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知隱喻的角度淺析含動物詞語的漢語諺語

寧鳳娟 馮晗

【摘 要】動物具有其獨特的外貌、心理、行為習慣等特征，這些特性與其他事物或概念有著關聯性或相似性的關系，能夠通過隱喻或轉喻模型映射到其他事物中，使動物詞語用來喻指人或其他事物及概念。本文就從認知隱喻的角度淺析含動物詞語的漢語諺語，以探討動物詞語在漢語諺語中的隱喻表達方式及表達意義。

【關鍵詞】動物詞語;隱喻;文化意義

諺語是一種通俗并廣泛流傳在人民群眾中的定型語句，是人們對成功經驗、失敗教訓和生活感受的總結。諺語在表義方式上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一般的諺語，即從詞語的表面意義就可以看出整條諺語的意義;另一類是隱喻諺語，隱喻性諺語與一般的諺語一樣，也是對人類的生產經驗的概括與總結。人們在理解隱喻性諺語時，不能只從詞語的表面意思去理解整個諺語所表達的涵義，而是要從深層去理解，即詞語的隱喻義。其實，漢語諺語中大多數都是隱喻性諺語。

動物因為和人類有著密切的關系，而成為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人類對動物的認知經驗就是在不斷的接觸中深化和擴展，正因為人們熟悉動物的特征和屬性，而產生了喻指人類的動物詞語。在漢語諺語中，動物詞語的隱喻義表達得更為豐富。本文就從認知隱喻的角度研究分析含動物詞語的漢語諺語，以探討動物詞語在漢語諺語中的隱喻表達方式以及所表達的隱喻意義。

一、相關的理論

1.文化—認知模型

Lakoff認為，人的認知模型是以命題和各種意象的方式貯存在大腦中，認知模型在人與世界的交往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它不僅貯存信息，而且在對輸入的信息進行重組。我們認為事物都是在一定的文化語境中，且認知模型隨著文化模型的變化而變化，也就是說，認知模型與文化模型有關。Ungerer&Schmid也指出，認知模型取決于人們成長生活所處的特定的文化環境，也就是說我們在分析或理解一種認知模型時，我們要結合這個認知模型所形成的社會文化環境。

2.隱喻理論

隱喻是以語言為載體的思維現象，其功能可以從多角度、多方位來研究并且從多個方面來闡述。從認知心理學角度來看，它反映了人對事物、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是人對客觀世界的一種認知方式。它不僅存在于語言之中，也存在于人的思想和生活之中，許多文化現象是以隱喻的方式顯示出來的。隱喻性諺語是人們在相似性基礎上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經驗總結。隱喻性的諺語表面上看是一個領域，但實際上卻涉及了兩個領域，在這兩個不同的領域之間存在著某種關系，就如本文所要研究的含有動物詞語的漢語諺語，這類諺語實際上就屬于隱喻性諺語，在理解這類諺語時就是要把動物詞語的隱喻義映射到所要表達的人或事物上。

二、諺語中動物詞語的表達方式

動物具有其獨特的外貌、生理、心理、性格、行為、習慣、作用等特征，因為在日常生活中接觸多，人們對動物的這些特征也很熟悉，就經常用動物的這些顯著特性來喻指人或其他事物。由于世間動物很多，不同的動物在習性特征上有所差別，即使是同一個動物，它的特征也有兩面性或是更多。

以下，我們就看一下諺語中動物詞語的集中表達方式：

1.諺語中選用動物的習性或特征表達意義

日常生活中，狗、牛、馬等動物人們接觸最多，它們的習性也是人們最為熟悉的，所以帶有“狗”、“牛”、“馬”的諺語很多。

狗：

（1）人不宜好，狗不宜飽——形容人的生活條件好了，就容易不知足。（貶義，貪婪的習性。）

（2）絆人的樁不一定高，咬人的狗不一定叫——比喻壞人很容易掩飾。（貶義，行為，心理）

（3）惡狗怕人揍，惡人怕斗——比喻對欺軟怕硬的人要敢于做斗爭。（貶義，比喻欺軟怕硬之人，習性行為，與人同現）

（4）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比喻壞的事物身上不會有優良的東西。（貶義，性格）

（5）背后之言聽不得，哈巴狗兒騎不得——指背后的議論往往帶有偏見，當面阿諛奉承的人往往有所圖謀，都不可相信。（貶義，習性和行為，與人同現）

（6）狗無廉恥，一棒打死;人無廉恥，無法可治——指人到了毫無廉恥的地步，也就無藥可治了。（中性，行為與習性，與人同現）

（7）狗是忠臣，貓是奸臣。（褒義，指狗的忠誠）

牛、馬：

（1）到鄉隨鄉，騎馬隨鞍——到哪個地方就要適應哪個地方的風俗習慣。（中性，習性）

（2）好馬不用鞭催——比喻行為自覺的人，不須別人督促。（褒義，習性）

（3）紅牛黑牛，能拉犁的都是好牛——不要講究外在的樣式，只要效果好就行了。（褒義，特征）

（4）呼牛應牛，呼馬應馬——沒有主見，一切聽其自然。（貶義，性格）

（5）人怕橫的，馬怕蹦的——形容蠻橫不講理的人不好對付，亂蹦不上道的馬不好駕馭。（習性，性格，與人同現）

（6）出的牛馬力，吃得豬狗食——形容窮人的生活極為困苦艱難。（比喻苦勞之人，性格）

（7）好馬不停蹄，好牛不停犁——比喻品德高尚的人為人類，為理想永遠不停地奮斗。（褒義，性格，比喻品德高尚的人）

（8）馬有失蹄，人有失言——比喻人要謹言慎行（中性，習性）

除了上面列舉的“狗，牛馬”，“虎、狼、狐貍”也經常被人們用到諺語中。如：

（1）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指不經歷艱難險阻就不能獲得成功，也比喻不冒險深入實地，不會獲得需要的東西。（習性，困難）

