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孤》，一部中國式教化的公益長片

段 祎

《失孤》是2015 年華誼兄弟制作的一部“打拐”題材的電影。該影片自2015 年3 月20 日上映以來，首周票房3 天便突破了1.1 億元，成為了一匹票房黑馬。《失孤》取材于一個真實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孩子十五年前被拐賣，父親騎著摩托車到全國各地尋找孩子，在尋子過程中結識了同樣被拐賣的少年曾帥，幫助少年找到親生父母的故事。這樣打動人的真人真事在今天的中國還有很多，也頗具現實意義，導演選擇將這樣的故事搬上熒幕，實屬誠意可嘉。但該電影無論在拍攝的技法還是劇本的構思呈現上，都無法稱為上乘。該電影只能淪為一本看似華而不實的教科書，沒有精準的敘事節奏，沒有巧妙的情感烘托，讓人值得回味、打動人心的細節少之又少……試想這部電影若沒有劉德華、梁家輝等明星的加入，這部電影的票房并不會因為題材優勢而取得豐收。

好題材不等于好故事

一個好的題材讓電影在立意上有了得天獨厚的感召力，丟孩子這個極富中國現實社會意義的題材更是現代電影藝術創作中應該關注和呼吁的。作為一部電影，如何用一個吸引人的好故事吸引觀眾接納其中的道義和理念，得益于導演和編劇精心的藝術加工和創作。本片用了現在流行的多線敘事，三條故事線齊頭并進，將三個丟孩子找親人的事件穿插在一起，想讓故事和主題更加多維豐滿。一條是年輕媽媽剛剛丟掉孩子，失魂落魄，最終自殺的故事；一條是劉德華飾演的爸爸奔波在大江南北，找了兒子十五年，仍未找到；最后一條是井柏然飾演的被拐少年找尋親生父母。但由于每一條故事的脈絡沒能鋪陳到位，讓故事講得有頭沒尾。第一條情節線，孩子丟失的原委只是點到為止，一個碩大的孩子頭像就是我們對整個事件的淺顯認知。該情節的設置不能為整個故事增添力度，最終母親的死亡只是將一個不幸的母親被毀掉的事實擺在眼前，這對于影片講好主線故事沒有任何的增色，也沒能更好地為影片的主題服務。劉德華飾演父親的孩子在十五年前丟失，這個故事也沒有起承轉合和較為明顯的戲劇沖突，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只是最明顯的情節推進，取而代之的是大段冗長的對話、短信和微信轉發代替了故事推進需要的情節設置。有的對白非常矯情，無法讓觀眾入戲。尤其片子當中出現的僧人的一席話，像是一碗刻意熬制的心靈雞湯，讓片子陷入到一種讓觀眾困惑無解的境地。對于不可磨滅的親情的執拗與讓人憐惜的父母心，才是“失孤”這個電影的動人之處，而這樣的結尾到底是想表達什么呢？

在整個電影展示的尋親路上，劉德華飾演的父親和井柏然飾演的被拐少年的人物關系應該是本片的主要人物關系，整個電影的敘事也圍繞此展開。在一路的希望與失望中，兩個人升華的是兩人之間的情誼，這本身是一大亮點，或者說是本片最為打動人心的地方。但是兩個人的同行卻很是偶然，兩個角色莫名的被粘合在了一起：兩個人因為一場車禍結識，修車之后，兩個人并未一同就此上路而且各自尋親，當劉德華飾演的父親尋親失敗之后，曾帥卻奇跡般的結伴而行，感情突然變得親密，并一起開始了一段說走就走的結伴尋親之旅。作為編劇和導演，這段情節的設置不合常理，出現很大漏洞。

