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馳

2014年的北京國際音樂節毫無保留地向德國作曲家理查·施特勞斯致敬,并且引進了一系列的演出來紀念這位在近現代交響、歌劇領域做出巨大貢獻的作曲家。在一年內的各類紀念音樂會上,觀眾們已經聽到了各大名團演繹的理查·施特勞斯的交響詩,而在歌劇上卻很難找到令人滿意的演出,特別是帶制作的歌劇,更是一出難求。這次音樂節中的《阿里亞德涅在拿索斯島》確實填補了這個空白。
許多人說這是戲中戲,或許這個理解稍顯偏頗,按照序幕和歌劇演出的關系來看,這個腳本的思路是“戲外有戲”,本體是后面部分,前面的序幕增加了趣味性,讓觀眾看到原來一臺五味雜陳的劇目的背后有著那么多思考矛盾、啼笑是非。這一創意比起類似的話劇腳本《暗戀桃花源》更是早了不少。正是這樣的戲劇結構,決定了這個劇目需要的演員數量是相當龐大的。相對應地,理查·施特勞斯以古典風格創作這部充滿諧趣的作品,對于樂隊的編制是接近于古典時期的。不過,要表現好喜劇和正劇兩種元素,以及音樂戲劇情節和人物沖突的變化,對于樂團的表情確有很高要求。
這次擔任表演的是德國萊比錫歌劇院的藝術家們,他們的制作以現代背景的重新建構來詮釋原作,有著頗多創意。序幕被安排在了餐廳的停車場,后半部分所有的“演員”都從這里下車進入準備狀態。最早登場的是次女高音扮演的男性作曲家,這種角色設置早在莫扎特的《費加羅的婚姻》中就有(懵懂少年凱魯比諾),用以增強幽默感。理查-施特勞斯在他的《玫瑰騎士》中也有使用。萊比錫的制作安排作曲家在開場時徘徊于停車場的男女廁所之間,強調他的性別錯位,這種無從選擇或許可以應驗人物在藝術道路上的堅持是帶有矛盾的。正在作曲家為藝術的落寞而呼告上帝時,出現了一位正在翻找垃圾桶、削箭頭的天使,這個無聲角色在這個制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當歌詞唱到“維納斯之子”時,聚光燈正照亮著那位靜默的小天使。這部戲劇的舞美、動作都根據劇情進行,例如當兩組藝人被通知需要同時表演時,剎那間的靜場滅燈,節奏拿捏得很準。作曲家和澤比內塔聊起了藝術與愛情,在爭論過程中發現殊途同歸,這時候巧妙運用了白紗,將人物的復雜關系展露無遺。
中場休息回來,驚喜地發現,在大幕外面,兩個餐桌上的“客人”正在和我們一樣等待著“正式演出”的開始。或許導演意欲將這兩部分戲碼連綴起來。果不其然,正式演出發生在餐廳里,原定在后半部分無需出場的作曲家也手執樂譜,赫然坐在席間!加上整個場景并沒有根本性的改變,因此打破了原先兩部分戲在氛圍上的突變局面。這個想法在之后的情節發展中有著深刻意義。之前他(她)與澤比內塔復雜的感情在最后達到了頂峰,當公主與巴庫斯結合時,他們的表演也宣告了大團圓的結局。
澤比內塔的喜劇變成了帶有投影的歌舞秀,一切都和舞臺上的這些“觀眾”融合一體。具體的情節設置上,導演安排了真人演出的吊線木偶,或許那種時空錯位的換裝表演也在呼應作曲家的性別的復雜性。正劇部分,孤島、海浪、船只都成了模型,公主一開始穿著的白衣逐漸脫去,在最后變成了一襲黑裙,在我看來,這象征著公主對愛情的觀點從絕望逐漸轉為希望。值得注意的是,表演的特質始終在提醒我們,下半部分是個戲中戲。之前的爭論觀點也在繼續進行,使得這部劇的哲學思考比以往更為豐厚。
不過,如果以為這就是終結,那就太低估這個制作了。當公主與巴庫斯互相認定,結合在一起,整個餐廳的背景開始異動,奇花異草和各種生物進入了餐廳,夜空中的星星似乎也在遠方閃耀。導演再次把我們帶入了神話故事的假想中,愛情的奧秘變得無比燦爛,不可觸及。當主人公唱起“新的神來臨靜靜臣服”,作曲家和澤比內塔也緊緊相擁,所有的演員都漸漸倒下,宣告著孤島的坍塌和愛的新天地的到來。就在這時,小天使再次上場,他站在中心把之前磨好的箭射向觀眾。貫穿全劇的設計安排,毫不嘩眾取寵,沒有發出真箭,卻把觀眾的心捕獲了。
在這部劇中,澤比內塔的扮演者莎林·喬恩特最為搶眼,她的表演收放自如,在下半部分中難度最高的“澤比內塔大詠嘆調”連唱帶演,花腔的表現依然游刃有余。其他的歌手也多有可圈可點之處,令人信服。總的看來,這次的演出以歐洲本土標準來衡量也毫不遜色。期待今后能夠更多的開拓之舉,讓歌劇藝術的光芒全面照進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