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山水畫的記憶與取舍

李盟盟

【摘要】山水畫作為中國繪畫中的一門學科，自隋代展子虔伊始發展至今成為中國繪畫史上的重要一個組成部分，藝術家在山水畫的創作中不乏要從自然中取材，在自然取材的基礎上還要在個人精神關照下進行取舍，只有記憶與取舍相結合才能創作出優秀的山水畫作品。

【關鍵詞】中國畫 山水畫 意境 記憶 取舍

中國繪畫歷史悠久，繪畫對象可謂包羅萬象，總的來說分為三大類：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其中山水畫在中國畫體系中起著重要作用。

一、山水畫歷史沿革

中國山水畫從現存有畫跡可考的隋代展子虔開始，一直發展到如今。期間經歷各種變

革，產生眾多藝術風格以及卓有成就的藝術家。比如唐代有李思訓、李昭道父子的青綠山水畫派和王維的水墨山水畫派；五代荊浩、關仝的北方山水畫派和南唐董源、巨然的南方山水畫派；兩宋時期米芾、米友仁父子的“米氏山水”等。

二、山水畫技法簡介

既然是繪畫創作，就免不了要具備創作技法，雖然山水畫有很多畫派也有相當數量藝術

家，但山水畫創作基本上還是沿用中國畫傳統的“皴、擦、點、染” 技法，但山水畫較之花鳥、人物等畫種不同在于山水畫技法要依據對象以及畫家要表現的效果進行不同方式的結合，以至于山水畫的各個技法又會因此而演變為多種形式，比如“皴”法，根據需要有線皴、點皴、面皴等，又有斧劈皴、披麻皴等表現方式。當然這些技法均是建立在藝術家表現需要基礎之上，藝術家對物象的刻畫主要來源于生活，來自現實生活的記憶，同時又要高于生活，在按照記憶描繪的基礎上，進行取舍，這也就是唐代張璪所說“外師造化，中得心源”。

三、山水畫的記憶與取舍

毋庸置疑，繪畫是畫家對客觀世界的一種反映，一位優秀的山水畫家要具備準確把握物象特點的能力，如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說：“嵩山多好溪，華山多好峰，衡山多好別岫，常山多好列岫，泰山特好主峰……”言語中所描述無不是對各處山水特點的形象概括，抓住物象特點便于日后藝術家創作時采用記憶的方式來作畫。靠記憶作畫是中國山水畫創作的一種優良傳統和訓練方法。像南朝宗炳曾經親歷許多名山大川，不僅飽游飫看，而且“應目會心為理”，抓住景物特點，達到“雖復虛求幽巖，何以加焉？”的程度，即不面臨自然景物，也能繪制出準確形象。同樣撰寫早期山水畫論的王微也贊同藝術家要具備這種素質，他曾說：“盤紆糾紛，咸紀心目，”“一往跡求，皆得仿佛。”意即通過觀察體驗，將山川景物默記于心，背對著它們依然可以畫出來。

在這里我們以荊浩《匡廬圖》為例來說明記憶之法的重要性，此圖為全景式構圖，高山大嶺，巍然壯觀，山上樹木點綴，山間瀑布傾流，山腳村舍與山路相連，偶有三兩人行旅，畫面境界開闊深遠。這樣一幅氣勢磅礴的作品，如果荊浩真的在創作此畫時采用的是對景寫生的方法，那么結果可想而知，首先不能在畫面上呈現出廬山的巍峨，其次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能夠同時近距離地觀看到廬山全貌，并在作品中表現出來。由此，畫家為形象地展現出廬山的巍峨，只能從畫家腦海對廬山真實的記憶中，從真實的景物中進行取舍，通過記憶與取舍的方式把物象最經典、最具概括性的一面表現出來，使欣賞者通過作品能夠體會到景物的全貌。

到了清代吳歷，在其《墨井題跋》中也反映出這種創作方式：“我之畫不取形似，不落巢臼，謂之神逸。不將粉本為規矩。”“見山見水，觸物生趣，胸中了了。”這幾句話的意思主要是說他也是主張繪畫不應只看重形似，而應以表現神逸為目的，把山川之美，默記于心，然后通過繪畫表現出心中所感。

不僅物象要在記憶基礎上真實表現出來，還要結合所需的效果來使用不同的技法，就像上文列舉多種皴法的產生，也是源于此種原因，以五代董源為例，董源出生于江南，江南地域寬廣，漁村河流，氣候溫暖濕潤，樹木郁郁蔥蔥，董源自小就被這種江南秀水的風光熏陶，江南風光的秀美自然在其作品中能夠得到反映，并通過一定的技法來體現，對此元代黃公望曾作過深入研究，其《輟耕錄》中云：“董源坡腳下多有碎石，乃畫建康山勢，董石謂之麻皮皴。坡腳先用筆畫邊皴起，然后用淡墨破……董源小山石，謂之礬頭，山中有云氣，此皆金陵山景。皴法要滲軟，下有沙地，用淡墨掃屈曲之為，再用淡墨破。”

同樣元代趙孟頫《致季宗源二札》對董源《江村春日圖》卷說過：“董元《江村春日》卷子，青綠微脫落，山頭皆不描，但描紋浪、樹石、屋木而已，雖較唐畫差少古意，而幽深、平曠，興趣無窮，亦妙品。”這些都是對董源畫作中技法的解讀。

四、總結

五代荊浩在其所著《筆法記》提出“圖真”一說，關于“圖真”，荊浩說“畫者畫也，度物象而取其真……”就是說畫家作畫不能只限于繪制物體所看到的外相，而要在觀察事物基礎之上畫出其內在性質。這也是強調畫家要采取記憶與取舍相結合方式來創作的一種說法。

綜上所述，引用宗炳所總結的山水畫作用，他認為反映自然美的山水畫作用是暢神，他說：“暢神而已，神之所暢，孰有先焉！” 既然山水畫為了達到暢神的作用，那么就不必做到畢肖無誤地刻畫，應該在關照自然基礎上提取出物象的精華。王微也曾經明確地指出藝術家創作山水畫的作用相異與對真實景物的全盤復制，至于山水畫同真實的景物兩者為何得以給人不同感受，王微對這一問題的回答是山水畫創作“豈獨運諸指掌，亦以神明降之”，這句話點明了山水畫的創作不單只限于畫家手頭上的活動，而是要在仔細觀察物象，描繪山水物象基礎上，傾注畫家的思想（神明降之），對山水的各個部分進行取舍，兩者結合才能創作出優秀的藝術作品，正因為如此，王微認為創作山水畫不能像刻板地畫地圖那樣面面俱到，而應該更多加入藝術家自身情感。所以，中國畫家筆下的山水畫是要一半依靠記憶，一半要依靠從繪畫需求出發的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