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瑩+李艷

《同桌的你》電影海報
2015年5月20日,在這個被稱為“網絡情人節”的日子里,根據“水木年華”同名歌曲改編的電影《一生有你》宣布與婚戀網站“百合網”深度合作。該片將由原歌曲的創作者盧庚戌執導。
此前兩天,樂視影業剛剛宣布與音樂人高曉松達成協議,計劃將高曉松的音樂品牌向電影化方向推廣。雙方合作的第一個歌曲IP——《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已經啟動。
自《同桌的你》獲得巨大票房成功后,一大波歌曲改編電影都紛紛立項。由何炅跨界執導的《梔子花開2015》將在2015年7月10日上映。《明天我要嫁給你了》《你的背包》《她來聽我的演唱會》《愛之初體驗》《小蘋果》《小情歌》《三年二班》《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我的未來不是夢》等一系列耳熟能詳的歌曲名字,已經接二連三出現在廣電總局的拍攝公示欄內。
繼網絡文學改編電影的熱潮之后,樂視影業CEO張昭放言:“音樂IP就是大金礦。”
一個字值1億元
“片名對于電影來說太重要了。比如‘同桌的你,一個字就值1億元!”盧庚戌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歌曲《一生有你》最初叫《收藏青春》,后來換成《相信愛情》,再后來變成《一生有我》,最后唱片公司在發行時更名為《一生有你》。
“要真叫其他名,這歌就瞎了。”盧庚戌認為,“這是一個有沒有注重受眾群的問題,唱給自己的歌別人為什么要聽?”
盧庚戌所說的“一個字值1億元”的《同桌的你》,從某種程度上算是音樂IP熱的源頭。
2014年《同桌的你》上映,這個從一首校園民謠發酵而成的電影,以不到3000萬元的投資,獲得了4.55億元的票房。“那時IP這個詞還沒有流行。”該片制片人杜揚對本刊記者說。
盧庚戌說,這個片子“票房火了不到半個月”,就陸續有好幾個人找到他,希望改編《一生有你》,并請他本人擔任導演。
他并沒有動心。在此之前,他的電影處女作《怒放之青春再見》經歷了票房失敗,澆滅了他對電影的熱情。
直到張文伯找到他。這個曾成功操盤過《失戀33天》《匆匆那年》等賣座青春愛情片的電影營銷高手開門見山地說:“目前最好的音樂IP就是《一生有你》。”
張文伯對盧庚戌舉例:之前成功的3部青春愛情片,《致青春》票房7.18億元,《匆匆那年》票房5.84億元,《同桌的你》4.55億元,利潤均超過200%。
它們的共有元素就是青春、愛情和懷舊,均有強IP支撐,將小說和音樂的粉絲轉換為電影觀眾。《一生有你》也同時具備上述案例的特點。
在杜揚看來,IP的知名度能為一個電影項目的運作提供捷徑,“如果已經有品牌,從商業上當然會省力很多,包括宣傳上的便利。”
《梔子花開》的總策劃彭宇就對《瞭望東方周刊》感慨:“我們有個投資人,沒看劇本、演員,只是聽了一遍這個歌,說想到了失聯的同學,就想做這個投資。”
“這就是音樂的奇妙之處,是音樂IP和圖書IP不同的地方。圖書是文字,你期待形象的展現,音樂是縈繞在你內心里的,只要把它做出來,都會激起大家心底的漣漪。”張昭對《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的信心來源于此。
2015年初的某日,張昭在洛杉磯。那天晚上風很大,但他還是特意從家中出來,開了很久的車去拜訪高曉松——因為IP熱,這位跨界文人的品牌價值被重估。
張昭坐在高曉松家門外的海邊,手邊點了一排蠟燭,在燭光搖曳中,兩人促膝長談。因為有很深的校園情結,話題自然就聊到了《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這個互聯網+時代的電影操盤手馬上意識到,眼前的這位音樂家是自己進軍“校園、青春、音樂領域可以選擇的最好的合作伙伴”。
繞不過去的青春片
當然,在片方眼中,并非所有的音樂IP都具有改編成大電影的條件。
比如張學友的經典粵語歌《餓狼傳說》,盧庚戌就斷言:“這個名字不會起到IP的作用。” 判斷的依據是“直覺”。
《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在杜揚那里找到了對“直覺”的具體分析:“《同桌的你》歌名就是有故事的,讓人一望便知是有關校園的青春題材,不管哪個年齡段的觀眾,只要有過校園生活,必定都有一個‘同桌的你。”——相比之下,“餓狼傳說”似乎更像是一部動物片的片名。
當然,繞不過去的一個話題就是目前大熱的青春片。這些音樂天然與青春和愛情有很強的勾連,趕上這波青春片熱潮,時機剛剛好。
“現在就是順勢而為,站在風口上,就吹起來了。”盧庚戌說。
彭宇甚至表露出這樣的自信:“《梔子花開》IP價值多少?青春價值多少,它就價值多少!”
