是，事有湊巧，我左腳忽然抽筋，使不上力，本來已經浮出水面，卻因為左腳無法發力又迅速下沉，兩耳因為水壓開始嗡嗡作響，頭也因缺氧而陣陣眩暈。我奮力地搖著胳膊，卻無法浮出水面。因為想呼吸，水開始大口大口灌進我的身體，感覺就像要爆炸。我明明看得見岸上的人，卻無法喊出任何聲音，只能用力揮著還露在水外面的手臂，希望表姐他們能看得見我。

意識在悄然發生變化——我才這么小，還有很久的路要走，我想通了，可是已經晚了，不知道樂呵呵的表姐和他們的朋友什么時候才能發現我……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感覺自己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意識還一直不太清明，耳畔的聲音似乎很遠，沒有力氣，睜不開眼睛，之后便是被按著吐水，劇烈的咳嗽……平息了很久，我終于清醒了。

抬頭第一眼看見表姐通紅的眼睛。表姐見我醒來，忽然摟著我嚎啕大哭，我反而虛弱地安慰她，仿佛剛才經歷生死的不是我，而是她。表姐邊哭邊嚎：“我就讓你小心點小心點，你怎么掉下去了啊？！”周圍的小伙伴都有點狼狽不堪，不用說，是他們下去救的我。

事后，我只是說：“想下去洗澡，沒想到水那么深，腿抽筋了使不上力氣，我自己都要嚇死了。”而他們所不知道，我的本意是，我真的想下去洗個澡，準備再也不上來的。

表姐那次嚇得不輕，偶爾和她在一床睡都會聽見她做惡夢的哭喊聲。沒多久，我就被表姐“遣送”回家。她再也不敢留我了，而我自己卻是知道，我已經長大了，在意識模糊的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再和父母頂嘴，他們說話，我會安靜地聽。我不再把自己反鎖在自己的屋子里，我又新買了一個臺燈，那是鮮艷的紅色，積極，富有熱情，就像忽然長大的我。

開學的時候，我把自己的困惑以及不懂都和老師說了。老師開始耐心地開導我，教我如何正確應對悲觀的思想，糾正那些陰暗的心理。我慢慢地開始按照老師的方法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在患得患失中漸漸長大，開始懂得珍惜，懂得老師，懂得父母。

學習上，我很快就趕了上來。而在鄉下的那件事，除了父母，我和誰都沒有說，那是我青春時期成長的一個秘密，盡管它曾經晦暗不堪，甚至差點為此丟了性命，但是從此我開始理解人生的意義，我不再無聊，不再悲觀……

還是那句話，頓悟也許只需要一秒鐘，活著，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意義。而人生，我才走了一小步，美好的生活正在等我去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