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監管、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

馬麗波 倪慧強

〔摘要〕本文考察外部監管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以及社會責任在其中的作用機理，利用A股上市的制造業企業2012年度數據，通過OLS回歸、分位數回歸實證檢驗了外部監管、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存在的關系。研究發現，企業績效低于行業均值時，外部監管中債權監管發揮主要作用，社會責任的履行有助于減輕債權監管對企業績效的抑制作用；在企業績效高于行業均值時，外部監管中政府監管發揮主要作用，社會責任的履行有助于增強政府監管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

〔關鍵詞〕外部監管；社會責任；企業績效

中圖分類號：F2707文獻標識碼：A文

章編號：10084096（2015）02006706

一、引言

近年來，上市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出現融資困難、過度負債、管理層決策失誤等現象比比皆是。背后既離不開部分企業內部控制機制不完善的原因，也指向一個共同的原因——外部監管質量不高。由此，加強外部監管越來越受到重視。2006年《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出臺，2007年《上市公司監督管理條例》征求意見稿出臺，2014年來自國家環境保護總局《關于對申請上市的企業和申請再融資的上市企業進行環境保護核查的規定》，都被認為是加強外部監管的縮影。并且可以看出，呈現出與其他方面結合的變化趨勢。

高質量的外部監管會提高企業績效。一方面，表現在降低企業經營成本。如降低企業代理成本[1]。一般認為，大股東的監管力度與其持股比例相關[2]，因而有足夠的動力和信息去監督管理層，從而可以很好地解決委托代理問題，已有研究發現高管薪酬與監管力度負相關[3]。另一方面，表現在降低企業經營風險，當然包括財務風險和非財務風險。外部監管力度越大，審計師與管理層合謀的可能性越小[4]，外部監管還會降低企業投資風險[5]。因此，學界普遍進行了外部監管下企業治理行為的研究。其中，發現不同契約治理模式對企業績效產生顯著影響[6]。而社會責任作為企業契約的集合體，反映著企業的治理模式，研究外部監管下社會責任承擔的角色，有助于理解外部監管對企業績效的作用機制。本文主要關注的問題是：社會責任在外部監管與企業績效中作用是怎樣的？這種作用是一種靜態還是動態的變化？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契約角度闡釋外部監管對企業績效的作用

現代企業理論將企業理解為一個市場合約[7]。在企業經營過程中，債權人、股東、政府都與企業達成一定的契約。企業績效的高低不僅與債權人回收債務的可能性、股東獲得相關收益的大小、政府獲得納稅額的多少存在直接關系，而且影響資本市場的平穩性和投資者的信心。因此，企業績效不僅是企業經理人努力的方向，更是債權人、股東和政府基于契約而做出合理干預行為的必然選擇。為了確保債務的回收，債權人會努力對企業經理人決策監督，對企業績效起到促進作用。也有學者提出債券融資增加企業成本，反而對企業績效起到抑制作用[8]。中國上市企業債務主要來自于銀行，銀行根據對企業的信用評級提供借款和額度，因而銀行的債權監管監督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更大[9]。

無論在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上市企業中，中國上市企業股權都相對集中[10]，尤其以上市民營企業中家族企業最為明顯，表現出與發達國家股權分散的不同特點，造成企業的第一大股東掌握大部分股權，形成對企業經營的有效約束。國內一些學者認為股權分散造成的企業經營權與控制權相分離而帶來的代理問題不免給企業經營帶來潛在的風險[11]，阻礙企業績效的提升。但也存在大股東有較強激勵去監督企業經營行為，提高企業決策質量，進而提高企業績效[12]。

盡管現代企業建立了完善的內部控制機制，但市場機制失靈的存在，要求政府制定各種嚴格的法律監管措施和支持優惠政策，為企業構建良好的外部經營環境。如在降低企業經營風險方面，2006年國務院國資委發布《中央企業全面風險管理指引》；2011年11月國務院發布《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國發〔2011〕38號）等。由此可見，債權人、股東和政府通過不同途徑影響企業績效的好壞。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外部監管力度越大，企業績效越好。

