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與1

蔡茂

0與1是兩個奇妙的數字。20世紀被稱作第三次科技革命的重要標志之一的計算機，就是靠識別和處理由0與1符號串組成的代碼而運行并深深地介入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但在人們眼中，神奇的是計算機，1是最小的自然數，0則代表著無，都不起眼。當代人數字迷信，選電話號碼、QQ號、車牌號都爭先選擇6、8、9等寓意吉祥的數字，很少有人愿意選擇0與1。《道德經》里講，“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按照老子的理論，0與1似是也“處眾人之所惡”，是不爭的，所以最接近道。但是否近道，不只在于0與1自身，亦在于它們的組合方式。

把0與1組合在一起，得到的結果可能有云泥之別。把1放在前，后面的0越多，得到的數值就越大;但把0放在前，后面有再多的1，都得打個大折扣。

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在悔過書中反思道：“廉潔是1，事業、功名、地位、財富、尊嚴都是0。廉潔出了問題，一切都等于0。”有人認為，這是季用切身之痛得出的“政治生命公式”，值得每一名領導干部警惕。季建業雖然在臺上說了很多假話，但我相信他在監獄中的這一反思是真誠的。古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名呼風喚雨的副部級官員身陷囹圄，是其政治生命的終結，離其自然生命的終結也就是一步之遙了。

我是教育工作者，曾在講臺上引用季建業的話引導學生既要重視書本知識的學習，更要注意修身養性。在某種程度上說，品德是1，其它是0，品德不好，書讀得越好，智商越高，對社會的危害越大。在這方面，東西方的思想家、教育家有驚人的一致。

孔子說：“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楊伯峻先生是這樣解釋的：“后生小子，在父母跟前，就孝順父母;離開自己的房子，便敬愛兄長;寡言少語，說則誠實可信，博愛大眾，親近有仁德的人。這樣躬行實踐之后，有剩余力量，就再去學習文獻。”依照孔子的思想，學習文獻知識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孝悌、誠信、仁愛，也就是先要有高尚的品德才行。一個有知識的高智商小人，與一個沒有知識的低智商小人，對社會的危害不可同日而語。

西方的柏拉圖在《理想國》中也表達過類似思想。“如果得到的是不適合的培養，那么最好的天賦就會比差的天賦所得到的結果更壞。”“你認為巨大的罪行和純粹的邪惡來自天賦差的，而不是來自天賦好但被教育敗壞了的人嗎？須知一個天賦貧弱的人永遠不會做出任何大事（無論好事還是壞事）的。”

如何才能得到適合的培養呢？柏拉圖認為，首先要培養全面和諧發展的人，體育教育與音樂文藝（含美術文學等）教育應該同等重視，因為“那些專搞體育鍛煉的人往往變得過度粗暴，那些專搞音樂文藝的人又不免變得過度軟弱。”理想公民需要兼顧勇敢與溫文兩種品質;反之，要么變得野蠻與殘暴（只重視體育），要么變得軟弱與柔順（只重視音樂文藝）。其次，“適合的培養”應該使人具有“善的理念”，因為“它乃是知識和認識中的真理的原因。真理和知識都是美的，但善的理念比兩者更美。”

柏拉圖“善的理念”，其實相當于孔子所講的“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區別只在于柏拉圖講的是理念，而孔子講的是理念指導下的行為方式。

但我們亦可換句話說，善的理念是1，其它是0;德行是1，其它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