杜揚認為,一首歌曲“傳唱度”越高,改編成功的幾率越大。
如何評估歌曲傳唱度?依靠直覺可不行,盧庚戌補充說還需要“調研加理性分析”。
比如找1000個大學生,拿著片名《餓狼傳說》和《光陰的故事》,問他們想看哪個。
《同桌的你》和《梔子花開》調研時發現:大學的畢業晚會上,90后們會集體高歌《同桌的你》和《梔子花開》。
究其原因,張昭認為:“這是在用跨代的方式傳導情緒,向40歲的人講20歲的故事,向20歲的人講40歲的故事。音樂作為文化或者藝術的靈魂,是一個非常好的準入方式。”

《梔子花開》電影劇照
大數據成投資行動指南
2014年在清華大學舉辦的《一生有你》大電影暨同名IP的啟動儀式上,張文伯展示了一組大數據:“在搜索指數、各大音樂平臺的播放量、微博話題提及量,以及線上KTV等各項指數上,《一生有你》都不遜于《同桌的你》,甚至有的數據比《同桌的你》還要好。”
根據百度搜索受眾關注度:《同桌的你》是580萬,《一生有你》是526萬;新浪微博《同桌的你》2550萬,《一生有你》2450萬;蝦米音樂網站《同桌的你》1072萬,《一生有你》1406萬。
盡管盧庚戌承認“大數據只能作為一個參考,不具有決定性”,但張文伯展示的大數據讓他信心重燃。
何炅就是梔子花
獲得了滿意的音樂IP,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關鍵還在于改編。
一首流行歌曲的長度不過三四分鐘,一部常規電影的長度卻需要90分鐘。
杜揚的解釋是:“如果是小說,那么它的故事結構和人物都是現成的,但如果只是一首歌,歌詞講的只是一個模糊的故事,人物和故事都必須重新搭建。”
“準確來說,這已經不叫改編了,其實就是將歌曲的情緒傳達到電影里。”杜揚所謂的“情緒”,集中體現在這兩句表達悵惘和懷戀的歌詞: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了嫁衣。
《梔子花開》改編的大致過程是這樣的。
作為總策劃,彭宇先找來幾組朋友,給他們布置“命題作文”。除去《梔子花開》這個名字,他們心里對故事整體有一個基調和朦朧的感覺,就圍繞著“淡淡的青春,純純的愛”這個核心大做文章。
從上交的4個初稿劇本、不同的風格路數中,剔除掉他認為“常規的懷舊”版,最后保留“正青春”的風格:因為他們要一個“充滿激情的、鮮活明亮的青春故事”。
片方也提到認準個人品牌的問題,這就是為什么何炅最終成為《梔子花開》的導演。
彭宇說:“一提到這首歌,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何炅,可以說何炅就是梔子花,梔子花就是何炅。”
“找誰來拍,關鍵看他和項目的精神氣質是否契合。IP持有人是最好的表達者。就算是請好萊塢大導演,沒聽過這首歌就沒有契合度。比如《同桌的你》和《睡在我上鋪的兄弟》已經打上了高曉松的烙印。”彭宇說。
心中根本沒有那條“界線”
盧庚戌曾是清華大學的“學霸”:本學建筑,后來搞起了音樂,如今又開始嘗試做導演,“我對跨界還是存著敬畏之心。”他說。
2010年起,盧庚戌自學做導演。“先買了《怎樣做導演》,后來意識到首先要會寫劇本,又買了一本怎樣寫劇本的書。理科生就是這樣邊看邊學。另外,導演的很多工作是溝通協調,要把攝影、美術等部門團結在一起,這就需要他不單是一個藝術家。我在這方面也受過訓練,當導演就順理成章地過來了。”
彭宇說:“《梔子花開》是‘三跨項目,跨行導演、跨國拍攝、跨年制作。劇組盡量避免的我們都跨了。”作為知名電視主持人,這也是他“第一次從頭至尾深度參與一個電影項目”。
但他說:“我心里根本就沒有那條界線。”
何炅首執導筒,第一場戲也“出奇地順利”。那是在泰國拍的200多人的大場面,全場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嗖嗖”地穿梭,整場戲竟然一天就拍下來了。
彭宇稱自己“身上帶著電視的基因,骨子里透著湖南人精神”,做電影也借鑒了電視節目的制作經驗。
一個是“宣傳前置”,“劇本還沒有完善就開始宣傳”;再一個是“互動”,號稱“青春互動電影”的《梔子花開》,“把主角取名字的權力交給觀眾”。
消息一經公布,兩天后他竟然收到了40萬個名字,他笑稱都可以出一本書,叫“八零后爸爸媽媽怎么給孩子取名字”。
蘿卜快了也要洗泥
第一次聽到IP這個詞,盧庚戌有些發懵,立馬動手搜索了一下,才知道是知識產權的縮寫。他很快有了自己的理解:“這樣說還不準確,現在其實不只講內容開發,而是圍繞著一個具有商業價值的品牌,做全產業鏈的價值開發。”
多位受訪者都向本刊記者提出了產品經理人的概念。
杜揚說,產品經理人對綜合素質要求很高,懂金融、市場、宣發、商務,懂電影本體和藝術創作,不是某個行業的尖子,但卻是一個雜家,并且清楚現在做的事情最大的營收、風險在哪里,如何規避風險創造最大性價比。
在彭宇看來,IP運營需要專業產品經理人。他們會精準地把以前的觀眾變成用戶,將用戶體驗拓展到電影院以外的空間,關注產品前后期用戶參與的空間,并推出配套產品(如游戲)提升體驗,在電影結束后也有配套產品的研發。
那些業已備案或即將上映的歌曲改編電影,都能復制《同桌的你》的成功嗎?
“蘿卜快了不洗泥”,杜揚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提到了這樣一句俗語。
電影猶如擺在市場上的蘿卜,一旦市場紅火了,蘿卜賣得快了,不洗泥也有人買,這時商家就不再注重對蘿卜進行細致清洗,并忽視其內在質量。
彭宇說:“現在把IP炒得很熱,很多人購買,我想問的是,你究竟是愛它,還是只愛它產生的商業價值。如果想讓它帶來更大的商業價值,首先請愛它。”
在《梔子花開2015》的第一次策劃會上,彭宇在黑板上信心滿滿地畫下一片藍圖,電影只是這個IP的一朵花,還會衍生出舞臺劇、圖書和游戲,可以說這就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大片梔子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