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應對蘇格蘭獨立公投攻心策略分析

江平原 陳月豐

摘 要：前不久，蘇格蘭經多年努力終于迎來獨立公投，英國直接面臨國家分裂危機和更多層面的損失。面對這一挑戰，英朝野各界通力合作，利用民族感情、經濟民生、媒體輿論等因素大做文章，有效引領和主導了蘇格蘭民心所向，達到削弱獨立陣營現實影響、爭取更多民眾支持的目的，英國也借此得以繼續維持國家統一。

關鍵詞：蘇格蘭;獨立公投;民意;卡梅倫

中圖分類號：D033.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3-0024-02

2014年9月7日，英國尤戈夫調查公司民調顯示，蘇格蘭地區獨立陣營支持率首次超過反獨陣營兩個百分點，這一結果一經公布，立即引起英國朝野一片恐慌，蘇格蘭獨立公投問題迅速發酵，其轟動效應不斷外溢，進而成為國際社會的關注熱點。至9月18日公投結束，計票結果顯示，反對獨立與贊成獨立得票分別為55.42%和44.58%，獨立陣營醞釀已久的圖謀被挫敗，蘇格蘭民族黨領袖薩爾蒙德宣布辭職，英國得以繼續保持國家統一。在至關重要的決定國家未來命運的十多天時間里，英國朝野反應迅捷、綜合施策、全面出擊，有效影響和爭取了蘇格蘭民眾。縱觀這次英國應對蘇格蘭獨立公投全過程，主要運用了以下五種攻心策略。

一、協力控局，齊打“國家牌”

當前，英國聯合執政的保守黨、自由民主黨與在野黨工黨，平時朝野矛盾、政見分歧頗大，相互掣肘屢見不鮮，并且還面臨明年大選的直接競爭，存在是否脫離歐盟的重大分歧，但面對國家利益和統分抉擇，各黨暫時拋開矛盾分歧，統一觀念，一致反獨。前兩年時間內，蘇格蘭地方政府曾先后三次提議，要求下放更多權力，由于政黨間難以協調達成共識，均被卡梅倫政府予以拒絕。但英國朝野這次卻一反常態，尤戈夫民調公布僅12小時后，財政大臣奧斯本便公開宣布，各黨已取得一致共識，只要未來國家繼續維持統一，將在稅收、福利等方面給予蘇格蘭地方政府和民眾更多權力，反應之快捷、讓利幅度之大都超乎蘇格蘭民眾想象，同時也更令外界感到驚異。為維護國家統一，9月10日，保守黨領袖首相卡梅倫、自由民主黨黨魁克萊格、工黨領袖米利班德齊飛蘇格蘭，分頭參加助選活動，面對面勸說民眾放棄獨立。三人還于9月15日共同簽署保證協議，公開承諾在蘇格蘭放棄獨立的前提下，保證將給予蘇格蘭地方政府和民眾更多權力。首相卡梅倫演講中所說“關心我的國家超過關心我的政黨”，儼然已成為各黨的共同訴求，從而有效實現空前團結并協力控局，迅速推出民眾關心的自治權和經濟實力等“史無前例”的一攬子權力下放計劃，從而成功爭取蘇格蘭民心，關鍵時刻在統獨抉擇的天平上加上了重要砝碼，為反獨陣營最終勝出發揮了關鍵作用。

二、低調蓄勢，善打“情感牌”

