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榕樹在越南文化中的內涵

覃柳姿

（百色學院外語系，廣西 百色 533000）

一、引言

榕樹是中國南方和越南北方的常見樹種，無論在中國還是越南，人們對榕樹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其中蘊含悠悠的故鄉情，又有對榕樹的尊崇和敬畏之情。榕樹是一種實物存在，更是一種文化載體，它被人們賦予豐富的文化內涵。在越南，榕樹常與碼頭、村亭一起成為越南鄉村的經典形象。作為越南村社中的熟悉景物，榕樹自然與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人與榕接觸密切，經過長期的時間積累和歷史沉淀，越南人也形成了自己的榕文化。

二、榕樹的特征

晉嵇含《南方草木狀·榕》記載：“榕樹，南海桂林多植之……樹榦拳曲……其蔭十畝，故人以為息焉。而又枝條既繁，葉又茂細，軟條如藤，垂下漸漸及地，藤梢入土，便生根節。”另外，榕樹在《粵志》稱倒生樹，在《綱目拾遺》中稱倒生木、不死樹。從古籍記載中我們得知，榕樹根須發達、盤枝交錯、枝繁葉茂、易生長、樹齡長。正是因為榕樹的這些基本生長習性和特征，人們充分發揮其在現實生活中的作用，同時還不忘通過想象賦予它精神層面的意義。

三、榕樹與越南人的日常生活

越南北部的鄉村中幾乎每個村落都種有榕樹，榕樹一般種在村頭、村尾、村中、池水邊、村亭旁、岔路口、空曠田野間、寺廟古跡旁等地。榕樹可謂伴隨越南人尤其是生活在鄉村的越南人一生的記憶，從孩童時代到暮年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曾有過自己與榕樹的故事。

榕樹下是村中小孩的娛樂場地。他們在榕樹下追逐、躲藏、摘樹葉、過家家，玩各種民間游戲，放牛的牧童有時會把牛栓在榕樹干上，加入到孩子們的游戲中，而牛則在一旁悠然吃草或是跪地休息。

枝繁葉茂的榕樹為人們蔽日遮雨，是人們休憩納涼的好去處。村中的老人們常會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榕樹下，他們坐在光滑的大石塊上談天說地；田間勞作的農民會不時到大榕樹下躲避炎炎烈日，趁著間歇喝口水或吃個簡單的自帶午飯；旅途疲乏的生意人和趕路趕也會在榕樹下停歇喘息，以便恢復體力繼續踏上行程。

此外，榕樹還是村中青年男女相約相會的地方，因此榕樹也成為執著等待和牢固愛情的象征。在越南的俗語和歌謠中有許多相關的描寫。

對于榕樹來說，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在這里不分男女老少、高低貴賤，所有人都可以投入她的懷抱，得到她的庇護，但似乎更愿意投入其懷抱的是普通老百姓和窮苦之人。

四、榕樹與越南人的精神生活

1、對榕樹的崇拜和供奉祭祀

越南俗語有云：（柿樹有鬼，榕樹有神。）、

（榕樹神，木棉鬼。）、（樹依神神依樹），這些俗語說明在越南人的觀念里榕樹是神樹，樹上依附著神靈。

不僅如此，越南人還認為榕樹是孤魂野鬼和惡鬼的棲身處，在越南一些鄉村普遍流傳著各種說法，有人說在黑夜不時看到戴著斗笠身穿白衣的人在榕樹周圍進進出出，最后消失。人們認為那是榕樹的精靈，也有人認為那是在榕樹上吊自殺的人的靈魂。

此外，有些榕樹鬼神的傳說還與一些歷史人物有關。在義安省流傳著榕樹上居住著吳八傲鬼魂的故事。相傳吳八傲是中國封建王朝的一個才子狀元，但十分好女色，有次出使越南因貪戀女色得罪了大南皇帝，搞砸出使之事，回到國內獲罪殺頭。吳死后變成無頭鬼跑到越南戲弄美女，到升龍（今河內）遭龍神驅趕又跑到義安一帶作亂，他常弄起陣陣陰風來掀姑娘們的斗笠和裙擺，但姑娘們按照道士的吩咐均有妙招對付。戲弄不了女子，他又想方設法謀食，不時讓這個人病那個人痛，人們把他視為兇神。所以在村里的古榕樹下，人們設立一個石頭做的小祭臺來祭拜吳八傲以求自身和家人無恙。歷史上是否真有吳八傲其人筆者暫未考證，但在義安一些地方確有在榕樹下供奉吳八傲之事。

正是因為這些神靈鬼怪傳說，給榕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人們對其帶有十分崇敬又畏懼的心理。祭拜榕樹在越南是很普遍的現象，但凡逢年過節、出門辦事或遭遇災病等情況，人們都會到古榕樹底下燒香祭拜，祈求樹神為自己或家人祛病消災、保平安、賜好運、圓心愿。