（2）虎瘦雄心在。——比喻有遠大抱負的人，雖境遇坎坷或年老體弱，但也不愿放棄。（特征，比喻有遠大抱負的人）

（3）狼行千里吃肉，豬行萬里裝糠。——比喻人的命運福分不同，也比喻人的性格難以改變。（性格，與“豬”同現）

（4）豺狼改不了本性，狽貍除不盡臊氣。——比喻惡人改不了做惡的本質。（豺狼：比喻惡人，特征）

上面諺語中的動物詞語都表現了動物的習性、心理、特征。從意義我們看出，在理解諺語時，不能僅僅從動物這些特性的表面去理解諺語的涵義，而是要通過動物詞語的引申義去理解諺語真正的含義。人或其他事物的某些特性是不顯著的，而動物的特性人們很容易理解，所以在諺語中，人們就用利用動物顯著的特性來反映人或事物的特性。

2.諺語中動物詞語與人或其他事物同現

有些諺語中不只出現一種動物詞語，而是動物詞語與人同現，或者是幾種動物同時出現。

（1）虎瘦雄心在，人窮志不窮。——比喻有志氣的人在什么樣的惡劣環境中都不會改變自己的節操。（褒義，與人同現）

（2）人串門子惹是非，狗串門子挨棒槌——比喻喜歡串門子的人招來麻煩，惹人討厭。（貶義，習性，與人同現）

（3）上山不跑非馬，下山不跑非人。——上山跑不動不是好馬，下山不敢跑，便不是英勇的人。（性格，習性，與人同現，比喻英勇的人）

（4）狗不叫人心不安，驢不拉磨背發癢——比喻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總要譏諷別人。（貶義，與“驢”同現）

其實，通過分析我們發現，不論是與人同現，還是與其他事物同現，這樣的表達方式更利于人們理解動物詞語的隱喻意義。通過對比出現，動物的特征更明顯地映射到其他事物上。

3.諺語中用動物的身體部位表達意義

漢語諺語中，一些諺語中出現的是表示動物的身體部位的詞語。

（1）老虎花在背，人心花在內。——比喻人的心計在心里。（虎背）

（2）鳥惜羽毛，虎惜皮。——比喻人是最珍惜自己的聲譽的。（羽毛、皮）

（3）馬屁拍在馬腳上。——指吹捧人吹捧錯了。（馬屁股）

（4）牽牛要牽牛鼻子——做事要抓住關鍵問題。（牛鼻子）

以上所分析的三種表達方式中，無論是哪一種表達方式，都離不開動物的習性、作用、心理等特征。通過分析我們發現，以上說的動物詞語在諺語中的隱喻不是詞語的概念隱喻，只是動物詞語的隱喻表達，把動物特性這一源域映射到人或其他事物目標域上。

三、諺語中動物詞語隱喻意義的多面性

動物詞語一方面具有指稱動物本身的概念意義，是獨立于語境之外不受客觀因素制約的;另一方面，動物詞語在本義的基礎上又產生了另一種意義——文化意義。從認知的角度看，本義和從本義派生出來的其他意義之間主要的語義聯系是隱喻性的。在動物隱喻中，從動物范疇向人的范疇映射的過程中，形成了縱橫有序的動物隱喻的語義系統。從縱的方面看，同一動物形象能夠從多個角度表述多種關于人的含義;從橫向的角度看，不同的動物形象往往能通過映射描述人類的某一特征，蘊涵相同的含義。所以，在諺語中動物詞語的隱喻意義是具有多面性的。

例如：

（1）虎瘦雄心在。——比喻有遠大抱負的人，雖境遇坎坷或年老體弱，但也不愿放棄。（褒義，比喻有遠大抱負的人）

（2）騎上虎背難下地。——做事情時遇到重大的困難，迫于形勢又難以停手不干。（險惡、困難）

（1）、（2）兩個諺語中都含有“虎”字，第一個諺語中的“虎”的隱喻義是好的，比喻有遠大抱負的人，而第二個諺語中的“虎”的隱喻義就指困難。

在諺語中，不僅僅是同一動物形象能夠從多個角度表述多種關于人的含義，不同的動物形象也能通過相似的映射描述人類的某一特征，蘊涵相同的含義。如狼和狐貍，人們常常用狼和狐貍來喻指狡猾的人，或是心存不良的人。“豺狼改不了本性，狽貍除不盡臊氣”和“狐貍再狡猾，也比不過好獵手”這兩個諺語中，“狼”和“狐貍”都喻指“邪惡的人”。

除了以上說的諺語中經常出現的幾種主要動物外，還有很多動物也常常被人們放在諺語中來喻指某種人或物，如鳳凰、龍、貓、老鼠等。但無論是使用哪種動物，這些隱喻方式都與中國人的文化認知有關。

四、結語

每一種動物都具有多種特征，在不同的語境下，不同的種屬特性會獲得不同的顯著度。所以，在不同的諺語中，同一個動物詞語就會獲得不同的文化意義;同一個諺語中，不同的動物詞語也可能獲得相同的文化意義。所以，我們去判斷動物詞語到底是喻指的什么概念，要根據它所出現的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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