蘇格蘭雖并入英國已有三百多年之久，但歷來卻是一個崇尚自由與獨立的民族，并入英國前曾多次反抗其侵略，從未被其徹底征服，反而以驍勇善戰、英勇不屈著稱于世，并涌現過華萊士這樣被后人反復贊頌的不屈斗士。這次應對蘇格蘭獨立公投，英國政府主動棄“硬”取“軟”，不采取強硬措施正面施壓，而是同樣在程序內拉低姿態，力求以情動人、以情收心。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登基數十年來，在英倫三島民眾中威望頗高，獨立陣營也曾表示獨立后可以繼續尊女王為蘇格蘭國家元首，形成兩國共奉一王的態勢。女王雖恪守其一貫超脫立場，聲明不干預政治、不介入公投，9月14日卻有意向媒體透露“希望大家非常慎重地考慮一下未來”，委婉暗示其傾向于維持現狀。為進一步挽留蘇格蘭民眾，公投前夕，卡梅倫再次專程趕赴蘇格蘭阿伯丁進行公開演講，先后表達“請不要讓這個家庭四分五裂”，“全心全意地請求你們留下”，全程真情流露，甚至數度哽咽。前首相布朗連續六天深入民眾走訪，利用個人影響對尚未確定傾向的中間民眾進行面對面動員。前首相布萊爾和倫敦、威爾士、北愛爾蘭等要員也紛紛通過各種形式發聲，懇請蘇格蘭留下。英國諸多政要著眼國家統一大局，堅持以低調的姿態、懇切的言辭、真摯的情感表達挽留深情、傾聽民眾心聲，既避免了高壓手段可能招致蘇格蘭民眾反感甚至激發歷史陰影的不良后果，又以便于接受的方式對民眾施加了情理兼備的心理影響，讓蘇格蘭民眾從情感上、理智上趨于認同“在一起更好”。

三、持續施懾，明打“經濟牌”

蘇格蘭地區油氣資源豐富，但經濟結構不盡合理，自主性較低，相當程度上受制于外部市場，這就部分民眾對未來獨立后經濟形勢和個人生活狀態心存疑慮，英國便從經濟民生入手，大張旗鼓，有的放矢，連續施懾。9月11日，英國政府幕后持有股份的蘇格蘭皇家銀行等五大銀行相繼宣布，從維系地位和拓展業務出發，如果蘇格蘭獨立，將把總部從蘇格蘭遷出。爾后，英國電信、零售、投資等行業也不斷發聲，綜合具體數字分析，指出獨立將導致蘇格蘭投資環境惡化、民眾生活成本上升、地方經濟將面臨更大風險。這些舉措引發民眾強烈憂慮，英國政府也乘機發難。針對獨立陣營提出繼續使用英鎊的打算，卡梅倫政府多次表示一旦蘇格蘭獨立，就不得繼續使用英鎊，而要另起爐灶發行新的自主貨幣。已使用了三個多世紀，與當地民眾有著特殊感情的貨幣英鎊作為反獨“殺手锏”，強化了普通民眾對獨立后不確定性的憂慮之情。為進一步達成目的，英國政府不惜明算“分手賬”，表明獨立后蘇格蘭按比例將分擔當前英國高達1 200億英鎊的國債，每名蘇格蘭人還將失去當前英國政府每年提供的1 400英鎊補助，在養老、教育和社會福利等方面將要承受重大損失。在事關民眾切身利益的經濟方面，英國政府一再公開、連續、多渠道進行明示和威逼，不斷凸顯和暴露蘇格蘭獨立后將面臨的經濟困境，既迫使蘇格蘭民族黨及獨立陣營被動接招，更有效激發和強化了民眾對未來不確定因素的恐慌情緒，迫使觀望的中間選民再三權衡利弊，并最終大多放棄蘇格蘭民族黨和獨立陣營，倒向反獨陣營。

四、引借外力，穩打“外交牌”