越南的除夕夜子時起，人們習慣象征性地到屋外采摘一些綠葉回家，俗稱“采祿”。采祿的葉子并不是隨意的，人們一般會選擇帶有好寓意的樹葉，在越南北部的一些地方如河內、清化等地，人們習慣將榕樹枝葉作為采祿的對象，將其帶回家掛在迎春桿上或是插在房屋上，這顯然與榕樹帶有神圣、吉祥、好運等美好寓意的原因是分不開的。

在越南許多鄉村榕樹下的祭臺上還會時常看到各種顏色、大小不一的容器成行排列，那是越南人吃檳榔時用的石灰容器。由于常年累月裝石灰，容器里的石灰越結越厚最后把小孔給堵上了，所以無法再使用，便將其帶到榕樹下擺放，或者是掛在榕樹上，適時燒香祭拜。在越南人的觀念里，盛放石灰的容器也是有靈性的圣物，必須尊重，即使沒有了實際的利用價值也不能隨便丟棄，而是要把他放到神圣的地方如榕樹下存放。

2、榕樹形象在文學藝術作品中的體現

越南民間文學和正統文學創作題材中都不乏榕樹的影子，民間歌謠中涉及“榕樹”二字的句子也很多，據統計，阮春敬和潘登日等人主編的《越人歌謠寶庫》中有58句涉及榕樹，以上部分內容有所提及，不再舉例。

許多民間神話、故事和傳說的主人公也跟榕樹有著密切聯系，在越南廣為流傳的民間傳說的故事里兩次提到主人公的住處——榕樹底下的一間草屋，主人公的名字“Sanh”也與榕有關，越語“Sanh”是一種榕屬植物。這點從側面體現了越南人關于榕樹的觀念，即榕樹是窮苦無依人的容身處，是神靈出現和所在的地方。

在正統文學的散文、詩文里也多有描寫榕樹的篇章，通過描寫榕樹寄托鄉愁、表達對故鄉的熱愛，或者借物說理、以物喻人。15世紀越南名臣阮廌在他編選的《國音詩集》作品中就有一篇描寫老榕的詩作，通過該詩我們看到了詩人對榕樹堅韌、質樸、造福世人等高尚品格的贊美。

此外，越南的在音樂和繪畫中也有很多有關榕樹的內容，人們通過各種形式和載體表達對榕樹的喜愛，這種喜愛不只停留在榕樹本身，而是上升到對故鄉的深厚感情，對鄉土文化的由衷眷戀。

五、榕樹文化之成因分析

當我們去了解越南或身處越南，我們就會感受到越南的榕文化。之所以形成如此濃厚普遍的榕文化，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原因：

1、原始宗教的影響。

樹崇拜是人類社會的普遍現象，原始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人們對各種自然現象無法抗衡并作出科學的解釋，認為萬物有靈，產生了多神崇拜的信仰。年久的古榕樹根須交錯、樹身龐大，枝干根須各種奇形怪狀，看起來似盤龍又像蛇妖鬼怪，這些都可引起人們意識中對鬼神妖魔的聯想，自然就會認為榕樹是這些鬼神妖魔的化身或靈魂的依附體，具有超自然的力量。

2、榕樹的象征意義。

人們根據榕樹的生長習性和特征賦予它多重象征意義，榕樹神圣、長壽、堅韌、是歷史和風雨的見證，她還具有包容的懷抱，造福世人。在越南語中，人們常把某一領域中見多識廣、經驗豐富、有所成就、胸懷寬闊的人成為“榕樹”、“菩提樹”，榕樹所具有的這些象征意義符合越南人對個人品格的要求，榕樹自然而然融入到越南文化中。

3、故鄉情感因素。

越南也是適合榕樹生長的地區，榕樹在越南土地上分布廣泛。越南人的生活中或多或少都與榕樹產生聯系，那些熟悉的以榕樹為主題的文學藝術作品更是加強了人們對故鄉的感情和對榕樹的記憶。每個人心中都懷有對家鄉的熱愛和眷戀，對于遠在他鄉的越南人來說，榕樹就是他們鄉思鄉愁的寄托，因為看到榕樹而思念家鄉，因為思念家鄉自然想到家鄉的經典形象——榕樹。

榕樹文化是越南鄉村文化的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越南人對榕樹的崇拜和敬畏雖然帶有一些迷信成分，但是榕樹文化的豐富內涵和價值是值得肯定的。

參考資料：

[1]陳西平.中國樹文化內涵及淵源探析[J].北京林業大學學報，2006，(3).

[2]嵇含.南方草木狀[M].廣東：廣東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