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和
虛詞——托精神而傳語氣
虛詞大多無實際的意義,被稱為“不為義、無義、句子之助”等。且意思比較抽象,難以直接表情達意,所以許多人認為它是無足輕重的。其實不然。“實詞主其義,虛詞通其氣”,虛詞能含而不露地傳遞作者的情感。《馬氏文通》指出:“無解而惟以助實字之情態者,曰虛字。”表明虛詞能巧妙地幫助實詞表現人物的情態。袁仁林在《虛字說》進一步言明:“凡書文發語、語助等字,皆屬口吻。口吻者,神情聲氣也。……其隨本字而運以長短、疾徐、死活、輕重之聲,……而其聲如聞,其意自見。故虛字者,所以傳其聲,聲傳而情見焉。”虛詞借用聲之長短、疾徐、死活、輕重以讓本字神情畢肖,情感外現。且同一虛詞,語境有變,則欲通之氣不同,欲傳之態有異。同是“者矣”,在“感極而悲者矣”中,語氣哀婉,憂愁之態恍如眼前;于“其喜洋洋者矣”里,明快奔放,春風得意之狀若隱若現。同是“也”“不以千里稱也”傳遞多少的憤懣、惋惜;“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蘊含陶淵明的深深鄙視與不屑,含而不露地告訴我們,追逐名利者,無法擁有和諧安寧的桃園世界。
虛詞不虛,正是由于虛詞的意思比較抽象,更容易留下無需直言和不可盡言的潛臺詞,更容易給讀者創設廣闊的想象空間,以達到字虛意不虛,言簡而意豐的特殊效果。
句式——披勢入情
“語言的美不在一個一個句子,而在句與句之間的關系。”(汪曾祺)一個個緊密相連的句子構成敘述語鏈或描寫語鏈,由語鏈形成的具有句勢的語段才是文本表情達意更為完整的語言單位。“高峰入云,清流見底。兩岸石壁,五色交輝。青林翠竹,四時俱備。曉霧將歇,猿鳥亂鳴;夕日欲頹,沉鱗競躍。”皆為四字短句,二二相對,句與句之間“性相對,神相連”,形成了一條描寫語鏈,宛如一幅優美的山水畫卷在眼前緩緩展開。而連用四字句,把句與句之間的連詞、介詞,甚至主語都省掉,把有轉折、多層次的幾件事貫在一起,造成一種明快流暢的節奏。(汪曾祺語)語言節奏,實質上是人的情緒節奏的體現,朱光潛說:“詩與樂的節奏就是這種主觀節奏,它是心物交感的結果。”這條四字短句形成的描寫語鏈,對偶精妙,音節流暢,正是如詩如畫之物與作者悠然自得之心交感之果。
所以,教學文言文中,要特別注意這些句式形成的語鏈,沉入字里行間,讀出其氣勢,品出其情感。
韻律——情以聲見
“詩言志,歌詠言,聲依韻,律和聲。”文言文脫胎于詩歌,詩歌講究押韻。用韻是外在形式韻律與內在情感韻律的巧妙結緣。作者把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安排在一定的位置上,使它們互相呼應,造成有規律的周期性重復,使語言富有節奏感和韻律美,渲染情感氛圍。
有人曾把韻按韻腹的開口度大小分成三級:洪亮級適合表現豪邁奔放、激昂慷慨的情感;柔和級宜表現輕柔舒緩、平靜悠揚的情感;細微級用來表現哀怨纏綿、憂傷愁苦的情感。《答謝中書書》韻腹為“i”“u”,開口度不大不小,屬于柔和級,契合作者悠然閑適的心境。“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三句話的韻母為“ɑ”和“i”,連用兩個韻腹開口度較大“ɑ”,作者對統治者不識人才、摧殘人才、埋沒人才的憤怒噴薄而出。用韻還講究韻位的疏密,韻位的疏密與所表達的情感起伏變化、輕重緩急有關。“大抵隔句押韻,韻位排的均勻的,它所表達的情感都比較舒緩,宜于悠然愉樂場面的描寫。”《答謝中書書》韻位排列的秘密藏于文中無人識。在教師的點撥下,學生發現其隔句押韻、韻位均勻的規律,而后尋聲定墨,陶弘景徜徉仙都的悠然愉悅就在學生心田緩緩流淌,漫步山川的舒適自在就在腦海回環蕩漾。
“蓋音節者,神氣之跡也。”(《文心雕龍·聲律》)在古詩文教學中,教師要引領學生關注行文之韻律,披韻入情,加強誦讀的指導,做到以聲傳情,情以聲見,聲情并茂。
到文言之山,唱文言之歌,于滿口清香里,由言及文,在月色花影中,超脫現實,進入那個理想的古樸純美的世界,我們的靈魂便找到了一個臨時的寓所。