2社會責任的影響作用

根據利用相關者契約理論[13]，企業追求的是所有利益相關者的整體利益而非某些主體的利益。企業社會責任包括的內容很多，法律、倫理、環境、慈善。企業在經營過程中，內部資金積累很可能無法滿足公司的資金需求，對外籌資也就成為企業的必然選擇。企業積極對債權人履行社會責任，如按時歸還本金并支付利息，就能給企業帶來好的聲譽[14]；根據業績反饋理論，企業會得到債權人更多的債務融資，緩解企業的資金問題。對股東社會責任的履行，表現在現代企業中股東股票價值的提升和外界對企業前景的看好[15]，更加會顯著激勵股東參與企業經營決策，提高企業績效。對政府社會責任的履行，實際上與政府對企業經營環境的改善給于評判，對政府行為起到及時修正作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企業改善經營環境，進而促進企業績效提升。另外，企業承擔對員工的社會責任，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員工的工作態度，特別是具有專業技能的員工更是與企業的持續發展息息相關[16]；顧客是公司產品和服務的購買者和消費者，是公司營業收入的主要來源[17]。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良好的社會責任履行積極影響著外部監管與企業績效的關系。

三、研究設計

1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為了保證數據的代表性和準確性，本文以A股制造業上市企業為樣本，研究外部監管、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的關系。為保持樣本的規范性，對樣本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金融類公司。（2）剔除財務數據披露不全的公司。（3）剔除當年上市的公司。（4）剔除外資公司。最終取得了1 301個樣本，分別分布于不同地區（如表1所示）。其中，財務數據通過國泰安數據服務中心CSMAR數據庫及部分企業年度審計報告進行搜集，政府監管數據來自王小魯和樊綱的《中國分省企業經營環境指數 2013 年報告》的“企業經營環境指數”。

2變量設計

（1）因變量。目前公司績效的計量指標主要分為兩大類，總資產報酬率（ROA）和凈資產收益率[18]成為衡量企業財務績效的主要指標，本文選用總資產報酬率。

（2）自變量。關于外部監管，理論界還沒有統一的評價體系。本文外部監管選用股權監管、債權監管和政府監管表示。關于社會責任，本文利用利益相關者指標體系，設計了企業對股東、債權人、員工、顧客和政府的契約貢獻。根據卡羅爾提出的社會責任的三維概念，借鑒潘錫利測算的各利益相關者權重，股東、員工、債權人、消費者、政府、社區的權重分別為29%、23%、13%、19%、5%和11%。最終得出本文的公司社會責任綜合績效得分。

CSR=∑5i=1wi×CSRi

（3）控制變量。考慮企業所在不同的行業規模不同，本文選用公司規模為控制變量，因為公司規模與公司績效緊密聯系。同時，考慮到異方差的影響，引入地區虛擬變量。另外，加入了企業上市年齡、股票市值、衡量企業風險指標。

因變量、自變量以及控制變量具體說明如表2所示。

3模型構建

本文遵循Aiken和West[19]提出的分析方法，三步逐層回歸分析主效應和調節效應：首先納入控制變量；其次納入股權監管、債權監管和政府監管，檢驗解釋主效應；最后分別加入社會責任的調節作用，即社會責任與股權監管、社會責任與債權監管的乘積，檢驗交叉乘積項系數的顯著性。

ROA=α+β1×AGE+β2+β2×LN（SIZE）+β3×RISK+β4×CONTROL+β5×TOBIN+β6×REGIN+β7×TOPL+β8×BANK+β9×GOVERN+β10×CSR+β11×CSR×TOPL+β12×CSR×BANK-β13×CSR×GOVER

其中，β 為待估參數，ε為隨機擾動項。

四、實證結果

1描述性統計

表3給出了變量的基本描述性統計結果。由表3可以看出，企業績效的均值為0044，中值為0042，最小值為-1218，最大值為0331，表明各個企業績效相差很大。關于社會責任指標的最小值為-0390，最大值為3812，企業在選擇對社會責任的履行是存在差異的。另外，大部分變量的標準差小于或接近1，基本服從正態分布。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

2回歸分析

表4給出了外部監管與企業績效的回歸結果。從表4可以看出，債權監管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表明企業擔負的銀行債比例越高，銀行作為主要債權人監督上市企業的激勵越強，越可能對企業經營形成有效約束，影響企業進一步融資行為，進而阻礙企業績效提高，得到與假設1相反的結論，這正好反映出我國企業面臨融資約束，債權監管的質量不高，并沒有起到提高企業績效的作用。股權監管、政府監管與企業績效的估計系數并不顯著。雖然有一些地區的經營環境改善，但企業面臨激烈的市場和行業競爭，沒有表現出好的企業績效，這使得政府監管在增強企業績效方面的作用并未顯現。另外，社會責任的估計系數一直顯著，且為正，說明社會責任與外部監管是共生關系。還可以看出，企業性質、企業風險與企業績效存在不同程度的顯著關系。