鏡頭語言亟待斟酌

該片在處理鏡頭語言上欠缺章法，甚至有些鋪張浪費。《失孤》的攝影李屏賓是臺灣著名的攝影師，有些構圖與取景令人贊嘆，中國的山河與美景盡收眼底。影片用了多次的航拍來俯瞰大地，但這樣望穿世人的視角僅僅是為了用鋪張的形式展示大好風光還是為了最后與佛家的那一席話做呼應，不得而知。《失孤》讓這一切淺顯化了。中國不像中國，尋親之旅也不像尋親之旅，而像兩個人去自駕游或騎行一般。比如在一條支線的故事中，一個失去孩子、已近瘋癲的母親每天徘徊在十字街頭，如同MV 式的情緒段落詮釋著因為孩子的丟失最終自殺。一個令人絕望的結局，卻花了足夠的時間來表現在水中死亡的唯美畫面，這個場景除了增加拍攝成本之外，并不能讓故事的情緒達到宣泄和實現故事的完整。在澡堂一起洗澡，兩個人洗車互相潑水嬉戲的段落也是讓人深感不適。如果是為了讓大家看到他們把對方當成了自己親人，但是這種鏡頭的表現方式反而起到了反作用，讓觀眾出戲。在表現回憶的時候，不斷穿插的竹林和鐵索橋，以及媽媽剪斷的辮子都使用升格鏡頭和黑白色調，也讓人深感鏡頭語言的拙劣。

影片末尾，在網民的齊心協力下，曾帥終于和親人團聚。這一場戲應該是一場極為重要的高潮戲，是故事的完美結局，也是情感爆發的最高點。鏡頭聲東擊西地在群眾演員中徐徐展開，孫海英飾演的父親并不是鏡頭的重點。井柏然叫了一聲爸爸，群眾演員蜂擁而上，不知這最具戲劇性的場景為何要湮沒在群眾演員當中。孫海英表演得很到位，可惜鏡頭未做多少停留。反而轉去拍攝劉德華飾演的父親，鏡頭就那么遠遠地看著他，此刻的相聚重逢原來并不是重點，劉德華飾演的父親才是故事的核心人物，但為什么這個主要人物卻一度成為了整個故事當中的配角呢？如果說這一場景成為了這位尋子的父親心中點燃的希望之火，那么鏡頭的處理就應該讓觀眾在此刻實現一種情感的釋放，而不是刻意為之的冷處理。

除此之外，電影的剪輯也是極為細碎和凌亂，不同角度的關系建制鏡頭重復調度，很是拖沓，讓人不禁想到了冗長的電視劇。

主題過分單一說教

《失孤》的結尾更是無奈，父親因找不到兒子繼續上路，走著一條看似沒有盡頭的不歸路。劉德華飾演的父親，沒有家，沒有錢，沒有同伴……就像一個獨行的騎士，要去拯救那個受傷的自己。孩子丟了，為什么丟，劉德華一直找不到答案，于是向僧人發問，于是作踐自己，讓自己被打也不拋棄不放棄。作為電影，我想這樣的導向是不是過分單一。年輕母親自殺、父親丟掉自我，為了一件丟孩子的遭遇讓自己無法生存，無法好好活著。每個人的一生都在尋找，尋找自己的愛人、朋友，尋找自己的價值……而影片讓人難過的是這個父親的執拗變成了一種自虐或自殺式的殉道。無論人販子多么可惡，丟孩子這件事多么可怕，我們是不是在找尋的道路上該去明白一件事，就是讓不幸成為一種饋贈？故事情節的三條線索都是一個維度來講同一件事，如果區分開來，一個母親的奮力反擊，一個父親的傷心絕望，和一個被拐少年的五味雜陳，是不是更能客觀的讓主題豐滿？讓更多的思考和無解的問題拋向觀眾，那么片子是不是會給大家更多的回味與沉淀？影片沒能讓自己的主題和現實意義豐滿起來，只是用了一個長篇幅的影像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丟孩子等于父母的不幸。

《失孤》用了鋪張華麗的方式，用了100 分鐘拖沓地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和道理，讓電影失去了該有的厚度與精彩，這只能說是一部合格的公益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