近些年來，地區民族分裂主義在歐洲頗為泛濫，西班牙、比利時、意大利等國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隱憂。英國由此將蘇格蘭獨立公投視作改變現有格局的開始，著重渲染分裂危機對西方世界的深度沖擊。利用“英美特殊關系”對美攻關成效明顯，9月中旬，美政要一改之前的置身事外姿態。白宮發言人歐內斯特表示“希望英國能維持強大、蓬勃和統一”，總統奧巴馬、前總統克林頓等先后表明反獨立場，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更憂心忡忡地將蘇格蘭獨立稱為“一場地緣政治災難”。為打破蘇格蘭民族黨承諾的獨立后更繁榮穩定的愿景，英國積極發揮在歐盟和北約的重要影響力，借助外力進行打壓。在英國積極游說公關下，9月8日，歐盟委員會發言人漢森散發了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此前一封信的復印件，巴羅佐在信中明確提出“如果成員國一部分成為一個獨立國家，那么（歐盟）協議不再適用于那片領土”，歐盟高層反對蘇格蘭獨立的立場已經不言自明。同樣，9月15日，北約秘書長拉斯穆森公開表示，新獨立的國家加入北約“必須北約內部達成共識一致同意”，“不敢說這項程序會耗時多久”，警告意味十足。縱觀這次反獨全過程，英國借助其在西方世界的重要地位和歷史影響，讓有巨大影響力的美國以及歐盟、北約等蘇格蘭獨立陣營寄予幻想的重要組織都明確或半明確地發出反對蘇格蘭獨立的聲音，促進蘇格蘭民眾主動展開理性思考，進而審視并質疑獨立陣營及其在“蘇格蘭的未來”白皮書中描繪的“路線圖”，并最終有效起到干擾削弱、分化瓦解的重要作用。

五、深藏不露，巧打“輿論牌”

輿論影響民意，民意決定統獨。特別在媒體技術高度發達的西方社會，民意更是各方努力爭取的目標。在蘇格蘭獨立公投這場民意爭奪戰中，以英國媒體為代表的西方媒體表面堅守新聞公正自由，卻暗中控制信息發布，巧妙引導輿論走向來隱蔽達成目的。9月以后，包括蘇格蘭當地報紙在內，英倫三島媒體絕大多數集中筆墨報道卡梅倫政府如何設法應對，朝野各黨如何挽留，以及一旦獨立可能面臨的多重風險等，相反，蘇格蘭民族黨以及獨立陣營的聲音卻很少得到充分展現。以9月16日為例，蘇格蘭《每日紀事報》頭版大篇幅刊登保守黨、工黨和自由民主黨三黨領袖聯合簽署的承諾書，對獨立陣營的報道則篇幅短小，而且排版位置相對不佳，難以吸引讀者注意。《蘇格蘭人報》頭版簡要報道雙方陣營活動，爾后即大幅報道首相卡梅倫在阿伯丁的公開演講，甚至對演講點滴細節也詳加描述。其余媒體也大同小異。英國媒體的“小伎倆”雖然巧妙，但并非完全能夠瞞天過海，獨立陣營就曾發起上千名民眾在BBC駐蘇格蘭格拉斯哥辦事處樓前集會，抗議其報道不公。但英國媒體仍我行我素，公投當天，除《星期日先驅報》這家影響較小的報紙外，英國的《泰晤士報》、《太陽報》等絕大多數媒體都表態傾向統一，“不要這樣離開我們”、“在一起會更好”，這類溫情脈脈甚至有些違反新聞常規的挽留言辭和標題隨處可見、俯拾皆是。可以說，一段時間內，英國媒體通過有效控制反獨與挺獨信息的比重、位置、篇幅、質量等要素，隱蔽、柔性、連續、深入地影響了蘇格蘭民意，為反獨陣營最終勝出扮演了重要的幕后推手。

這次蘇格蘭獨立公投，英國雖前期由于多種原因導致低估獨立陣營能量，但公投前較短時間內，英國朝野就通力合作推出一系列應對措施，從公投最終結果來看，可以說，這些措施充分發揮了預期作用，對卡梅倫政府有效爭取蘇格蘭民心并順利引導公投局勢，其影響和價值不容低估。隨著信息技術的推廣普及和經濟多元化發展，包括我國在內，當前世界上不少國家和地區面臨分裂主義威脅，部分分裂主義組織和團體甚至公然與所在國進行對抗。英國這次成功化解國家分裂危局，其選擇公投未必是唯一而合理的方式，但其面對公投日程表已經確定、獨立陣營氣勢正在上升的情況，遵照既定民主模式和理念，瞄準蘇格蘭民眾這一關鍵目標對象群體連續出招，其一系列具體做法背后的深層策略和整體思維尤其值得我們高度重視和研究，對于未來我們應對國內外復雜形勢、繼續保持國家和社會繁榮穩定，具有不可忽視的意義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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