表3—表5分別給出了不同監管形式與社會責任作用后的估計結果。債權監管與社會責任的交叉乘積項前估計系數顯著為負，社會責任的履行會減弱債權監管對企業績效的負向作用。即對企業而言，社會責任履行得越好，銀行可能會減輕對企業經營的約束力，無端干預的減少進一步促進企業績效提高。股權監管、政府監管估計系數與股權監管與企業責任的交叉乘積項前估計系數都為正，表明對社會責任履行較好的企業，在企業經營環境越好、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越高的情況下，越有動力提高企業績效。從數值比較看，政府監管與社會責任的交叉作用顯著高于股權監管與社會責任的交叉作用。社會責任對在減弱債權監管與企業績效的負向作用方面明顯高于對其他監管形式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同時，政府監管、股權監管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也開始顯現，假設2得到驗證。

五、進一步分析與穩健性檢驗

上述回歸分析是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得到的，結果表現出加入社會責任與外部監管交叉乘積項后，外部監管對企業績效的均值影響變化，無法說明在企業績效的不同分位點上，這種影響的可靠程度，啟發我們將民營企業樣本分開研究。借鑒Koenkel和Pxassett以及張維迎做法，利用分位數回歸檢驗民營企業社會責任的作用，結果如表5所示。在01、025、05、075分位點上，股權監管與企業績效的回歸系數并不顯著。可見，即使隨著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增加，對企業的監督作用并未實質表現在企業績效上，二者并不存在直接的關系。另外，社會責任在調節股權監管與企業績效方面也表現出乏力的態勢。在09分位點，社會責任的履行對股權監管與企業績效的調節作用逐漸顯現。

債權監管在01、025分位點上的回歸系數顯著，并且逐漸減小，高于05分位點后系數不再顯著。表明在企業績效低于行業均值時，企業發展主要受到融資約束，對社會責任的履行會明顯調節銀行債權監管力度，進而達到提高企業績效的效果，但這種效應在接近行業均值時逐漸減小，并且在高于行業均值以后，調節作用消失。隨著企業績效的提高，社會責任對企業績效的直接作用開始顯現出來。

政府監管在不同分位點上存在顯著差異，表現在01、05、075分位點上回歸系數顯著，其他分位點上不顯著。由此可知，在企業績效遠低于行業均值時，社會責任表現越好的企業，改善企業經營環境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越大，這種作用在接近行業中間水平時變得不明顯從顯著性系數值比較來看，在剛剛超過均值時，社會責任的調節作用最為明顯，即對于企業經營環境良好的地區，人們更加關注企業行為，社會責任表現良好的企業更容易取得好的績效，但社會責任的這種調節效應在企業績效達到行業頂值時也逐漸減弱，表現在09分位點上回歸系數不顯著。

本文采用懷特異方差對模型進行了檢驗，對企業績效進行了穩健性檢驗。用財務績效的另一指標凈資產收益率（ROE）代替總資產報酬率對模型進行重新回歸分析。同時，用前兩大股東持股比例來衡量股東監管。研究結果表明，區域因素系數始終不顯著。進一步利用表1對區域細化，引入3個虛擬變量進行檢驗，得到與本文類似的結論。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在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企業面對外部監管各種約束，如何利用社會責任進行適當調節開始成為企業發展的戰略思考問題。外部監管對企業經營產生各種約束迫使企業尋求各種途徑規避風險。本文利用A股上市的制造業企業2012年度數據，實證檢驗了外部監管、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并通過分位數回歸進一步觀察到社會責任在不同績效節點上作用的差異性。

在企業績效低于行業均值時，外部監管中債權監管對企業績效的抑制作用最為明顯，通過社會責任的履行，可以顯著改善這種抑制作用，隨著企業績效接近行業均值，抑制作用減弱；在企業績效超過行業均值時，外部監管中政府監管對企業績效的促進作用開始出現，社會責任的履行可以顯著增強這種促進作用。總之，對于企業績效較低的企業，融資約束仍然是企業面臨的最大困難，對于企業績效較好的企業，企業經營環境的改善也可以明顯提高企業績效。

因此，對政府而言，針對不同績效企業進行外部監管約束的緩解是當務之急。一方面，為績效低于行業均值的企業提供更好的債權融資便利，使企業減輕債權融資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為績效高于行業均值的企業提供更好的經營環境，便于績效的提升。對企業而言，構建基于現代企業的社會責任，是面臨當前外部監管下有效的戰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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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淑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