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先生升職記

王國華

南郭五歲的時候，被送進王宮學習吹竽。剛學了半年，齊王舉辦音樂會，讓宮廷樂團成員（含實習生）全體上陣大合奏，結果南郭吹跑了調，團長大怒，將小南郭驅逐出團。

王宮里有很多部門，分為團、隊、班、組四級。南郭的叔叔在炊事團后勤隊衛生班掃帚組當組長，他跟簸箕組的組長藏獒先生說，自己的侄子身世可憐，如果能到簸箕組當個臨時工，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京巴——京巴是藏獒的外甥女，現為掃帚組組員。

藏獒自然一口應承下來。

小南郭腦子慢，但干活勤快，任勞任怨，深受簸箕組組員們的喜愛。十年后，南郭轉正為正式員工，而且成為了簸箕組的骨干。藏獒要退休了，南郭深夜拎著厚禮去探望老領導，希望他能替自己美言幾句。藏獒答應了，說反正我推薦誰都是推薦。

就這樣，十六歲的簸箕組組長南郭，成了宮廷最年輕的組級干部。

二代齊王上任后，大搞干部年輕化。他煩透了那些白發蒼蒼、牙齒掉光的老家伙們，一天到晚啰啰嗦嗦說教不已，而同齡人愿意跟著他打獵、逛街、吃夜宵、泡青樓，有活力有想法，卻一直被老家伙們壓制著。二代齊王下令，20歲以下的年輕隊長、班長和組長，全部提拔一級，作為后備干部重點培養。

南郭趕上了好機會，只當了一年多簸箕組組長，就被調到木匠團宣傳隊海報班當班長，理所當然地成了最年輕的班級干部，也成了一顆耀眼的政治明星。

不過，南郭先生在這個位置上卻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四十歲時才被提拔為木匠團宣傳隊隊長，后又平調回炊事團采買隊當隊長。

此時，宮廷內已充斥了一大幫三十多歲的隊級干部，都在等待提拔，六代齊王劃了一道硬杠兒，隊級以下（包括隊級）干部四十五歲退休，到線就得走人。南郭很著急，他自認多年來雖沒功勞也有苦勞，只怪宮廷政變頻頻，每個新國王上臺都培植自己的勢力，所以自己熬到了六代齊王也沒找到升遷的機會。

南郭給新上任的宮廷主管黑貝送了一筆重禮，坦言希望在團級干部的位置上退休。黑貝是京巴的表妹夫，聽京巴提起過南郭，知道南郭為人謹慎，這些年也沒少照顧藏獒和京巴，算得上極少數有人情味兒的高官。

黑貝開誠布公地告訴南郭，六代齊王用人強調專業性，必須專業對口才行。你這些年主要在木匠“口”和炊事“口”工作，而木匠團和炊事團的團長都正年輕，機會不大。只能另尋出路。

南郭思考了半天，說，團級巡視員也可以啊！

黑貝一拍腦袋，好，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木匠團和炊事團安排的巡視員太多，你小時候不是吹過竽嗎？那就去宮廷樂團做巡視員吧。

南郭先生很快上任了。黑貝親自到場宣布任命狀，他說，南郭先生經過多個崗位鍛煉，領導經驗豐富，忠誠可靠，歷代齊王對他評價都很高。而在專業層面更是無可挑剔，他五歲就學習吹竽，精通各類樂器，是公認的音樂專家，完全能勝任宮廷樂團的團級巡視員職務，一定會給樂團帶來新氣象。

于是，南郭先生在這個團級巡視員的位置上安安穩穩地過了幾年，便退休了。

退休后，許多民間樂團跑上門來找南郭先生，高薪聘他為顧問或名譽總監，并四處張貼海報，海報上是南郭先生笑容可掬的畫像，旁書：宮廷樂團前團級巡視員南郭先生。南郭先生也根本不用親自授課或指導排練，只管四處游山玩水、安享晚年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